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一生——满种
时间:2019-04-16 09:58:26

  段新钰挣脱开,瞪他一眼,抽噎着抹了泪水,“你以后可不要说这样的混账话了。”
  “好,我混账,我混账,以后绝不再犯了。”
  段新钰这才重新绽放笑颜,见她笑了,相益彰也咧开嘴笑了,罕见地眯起双眼,露出一口大白牙,眉梢眼角俱是欢快活泼的笑意,直让她看愣了。
  过了许久,她伸出玉璧,揽住他脖子,认真道:“随遇安,我们相聚了,圆圆也好好的,你,快活点好不好?”
  相益彰一愣。
  段新钰轻轻抬起下颚,将洁白的面庞挨住他,温软如兰的气息吐在他耳畔,“我喜欢看你笑,你原就该这样快活而阳光地笑着,冷漠,刻板,端重,这些都不应该完全占据你的身板。”
  相益彰愣住,许久,他轻轻一笑,柔和了眉眼。
  来到这里,找不到她,又被动地卷入帝国最高层的战争,身边的亲人,兄弟,姐妹,无一不在披着面纱过活,哪怕祖母宠溺他,皇后看重他,但他毕竟消失了二十年,朝堂和后宫无一是他的亲信,便是有太子的虚名和太后的倚重,他仍然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更何况,陛下,传闻中爱溺他万分的父亲,对他好似也十分冷淡,虽没有剥夺他太子的名分,但也没光明正大出面支持他这个太子,这么些年,他丢了曾经的纯真,学会了面不改色和政治手腕,即使找到了红豆,他又哪能恢复到曾经天真纯然的自己呢。
  但是,既然红豆喜欢曾经的他,那他就多笑笑。
  他紧了紧抱住她的胳膊,轻声道:“好。”
  两人倚在一起,又说了好长一会子话,才逐渐睡了过去。
  三日后,是回门的日子,一大清早,段新钰就将自己和圆圆收拾好,然后眼巴巴地等相益彰回来,刚刚他突然被皇后娘娘叫了去,也不知有什么事,不过应该快回来了吧。
  正想着,外面果然传来宫女们循次的请安声,“参见太子殿下。”
  段新钰已经迫不及待拉着圆圆走了出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来人,相益彰看见她这样子,不由抿唇一笑,上前一手拉住她,一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圆圆,“来,这是你祖母让你带给外祖母和姥姥的东西。”
  段新钰好奇地瞥了两眼,“是什么?”
  “两块暖玉。”
  “暖玉。”惊诧地瞪大了眼,随即有些受宠若惊,“这,这太贵重了,不大好吧。”
  传闻暖玉触手生温,对女子尤其有好处,世间罕见之珍宝,听闻世家收集了两块,宫廷收集了三块,如今,皇后娘娘一下子赏下了两块,这……
  “收下吧,这是娘娘的一片慈爱之心。”
  望着相益彰,许久,段新钰弯了弯眼睛,“好。”
 
 
第98章 
  一大清早, 段府就忙活开了,内院有刘嬷嬷和崔嬷嬷督管,外面有管家和两大管事监责, 总之, 段府这个五进大宅院里一派热闹喧天,红红火火。
  “厨房的鱼鸭牛肉备好了吗?院里的盆花可有摆置齐整?还有正门那里可有打扫干净, 小厮都候好没?”
  刘嬷嬷叠声问道, 话刚落,没等被她拽住的丫鬟婆子回话,骤然见到什么,她忙放下被她拽住胳膊的小丫鬟, 脚下匆匆朝那边走去, “等下, 说你呢, 要把那盆君子兰摆哪里, 放在游廊里就行, 你要搬去哪?”
