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一生——满种
时间:2019-04-16 09:58:26

  若说,崔蔚然的话让掌珠公主不可置信,太子相益彰的话则让她身子一颤,摇摇欲坠,她蹁跹着眼羽,怔怔地看过来,“哥哥。”
  相益彰却没管她,他现在整个世界就只有那个倩影,那个跪在地上孤单薄弱的身影。
  他慢慢走过去,伸出了手。
  段新钰胳膊被人半搀扶半强硬拉起来时,还有些发呆,随后就听到这位太子殿下一字一句对上面说:“新钰说的没错,瑞哥儿并不是奸生子,因为,他是孤的孩子!”
  此话一出,满堂静寂。
  半晌,太后磕磕巴巴地问:“彰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相益彰对着段新钰已经呆滞了的眼神,眉眼窝起叫人融化般的温柔,轻声道,“我原来的化名,便是随遇安。”
  段新钰蓦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她仔细盯着他的每一分细致容颜,精神恍惚,神思朦胧。
  相益彰微笑,掩住心头的哽咽,紧紧握紧她的手,轻声呢喃:“红豆,我是随遇安,我来找你了。”
  段新钰嘴唇颤抖,她望着相益彰,眼里不知不觉蓄满了泪水,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又猛然顿住。过去,她无数次畅想将来如果能见到他,她要说什么,她该说什么,但真正见到他,站在他面前,她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觉心腔酸酸的,涨涨的,还有无数委屈倾泻而出。
  她匆忙低下头,拭去眼角的泪水,说来奇怪,刚刚她经受满殿人的围攻,尚不觉得自己有分毫委屈,但现在一见到他,太子殿下——他说他就是随遇安,心里头却突然有无限委屈涌上心头。
  “别哭,你别哭,我为你做主,我不会放过任何欺负你的人。”相益彰一见她掉眼泪就惊慌失措,笨手笨脚掏出手帕拭去她眼角的湿润。
  “怎么可能!”蔡招娣望着眼前这一幕,突觉眼前一黑,她踉踉跄跄爬起来,不可置信又疯疯癫癫站好,尖叫一声。
  蔡招娣这声尖叫惊醒了殿里的所有人。
  相益彰猛然转过头,冷冷地看向似是癫狂了的蔡招娣。
  “是你,攀附诬陷红豆?”他的声音分外冷冽,内里蕴含着好似寒冬腊月屋檐上冻柱凛凛往外冒挡也挡不住的寒气。
  他记得这个名叫蔡招娣的女子,当初就是她一直找红豆的麻烦,且后面他过来这个世界,打听到当初就是她撺掇别人诬陷欺辱红豆,这才逼得红豆不得不“身死”。
  但他过来时,县丞已经得到应有的教训,当时蔡招娣作为家眷也一块发配去了边疆。
  只是不知为何,她居然又摸了回来,而且,居然是作为陈王的家眷。
  想到这,他眼睛一眯,眼里闪过一抹寒光。
  蔡招娣理智回笼,这才想到后果,一想到她刚刚说的“通奸”“奸生子”等话语,她脸刷的白了,身子一软,竟吓得站都站不稳,直接瘫到了地上。
  太后颤颤地站起身,现在脑子还是晕的,“等等,彰儿你说,你同这位段小娘子认得,还,还生了一个孩子?”
  崔夫人虽然同样很震惊,但是扫到太后太过震惊以至于颤颤巍巍,似乎下一刻就要摔倒的模样,她忙走上前,扶住了太后。
  相益彰拉着段新钰的手,走上前,郑重给太后行礼,也郑重给众人介绍,“祖母,这便是儿臣这么些年一直在寻找的女子,她名叫红豆,现在改名为段新钰。”
  太后与崔夫人傻傻地看着他们,这一系列转折都让她们看傻了。
  不是……不是通奸嘛……难不成这通奸的对象便是太子?
  这时,外面急匆匆走进来一个宫女,直接叩下,说:“启禀太后娘娘,段夫人来了。”
  太后回过神,喃喃道:“请进来。”
  刚说完,段夫人已经急匆匆冲了进来,她囫囵给太后行过礼,一眼定到段新钰身上,见她脸上还有泪痕,一身狼狈,当下急了,也就没注意到她还被太子殿下攥在手里,只急急道:“不知太后娘娘唤钰儿进宫所为何事?怎么瞧着,钰儿好似惹怒了太后?”
