宣元帝不会整治萧奕谨,却会整治裴德胜。
苏慕晴既不想嫁萧奕谨,也想让裴德胜自食恶果。此言一出,宣元帝已脸色大变。
苏慕晴知道,只要裴德胜被扳倒,自己和萧奕谨的婚事就定然成不了。毕竟宣元帝是不会容忍任何人来算计他的。
一石二鸟!
苏慕晴跪在地上,静静等待着宣元帝的反应。
裴德胜还在祈求着,打起了感情牌:“皇上,老奴伺候你多年,老奴是什么样子的,皇上还不清楚吗?老奴怎敢算计皇室?若老奴真这么做了,皇上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来?”
宣元帝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此刻对裴德胜的话也存着疑惑。
“老奴难得养育苏慕晴几月,她却这般污蔑老奴,到底是谁人品不端,要算计皇室?求皇上明察!”
然而此刻宋家的宋夫人却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朝着这边走来,跪倒在宣元帝面前:“皇上,臣妇有事禀告。”
宣元帝目光如炬的望向了她:“宋夫人,你又有何事?”
“这是裴公公这些年来贪污钱财的证据,请皇上过目。”
宋家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出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证据,非裴德胜亲近之人无法拿到。
苏慕晴不由大惊,莫非是裴清砚暗中和宋家联系了?
一定是这么回事!她在布局,裴清砚也在暗处助她布局。
那,裴清砚呢?
他会出现吗?
苏慕晴的心脏咚咚的跳动了起来。
第57章
宋家捏住了那些证据, 这远远是裴德胜想不到的。
苏慕晴能想到是他身边的人出了纰漏,裴德胜自然也能想到。
他脑子的弦几乎快要断裂,立马便朝宴席四周望去, 裴清砚一定在附近!
之前裴清砚向宣元帝告状, 亏得裴德胜还以为他拿自己没办法,虽然自己失了总管一职,又被打了一顿, 但好歹是自己技高一筹。
谁知……那竟然是裴清砚刻意为之。
自己后来打消了顾虑, 既然事情都被捅破到宣元帝面前去了,裴清砚便再也没了手段害他,他以为躲过一劫, 哪知那只是开始罢了。
宣元帝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愤怒。
到最后, 竟忍不住一脚踢到了裴德胜身上:“混账!”
裴德胜胸口极疼,硬生生受了这一脚, 几乎快要吐出血来。
裴德胜脸色煞白,已经无力反驳。光凭那些证据,他贪污了那么多钱财,受了各种各样的礼, 全都赤/裸的奉到了宣元帝面前。
“皇上, 这些年老奴服侍皇上, 的确做了许多错事, 这些老奴都认下了, 可老奴万万不敢算计皇室啊。”
两害取其轻, 这罪认了也便认了,但万万不可认下算计皇室的罪名。
裴德胜知晓这一点,极力为自己辩驳。
而此时,苏慕晴却站起身来:“皇上,可否容民女唤一人过来?”
“何人?”
“裴府送来监视我的女婢,裴公公贪污之事民女不知,可他要拿民女算计七皇子的事,民女却知晓得清楚!”
宣元帝眯起眼:“你胆大的做了这么多事,不要命了?就不怕朕处罚你?”
苏慕晴身体一僵:“为了皇上今日不被蒙骗,民女就算拼着不要这条命了,也要让皇上知晓。”
宣元帝方才还怒不可遏,此刻瞬间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为朕着想,便叫上来吧。”
苏慕晴知道宣元帝已有所迁怒,但她今日不做也得做了。
很快,香樨便被人给带了上来。在看到裴德胜时,香樨痛苦的低下了头去,吓得瑟瑟发抖。
“你可是裴德胜派去监视苏慕晴的人?倘若有半个谎字,便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香樨身体僵硬,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她趴在地上,眼瞳不自觉的放大,汗流浃背,内心无比挣扎。
“说!”
香樨紧紧闭上了眼:“是。”
“裴德胜还吩咐了你什么?”
“待七皇子和小姐成婚过后,把七皇子府中的消息……传递至裴府。”
裴德胜哑声叫到:“你个小崽子,杂家何事说了这样的话?杂家只是让你监视苏慕晴,让她和七皇子成其好事!”
香樨身子一瑟缩,止不住的轻颤。
李公公立马喊人把裴德胜给捉住,两个侍卫把他押在地上,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再多说一个字。
而香樨的证词,已经能够证明裴德胜心术不正。
自古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先是周升,已惹起了裴德胜的争强之心,再是宋家的证据,让宣元帝心中已生了不好的印象,三是自己派出的香樨,裴德胜在宣元帝此处再无好感。
“把裴府全都给朕打入大牢!至于苏小姐你嘛……”
宣元帝上下打量着她,眯起眼思索了起来。
正当此时,外面忽而有人进来禀告:“皇上,裴大人求见。”
“裴清砚?他已归南阳?”
