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又不乐意自己玩,或者跟下人玩,时间久了,他便有些闹脾气,段夫人没办法,只好让段叔带他去街上玩,前前后后跟了十几个人,也不怕有什么意外。
这日,段新钰自己在家,正闲着无聊,帘子突然被掀开,白鹭走了进来,跟她说:“小娘子,小少爷回来了。”
段新钰放下手里的书,高兴道:“哦?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站起身,正准备亲自出去迎接宝贝儿子,却见白鹭站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
段新钰顿住脚步,问:“怎么了?”
白鹭一言难尽,正好这时候,帘子再次被掀开,随后,瑞哥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团子,脸蛋肥嘟嘟,白嫩嫩,十分可爱。
白鹭迅速说完,“小少爷还拐了个小姑娘回来。”
那小姑娘扎着两个小角角,角角上佩戴着珊瑚饰品,见瑞哥儿走到段新钰旁边牵住她的手,立马有样学样地牵住了她另一只手,抬起头,睁大胡灵胡灵的大眼睛看她。
瑞哥儿喊道:“娘亲。”
团子张开嘴,奶声奶气,“娘亲。”
段新钰:“……”
她深吸几口气,领着两个小家伙进去,让他们挨着坐到塌上,又给每人拿了点糕点和水果,看两个人吃得津津有味,她转身,问段叔,“段叔,这是怎么回事?”
段叔苦笑着,也十分无奈道:“小少爷相中了摊子上的风筝,我放下他准备付钱,谁想就这一转头的功夫,他不知从哪里领来个小姑娘,那小姑娘死死牵着小少爷的手,我周围又寻遍了,也没找到小姑娘的家人,没办法只能将她带了回来。”
段新钰闻言无奈又头疼,那小姑娘单看身上的穿着便知出身不凡,现下突然失踪了,还不知家人要急成什么样,她思考了会,说:“段叔,麻烦你派人在找到小姑娘的地方守着,我再看看这小姑娘身上有什么可作为身份的凭证没。”
“好的。”段叔弯腰颔首。
段新钰返回两个小团子身边,仔细盯着那小姑娘瞧,发现她肤白盛雪,俏鼻绛唇,乌溜溜一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当真是……惹人怜爱。
若她有这么一个女儿弄丢了,当真要急得饭也吃不下了。
段新钰走过去,小心翼翼将小姑娘抱到自己膝盖上,还担心她怕生会哭闹,但很显然,她想多了,一个会跟着陌生人颠颠跑回来,还跟着一块叫她“娘亲”的小姑娘怕是不知道“怕生”为何物。
她抬起头,睁着紫葡萄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她,手上还拿着一块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
段新钰被看得母爱发作,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
小姑娘咬着糕点,思考了会,奶声奶气回答:“爹爹喊我小羊。”
小羊……这个名字好奇怪……还有点熟悉。
段新钰继续问:“你姓什么啊?”
小姑娘歪着脑袋,似乎有些不懂。
她叹了口气,就知道她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她搜查一遍小姑娘的身体,最后从她脖子里发现一枚金锁,金锁样式很奇特,看起来不似普通金锁,说不定可以凭借这个知道小姑娘的身份,但她确实不认得枚金锁,只能等母亲回来让她看看了。
在等段夫人回来的间隙,她给圆圆和小羊各做了份荠菜山药羹,这道羹是衮洲那边的特产,味道鲜美绵长,口味极好。
两个胖团团挤在一处,一人捧着个小碗,喝得十分欢快,段新钰望着心情亦舒快几分。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段夫人终于回来了,段叔那边的人来报,原地并未找到小姑娘家人的踪迹。
回来后,她率先过来探望段新钰和瑞哥儿,熟料,一掀帘子,却看见屋子里多了个胖娃娃。
段夫人愣在原地,迟疑,“这是?”
段新钰哭笑不得地走过去,将事情经过讲了遍。
完后,段夫人来到小羊跟前,仔细打量她,一时也没想起来这是谁家的孩子,她已经离京好几年了,哪里能认清下面的小辈,不过,小羊……这个名字听着着实耳熟。
“母亲,我还从小羊身上发现一枚金锁。”段新钰将小羊脖子里的金锁拉出来,让段夫人看。
段夫人拿起金锁,仔细打量几眼后,突然恍然大悟,“小羊!没错,那家孩子小名的确叫小羊。”
见段新钰疑惑,她笑着解释:“这是崔公子的嫡女,崔语浓,小名小羊。”
小半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崔府中人急忙赶了过来,事实上,这段时间府里的确快急疯了,就连当值的大少爷都赶了回来,满城找小小姐,若是这边再不送消息过去,崔府估计都准备出动京龙卫了。
崔府公子崔蔚然亲自来接女儿,段夫人在旁歉然道:“都怪瑞哥儿,居然将小羊给带了回来,害得府中如此着急,真的十分抱歉。”
崔蔚然知晓自家女儿的性子,被带回来是假,主动跟着走才是真,他头疼万分,只得回道:“不碍事,也是小羊这孩子性子天真。”
岂止是天真,简直是呆蠢!