  太后咳嗽一声,脸上有些不自在,今日无缘无故叫人家孩子进来,还抢白胡乱安下罪名,的确是她处理不得当,她也没想到掌珠竟然说出这么大一件事,关键是,这事还是件大大的乌龙。
  太后叹口气,慈眉善目地看向段新钰,说:“好孩子,掌珠听信小人的谗言,错怪了你,你放心,哀家定为你做主。”
  说着,她看向瘫在殿中的蔡招娣,眉眼立时锋锐无比,别看她登上太后宝座这么些年一直吃斋念佛,慈眉善目,但当年也是风里雨里走出来的,这一拧眉,殿中众人立即连气都不敢喘了。
  “丽姬,这事,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陈王的主意?”她眯起眼,却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丽姬脸色惨白,她知道定然不能攀咬陈王,否则别说是她,就是霖哥儿他也不会放过,她猛地跪下去,哀叫道:“太后娘娘,婢妾所说句句是婢妾所知道的事实啊,婢妾只知道红豆突然怀了身孕,且在蔡家庄时并没有见到外人,所以婢妾才以为,以为红豆是跟人通奸……”
  “通奸?”段夫人尖叫一声,她倏的走上前,扬起手就想打下去。
  蔡招娣慌忙闭上了眼。
  段夫人急剧喘息两声,猛的放下手,转身,扑上前,给太后跪下,道:“太后娘娘明察,臣妇不知这位夫人为何攀咬我家新钰,但臣妇以我家大人的名誉担保,我家新钰绝不会同人通奸。”
  这话一出,崔夫人都忍不住动容。
  段大人的声誉不仅仅是段大人自己的,亦是段府经营这么多年,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声誉,还有太子老师这一名誉的声誉,其中重量,可谓段府最为重要的东西。
  但这样重要的东西,段夫人却想都没想就说出来了。
  只能是因为她极为爱重且分外信任这唯一的女儿。
  崔夫人能想到的,段新钰又岂会想不到,她心腔油然流入一股热流,让她松开太子的手,扑过去,拉住母亲的手,眼里不禁满含热泪。
  “母亲,您不用这样,钰儿没事,有人为钰儿做了证,钰儿没事了。”
  段夫人揽住她,神色悲戚,却是不信,“钰儿……”
  这时候,相益彰一步上前,神色郑重,“夫人。”
  段夫人抬起眼眸,看见太子殿下,一时怔忪,似乎这才注意到太子殿下也在场。
  “夫人,是我不好,我来迟了。”
  段夫人愣住,有些不懂太子这话的意思。
  “我便是,瑞哥儿的亲生父亲。”
 
 
第75章 
  段夫人跟着段新钰一道进了内室, 不一会,宫女们流水般呈上来洗漱的东西, 热水,毛巾, 香胰,还要一件衣服。
  看见衣服的样式, 段新钰有些迟疑。
  瞧出她的迟疑, 宫女笑着解释,“这原本是给二公主做的衣服,二公主还未穿过,太后娘娘吩咐奴婢给段小娘子带来。”
  掌珠公主排行第四, 闻听不是掌珠公主的衣服, 段新钰松了口气。
  她被伺候着洗了脸,重新梳了头,又换了衣服,完后, 宫女们一一退下去。
  段夫人这才趁着这点功夫同她私语。
  “钰儿,刚刚, 刚刚太子殿下说的话, 是真的吗?”她到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应该, 是真的吧。”
  说实话, 段新钰心里也不是十分确定, 然而如果太子不是随遇安, 他为什么要冒充随遇安呢,毕竟他是太子殿下啊,况且,他的神态,语气等都与随遇安十分相似,他的嗓音也与随遇安十分相像。
  但如果他是随遇安,那他又为何突然变成太子殿下了呢?
  段夫人同样疑惑这个问题,“钰儿,听你这口气,你好似并不认得太子殿下,他难道不是瑞哥儿的亲生父亲吗?”
  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见过面啊,甚至,她一直以为,随遇安是天上的小神仙,难不成,他犯了错所以被贬下凡了?
  段新钰怔怔想着,抬起眼,对上母亲疑惑的目光后,她面容一顿,低下头,含糊道:“因为当时,我并未瞧见随遇安的样子。”
  闻言,段夫人顿住了,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没瞧见太子殿下的容貌,再联想到瑞哥儿,她好似知道了,只是……她还待再问,突然,一位宫女悄么声地在外面探头,“段夫人,段小娘子,你们收拾好了吗?”