  絮絮叨叨,嗓门热闹, 忙个不停,刘嬷嬷从早上起来就没消停过,忙到现在, 连口水也舍不得喝, 但看见她脸上要笑成花的褶子就知, 她心里不定多开怀呢。
  就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 段新钰和相益彰终于回来了。
  这次回门,段新钰就不是再以小娘子的身份,而是以外嫁的外姓女身份回门,按理来说,她于段府就应当是客人了,但早前老爷与夫人都已交代过,不管小娘子是否出嫁,这里永远都是她的家,府里的大小管事,婆子丫鬟都不得有一丁点的懈怠,还得当她和小殿下是家里人。
  听到管事来报东宫的马车已经快走到门口,段修瀚与段夫人忙放下手里一丁点也看不进去的书,快步迎了出去。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太孙小殿下。”来到门口,等马车停下,帘子被掀开,露出里面熟悉的人影,段修瀚与段夫人忙站好,端正行礼。
  不等他们拜下,相益彰与段新钰已经疾步上前,拦住了他们。
  段新钰心里不大好受,觉得自个跟家里人生疏了,“父亲,母亲,你们这是做什么?”
  段夫人红着眼上下打量她,确认她过得一切都好,才放下了心,她拍拍她的手,左右使了使眼色,低声道:“娘娘您与殿下不需我们行礼是对我们的恩泽,但我们不能恃宠而骄,没了本分,不然岂不是让左右质疑段府的教养。”
  段府位置极好,左右毗邻的都是当朝勋贵世族,其中不乏与段府不怎么交好的,太子妃回门这等大事,他们肯定会派人留意一二,若是府里不小心行差什么错误,便是小错他们也会紧紧抓住不放,想办法狠狠打击段府一派,因此府里明目张胆在外的举动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
  段新钰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在她跟前这么卑微,心里总是不好受。
  相益彰走过来,温声道:“进府吧,进去便不必这么拘谨了。”
  段新钰回过神,“正是如此,咱们快些进府。”
  留相益彰与父亲在前厅说话,段新钰跟母亲进了后院,甫来到熟悉的院子与房间,瑞哥儿顿时赖着不动了,他死死抱住段夫人,扭着身子腻歪,“外祖母,圆圆不走了,圆圆要陪着外祖母。”
  “好,好,圆圆陪着外祖母。”段夫人笑得眼睛都要睁不开,揽着他圆滚滚的身体,像个福气娃娃,左摇右摆,“外祖母的心肝儿啊,外祖母巴不得你留下来陪外祖母呢。”
  段新钰微笑地看这对祖孙腻歪,许久,段夫人才稳住情绪,将瑞哥儿揽在怀里,低首问他,“来,跟外祖母说说,这两日你在宫里生活得怎样?”
  “当然很好啊,”瑞哥儿摇头晃脑,“圆圆先去太后娘娘那里住了两日,娘娘对我可好了,每日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送了我许多珍贵的小玩意,尤其是那座卷耳琳琅玉猫,这次来得慌,没来得及给您带来,下次一定带来让您看看,还有皇后娘娘,对我也可好了,喏,这便是皇后娘娘让我给您和姥姥带的礼物,听娘亲说是什么暖玉,对身体可好了,外祖母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等圆圆长大了,还想带您四处走走看看呢,只是爹爹对圆圆不甚很好,每日只抱着娘亲悄悄说私密话,哼,也不知说什么,净不让圆圆知道。”
  他颠三倒四,胡天乱地乱说一通,净是些鸡毛蒜皮的稚儿小事,听起来倒让人觉得闷笑不语,哭笑不得,但细细听去,又不禁觉惊异欣慰,他这话乱中有序,条条缕缕,竟逻辑严明,规矩严整,只是听到最后面两句话,段新钰再不顾什么含笑稳坐旁边,只羞红了脸庞狠狠瞪他一眼。
  这皮小子!