崔蔚然走过去想要拉起女儿,“小羊,回去了。”
熟料,小羊一把抱住了段新钰,奶声奶气地又叫了一声,“娘亲。”
顿时,场面那叫一个尴尬。
第61章
段新钰蛮以为将那只团子送回崔府就没她的事了。
她此生也不想再见到那位崔公子, 在人家亲爹面前陡然被叫一声“娘亲”,若不是段府与崔府关系并不密切, 且并没有结亲的意思, 不定人家怎么想她呢。
熟料, 这日, 她正在家中看菜谱, 这几日她沉迷于做菜羹,尤其是羹汤, 正院那边突然来人,让她去正院一趟。
段新钰放下菜谱,来到正院,却见家里来了位客人,母亲唤她上前,对她说:“这位是崔府的常嬷嬷。”
崔府……
那位常嬷嬷起身, 朝她行了个礼, “见过段小娘子。”
段新钰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面上却温婉知礼, 忙让常嬷嬷起身,“常嬷嬷不必多礼。”
段夫人唇边带笑,面上看着没什么异常, 对她说:“这位常嬷嬷找你有事。”
闻言, 段新钰疑惑地看向这位常嬷嬷, 不知她找自己所为何事。
常嬷嬷苦笑一声, 道:“在这里, 老奴先代主子谢过小娘子先前招待我家小小姐。”顿了下,她又道,“老奴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小娘子先前招待我家小小姐是何羹肴,小小姐回去后一直吵着要吃,少爷与夫人劝了许久都没有劝住……小娘子先前做的羹肴可是段府秘方?”
如此,段新钰懂了,她哭笑不得,回道:“并不是什么秘方,不过一普通荠菜山药汤罢了,那是衮洲那边的特产,这样吧,我将材料与做法写到纸上,你且带回去。”
常嬷嬷立即欣喜万分,“如此就劳烦小娘子了。”
“不碍事。”
段新钰命人将笔墨纸砚拿上来,细细将荠菜山药汤的做法写上去,交给了常嬷嬷,常嬷嬷这才如获至宝般行个礼告辞了。
常嬷嬷走后,段新钰擦擦额角的汗,坐到椅子上,重重饮了口凉茶。
段夫人瞧见,抿唇一笑:“瞧你那后怕的样,难不成这崔府是吃人的猛兽不成?”
段新钰无奈看自家母亲一眼,苦笑道:“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上次那位小小姐闹的囧事,我真的是怕了。”
段夫人捂住唇,笑道:“你呀,不必放在心上,不过一小孩子的稚语罢了。”
段新钰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当时,她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熟料,过了两日,那位常嬷嬷又来了,再次被唤到正院,在正院见到这位常嬷嬷,她心下疑惑不解,“可还是因为小羊的事?”
常嬷嬷站起身,苦笑道:“可不是,回去后老奴将小娘子写的纸张交与府里厨房,厨房也做了东西出来,奈何,小小姐还是不愿吃饭,夫人思来想去,觉得可能是小小姐分外喜欢小娘子与贵府小少爷,至于那荠菜山药汤,不过是顺带的罢了。”
段新钰愣住,片刻,她疑惑又不安地看向她,“嬷嬷这话……”
常嬷嬷郑重而诚意万分地朝她行了个礼,“不知小娘子此时可有空,夫人想邀请小娘子带着小少爷去府里做客。”
她就知道……段新钰十分想干脆地拒绝,但心底却知道不能这么做,毕竟这不是同辈相邀,如今是长辈,还是与段府地位差不多的崔府长辈相邀,她若拒绝就说不过去了。
况且,她也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
她看了母亲一眼,得到她的点头授意,心底苦笑两声,面上却笑道:“如此,钰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随后,段新钰带着瑞哥儿跟常嬷嬷去了崔府一趟,崔府距离段府并不远,走个一盏茶功夫便到了,马车驶入府里,段新钰带着瑞哥儿下了车。
崔大夫人早已在厅堂等候多时,她膝上还抱着长子的唯一嫡女,正是那位可爱的小羊小姑娘。
见到段新钰与瑞哥儿,小羊眼睛一亮,登时从崔大夫人膝头跳下来,“蹬蹬蹬”跑到段新钰跟前,一声“娘亲”脱口而出。
段新钰心下一紧,生怕崔夫人听到误会,再对她产生什么偏见,但崔夫人只是细细打量她一眼,待看见她温婉的气质与通透清澈的眼眸,崔夫人眉眼一弯,唤她上前。
段新钰慢慢走上前,朝崔夫人弯腰行礼,“夫人安好。”