  段夫人忙住了口,仔细检查了遍段新钰身上的穿着,见她面容端庄,收拾齐整,这才携着她的手朝外走去。
  太后仍旧坐在上首,崔夫人陪坐在太后身旁,崔慧仪瞧着脸色倒是不见刚才的沉重,掌珠公主立在殿中,脸色灰败,整个人焉焉的,似是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清醒过来。
  殿里多了个人,正是陈王殿下。
  段新钰却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旁边默默盯着她,目不转睛的太子殿下,往常她面对他,心里并无任何波澜,但如今再见他,不知是不是因着心里对他的认知不同,她竟第一时间觉得脸皮蓦然灼烧起来,不一会儿,整张脸都似烤熟了般通透红润。
  “祖母,都是孙儿管教不周,府里竟出了这种教唆诬陷旁人的毒妇,今日,今日孙儿便要打死这个毒妇!”说着陈王压抑不住怒气,一下上前,狠狠踹了蔡招娣一脚。
  蔡招娣痛哼一声,又不敢在贵人跟前放肆,嘴死死咬住袖子,发出呜咽的闷哼声,滚烫的大滴泪珠不住从眼角滚落。
  太后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顾及到陈王的面子,到底没开口。
  陈王教训完蔡招娣,转身朝太子拱了拱手,道:“二弟,都怪愚兄没有认清人,当初愚兄在任上偶然救下她,看她可怜,就将她留在了身边,谁知,唉,你放心,愚兄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相益彰神色冷淡,这件事若说没有陈王的示意,蔡招娣打死都不敢自作主张,但是陈王这话说的巧,即便蔡招娣供认出来他,也没办法按着他的头给红豆赔罪,他完全可以说是担心蔚然识人不清被人欺瞒了。
  他心里不满,面上就冷冷道:“皇兄在吏部任职,却连一个小小的家事都管不好,家国天下,皇兄先处理家事再说国事吧。”
  太子这话可谓严厉,陈王脸色顿时忽青忽紫,他紧紧攥住拳头,待欲发怒,但是想到蔡招娣办的蠢事,父皇沉迷丹药,太子又行国事监军之责,他垂下眼眸,遮住了眼里的阴沉。
  “二弟说的是,愚兄疏忽了。”
  如此,相益彰才冷冷收回视线。接下来,是掌珠公主。
  掌珠公主对上皇兄的视线,整个人似乎颤了一下,她低下头,哆嗦着嘴唇道歉:“对,对不住,皇兄。”
  看见掌珠这个样子,相益彰又是心痛又是愤怒,自他过来,掌珠一直很粘他,他原本并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因此对于率真娇气的掌珠,他向来很有耐心,也乐意与她亲近,但这不代表看到她伤害红豆和他们的孩子他亦不会动怒。
  红豆和他们的孩子,他现在知道他有了个儿子,瑞哥儿,是他生命里最重要,最不能让人触碰的逆鳞。
  想到曾经见到过的瑞哥儿,圆溜溜有神的大眼睛,白嫩嫩的小脸蛋,他的心陡然软成了一滩水。
  对啊,他怎么没看出来,瑞哥儿跟他小时候的样子有五六成像。
  “不论她是不是红豆,你这样听到一言半语就随便定人罪责,还将祖母拉扯进来的行为,”太子陡然拔高音量,“是谁教你的?这便是你一国公主的风范吗?”
  掌珠眼里立即滚出无数泪珠,“我,我,我……”
  她数次张口,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太后挺起脊背,担忧道:“彰儿,掌珠只是被小人蒙蔽了,加上关心自家亲表哥才会这样。”
  说到这个,自太子进来后一直默不吭声的崔蔚然陡然开口,“微臣斗胆问掌珠公主一句,您为何,一直看段小娘子不顺眼?”
  说到这里,段新钰与崔夫人亦不约而同转头,看向她,她们也不明白,为何掌珠公主一直瞧她不顺眼,甚至为了阻挠她嫁入崔府,甚至将太后扯了进来。
  掌珠公主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半晌,讷讷道:“因为,因为我听到流言,说段新钰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居然抛夫弃子,特意进京来就为了攀附一门好婚事。”
  闻听此言,相益彰更加生气,“我教你那么多,是让你枉信流言,随便冤枉旁人吗?”
  掌珠公主头低的更低了。
  相益彰失望地闭上眼,不再多说,再次睁开眼,眼里已经不见往日对掌珠公主的温和,只抬头看向太后,由她来开口定掌珠公主的罪责。
  太后不忍心太过惩罚掌珠公主,但有太子和崔夫人在侧,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她只好为难道:“掌珠,这次确实是你错了,身为一国公主,却像市井泼妇般随意听信谗言,你对得起你父皇母后以及你皇兄对你的谆谆教导吗?此次就罚你,面壁一月,罚抄女则三,不,五遍,如何?”
  最后一句反问,是问相益彰。
  相益彰皱眉,却没回答,反而看向段新钰,声音陡然变得温和,“孙儿尚有一要求,希望掌珠能够郑重向新钰道歉。”
  太后道:“这是应当的,掌珠,还不快朝段小娘子道歉。”
  闻言,掌珠公主咬唇,不甘地瞧了段新钰一眼,只好别别扭扭过来道歉,她是一国嫡公主,深得父皇祖母喜爱,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跟段新钰道歉也说得断断续续,她抽抽鼻子,差点没哭出来。
  见到掌珠这个样子,相益彰更加失望,他侧过身,不再看她。
  段夫人捏了段新钰一下,段新钰忙后退一步,对掌珠公主说:“掌珠公主不必如此。”
  最后,相益彰深深看她一眼,突然转头,面朝太后,跪下,道:“最后还有一事,瑞哥儿是我亲子,我定然要将他认回来,还有新钰,我欲纳六礼正式求娶她,还望祖母成全。”
  闻听此言,众人再次一震。
  这才是他对掌珠轻拿轻放的最重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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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走后,崔夫人留了下来。
  她搀着太后走到内室,身旁嬷嬷忙给她们呈上两盏茶,崔夫人伺候太后用过茶,这才坐在她下首,亲切地同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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