“是,裴大人说连夜赶回来的,不敢在路上耽搁,一听说皇上来了此处,便忍不住早早的把自己调查到的事情说与皇上听。”
宣元帝派他去各个州县的时候,是交给了裴清砚任务的。
如今他已查明,宣元帝连忙道:“让他进来吧。”
话音刚落,裴清砚便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在外面已经站了一会儿了,身上裹了淡淡的桂花香。纵然连夜劳累,扔不损那清隽的容貌。
衣摆绣着青竹叶,光是看着他,秋日的燥热都消失不见,徒生一股清凉之感。
众人心下一动,甚至有不少的妇人正眼瞧了他。以往只觉得他是太监养子,格外卑微,又因为裴清砚参加宴席时总木讷的低着头,存在感极弱。
现在这样一步步走来,真是翩翩君子,让人挪不开眼。
仿佛得了皇上赏识的这几个月里,他的气质便呈现翻天覆地的变化,蒙尘的明珠也逐渐被人所注视。
宣元帝差点难以收回自己的眼神,不得不说,裴清砚某些时候,真的太像魏雪拂了。
他见了裴清砚,也总是心生喜悦之情,纵然知道裴清砚出身低微,也给了他一个官职。
“参见皇上。”
“起吧。”
裴清砚手里拿着东西:“已为皇上调查清楚,全都写在折子上了,皇上还是尽快看吧。”
天下州县异动,宣元帝早有担忧,没想到裴清砚短短两个月就查清楚了。
他这次出去,明面上是排放疫病的物质,实则是探查这些。
宣元帝心中了然,看来折子上的事有些严重了。
宣元帝本不欲再在裴德胜的事情上多放心思,裴清砚却提起了一件事:“之前臣进献药方,皇上说会答应臣一件事,皇上是否还记得?”
宣元帝好笑的问:“你是想和裴德胜划清关系?朕若知道裴德胜是这样的人,之前就该答应了你去。”
裴清砚却摇头:“并不是。”
宣元帝皱眉:“那你想要什么?”
“在裴府中,唯有谢姨和慕儿待我好。人不能不懂得知恩图报,父亲下狱是他罪有应得,可臣却想求皇上开个恩典,令谢姨和父亲和离。”
此话一出,苏慕晴也震惊的望向了他。
原来他早有后招,就算算到了萧奕谨会朝皇上请求赐婚,他也紧咬着牙,没有先他一步,而是留下了这个恩典。
苏慕晴眼眶微热,鼻尖酸涩不已。
宣元帝沉默了良久:“你倒是有情有义。”
“这十七年里,鲜少有人对臣好,不是打骂,便是背后嘲讽数落。她们在臣最危难的时候帮过臣,于臣而言,犹若珍宝。”
裴清砚这话,忽而让宣元帝心里多出些许同情怜悯来。
他与谨儿同是十七岁,可比起萧奕谨在章府的日子,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此事,朕便答应了你。”
裴清砚深深一拜:“多谢皇上。”
宣元帝派人宣了旨意,谢瑜君终于得偿所愿,在席间正坐时几乎脱力。
苏慕晴也回眸望了谢瑜君一眼,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裴府这魔窟,总算是出来了。
这个决定,可谓是几人欢喜几人愁,而现在到底是柔嘉公主的寿宴,不好大张旗鼓的处罚了裴德胜,宣元帝只派人悄悄将他押到了天牢里。
临走前,裴德胜阴狠的瞪了苏慕晴一眼。
而在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苏慕晴却快速的在他面前说:“墙倒众人推,裴公公自以为屹立众人之上,可何曾想过,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是否惹了众怒?”
裴德胜放眼望去,身后觥筹交错,说说笑笑,竟无人为他求情。
平日同他交好的,亦或奉承他的,如今全都充耳不闻了。
甚至别说厌恶着他,憎恨着他的人了。
昨日自己手里还握着权势,今日便一朝沦为阶下囚,便宛若身处在梦中那般。
梦里的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被婶婶强行送到宫中,什么人都可以来折辱他,大雪天里他跌倒了,还有人踩着他的脸讥讽。
他不要低人一等,不能再受这些人的讥讽折辱,他要一步步爬到顶峰,把他们都踩到脚底下才有活路。
这二十几年,他不后悔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只是可惜自己养虎为患,没早些废了裴清砚。
裴德胜很快就被拖走了,临走前那眼神,教人极为可怖。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宣元帝也大驾回宫了。
萧奕谨本要随宣元帝回去,他却谎称身体不适,等在了苏慕晴回苏府的必经之路。
马车过来缓缓驶来,萧奕谨本想上前拦住,风扬起了车帘,他却见到裴清砚也在马车上。
平日只觉得他是个太监养子,并未把裴清砚放到心上。
今天萧奕谨是亲眼目睹了宣元帝对他的态度,以及裴清砚出现时,苏慕晴仿佛触及黑暗中的微光那般,看向了裴清砚。
这是她第一次那么依赖着谁。
萧奕谨低下了头,迟迟未派人出去将那辆马车拦住。康靖有些疑惑的问:“七殿下不是想见苏小姐?”
“不必了。”
萧奕谨的语气极冷,他已经彻底察觉到了一件事,就算此时拦下马车,苏慕晴的心也不在他身上,只有……斗垮了裴清砚。
因为有苏慕晴的原因,今日裴德胜的事他也只是袖手旁观。
可若往后裴清砚再出现,他便不会坐以待毙了。
萧奕谨很快就离开了此处,坐在马车上的苏慕晴看到这一幕,不由松了一口气。
车帘被撩了下来,她便听到对面的抱怨声:“看来慕儿让我上马车,是利用了我一场,可真叫人白白高兴了一场。”
苏慕晴脸颊微红:“兄长!”
裴清砚嘴角缀着一抹笑容:“我在。”
苏慕晴心跳有些加快:“我只是猜的,也许七皇子不会守在路上呢?”
“那……不守在路上,你便是诚心邀我去苏家了?”
苏慕晴望着他,心中升起几分羞涩。
她微垂着眼眸,鸦羽的长睫轻颤了起来,压着声音,轻轻的说:“嗯。”
这声量还带着鼻音,听起来婉转动人,犹如撒娇一般的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