崔夫人眉眼温和,探手让她起身,坐下,然后道:“我与你母亲同辈,如不介意,你唤我一声伯母吧。”
闻言,段新钰垂了垂眼帘,说实话,段府跟崔府关系当真一般,其中不可避免有诚懿侯府的原因在里面,一个是先皇后娘家,一个是现皇后娘家,两家从根本上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还有一个原因是崔府从军功起家,段府却是书香世家,两家从事领域不同,就更没什么交集了。
她当然不会不长眼地计较这些,当下顺从地称呼了一声,“伯母。”
崔夫人就喜欢这样乖巧温婉的孩子,也没将腻在她身边的小羊叫回来,只叹口气,道:“小羊可怜,自小就没了娘亲,她娘亲是个温婉大方的性子,跟你十分相像,因此小羊才将你误认为了她娘亲,你不要放在心上。”
段新钰垂下首,温言道:“长宁郡主身份尊贵,温婉知礼,哪是我一介凡夫俗子能比得上。”
“你不必妄自菲薄,”崔夫人含笑,随后对小羊说:“小羊,这不是你娘亲,这是你小姨,快改口小姨。”
小羊咬着手指愣愣地看着崔夫人,又看向段新钰,愣了会,才奶声奶气叫道:“小姨。”
“乖!”段新钰将怀里早就准备好的一枚玉镯,戴到她手上,又摸摸她的头发,笑着道,“这是给小羊的。”
崔夫人含笑望着这一幕,随后将瑞哥儿唤到身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金锁,戴到他脖子上,“这枚如意金锁跟小羊脖子里那枚是同一位大师锻造的,寓意吉祥如意,一声顺遂,如今送给瑞哥儿,权当图个喜庆。”
瑞哥儿茫然地转过头看向段新钰,段新钰对他说:“圆圆,还不谢过姨姥姥。”
瑞哥儿这才拱着小手,一本正经道:“谢过姨姥姥。”
“乖!”崔夫人怜爱地将瑞哥儿搂入怀里,可以看得出来,她十分喜欢小孩子,尤其瑞哥儿长相精致,白白净净的,更是惹她怜爱。
因瑞哥儿与小羊这两个乖巧讨人喜欢的小团子在场,加上崔夫人亦是好说话的性子,两人谈笑倒也不觉冷清尴尬,过了会,厅堂外走进来一个人,还是一个段新钰半生不熟的人。
“母亲。”她给崔夫人行礼。
崔夫人道:“慧姐儿,这是段府的小娘子钰姐儿,你之前应该同她见过吧?”
闻言,崔慧仪看向旁边的段新钰,眉梢微挑,“我们不止认识,还有过一段渊源呢。”
“哦?”崔夫人好奇。
崔慧仪这才将当初在皇觉寺后山的事说了,听完,崔夫人抚掌而笑,“这正说明你们两人有缘分,既然如此,慧姐儿你就替我招待下段小娘子。”
“好。”
崔慧仪领着段新钰往她的院子走去,瑞哥儿和小羊手牵手走在前面,她们两个跟在后面,崔慧仪温和地盯了会前面两只团子,倏忽扭过头,对她说:“小羊的事,谢谢你了。”
段新钰怔了下,摇摇头,说:“该感谢你们没有计较圆圆拐走小羊才是。”
闻言,崔慧仪却摇摇头,叹气道:“段家姐姐,你可别替小羊那丫头说好话,她那德行我还不了解,定是她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瑞哥儿走的。”
“额……”段新钰有些不能理解她居然如此评价自家侄女。
见状崔慧仪再次摇头,然后给她讲述了几例小羊干过的蠢事。
其中之一,去年端午节,她带着小羊去街上游玩,走到一处街头杂耍卖艺,她赖着不走了,非要在那里看人家杂耍,看就看吧,她就陪她一起看,结果看完了,她又要跟那些杂耍艺人一块走,如果不是她死拉硬拽住她,她就爬上人家车子跟着一块走了。
其中之二,去年新年,崔夫人带着她去宫里赴宴,结果散场时没注意,一转眼功夫她就没了,当时将崔夫人吓得不轻,忙请各位太监宫女帮忙寻找,最后在一进京述职的新晋贵族夫人那边找到了,她正亦步亦趋跟着人家的小姐讨要糖果吃。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听完崔慧仪的话,段新钰惊愣在原地,少倾,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前面走路摇摇晃晃,跟只小鸭子似的小羊,心里感叹,光从外表看不出来啊,这小丫头胆子还挺大。
“总之,”旁边的崔慧仪再次开口,“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崔慧仪的朋友了。”
段新钰闻言收回视线,看向她,沉默了会,亦笑出来,“好,咱们就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