  这却正是段夫人想要听的,若问女儿,女儿定报喜不报忧,但外孙稚儿心思,肯定是有什么说什么,说出的话也才是宫里的真实情况。
  听闻宫里长辈慈爱,太子对段新钰也很好,段夫人就放下心了。
  在段府闲坐了会,段新钰和相益彰辞了他们又带上瑞哥儿朝南区的蔡老三家里走去,段修瀚是她生父,段夫人是待她慈爱呵护,不是生母却跟生母差不多的母亲,她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又是段府小娘子,段府肯定是出宫的第一站,但蔡娘子是她生母,蔡老三是她心中至亲至爱的爹爹,且她自小在蔡家长大,这两家于她,哪个都是无可替代的亲人,所以段府要去,蔡家自然也要平等独立地去拜访。
  提前已经有宫人将消息告知了他们,因此段新钰和相益彰他们来时,蔡老三和蔡娘子将家里收整一新,桌上摆着精美的糕点,早就准备好迎接他们了。
  相对比段修瀚和段夫人,相益彰对蔡老三和蔡娘子心情要更为复杂些,因为当初他认识红豆,与红豆相处,喜欢上红豆时,红豆身边陪伴的是蔡家一大家子,因此他对蔡家这一大家子一点也不陌生,反而分外亲昵。
  对于他格外的亲昵,蔡老三与蔡娘子心里却显得十分惊异和好奇,不过当初他们相认时,太子已经第一时间来拜访了家里,当时就对他们格外亲昵和爱重,次数多了,他们也渐渐习惯了。
  太子大概是看在红豆的份上才对他们这么看重吧,他们心里想道。
  他们在蔡家也没久坐,坐下闲聊了会,便跟着蔡家一大家子去段府用膳了,毕竟段府地方大,膳食又精致齐全,两家商量了下,最后决定用午膳时还是回去府里用膳。
  两人在府里一直待到午膳后,又坐了好长一会才准备动身回去。
  段新钰心里自然不舍,但也知能待这么长时间,随遇安已经要受非议了,若再待下去,恐怕会让太后娘娘心里不快,她不得不站起身,低落道:“女儿要回宫了。”
  “回去吧,好生照顾自己和圆圆,孝顺恭敬娘娘和陛下。”段夫人交代道。
  “嗯。”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段新钰心里失落,靠到相益彰肩膀上沉默不语,相益彰抚摸着她头发,柔声道:“日后想他们了,就回来看看。”
  “嗯。”她低低应一声,整个人闷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成亲后约莫半个月,西南出战的捷军终于归返,这日,京城万人空巷,流动的旗帜和迎归的炮竹震天响,陛下命太子带留王,陈王及两个最小的皇子亲自去城门迎接荣胜归来的军队,段新钰坐在宫里,听陈晓燕滔滔不绝地讲京城街头的盛况。
  “旌旗烈烈,飒飒作响,上头依稀还存留着厮杀的血红,崔将军着一身暗褐色盔甲,头盔上的枪尖寒光凛冽,冰凉反光,我们站在茶楼上,离得那般远,但瞧见婉若长龙盘卧般缓缓行进的军队,那扑面而来的血气腥风,我直到现在还心肝胆颤,隐隐发软。”
  听得陈晓燕温婉又生动的叙述,段新钰不觉遗憾地叹了口气,她困在深宫中,轻易不能出去,也就无以瞧见这番盛景了。
  陈晓燕玲珑心肠,瞧见她这神情,立即猜中了她的心事,她闭上唇,眸光微动,没再继续,转而转向了另一个话题。
  陈晓燕走后,段新钰靠到软塌上,轻阖眼,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发现相益彰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另一边看书。
  “回来了?”
  相益彰抬眼,“醒了?”
  “嗯。”
  她稍稍坐过去,好奇又担忧,“听闻今天场景极为盛大,崔公子他们没受什么伤吧?”
  相益彰本来打算跟她温声浅语,见此立即拉开身子,幽幽地看着她。
  段新钰被看的一呆,许久,她咳嗽一声,上前扯着他袖子撒娇,“好了嘛,你就告诉我嘛。”
  “哼。”相益彰傲娇地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没拧过她的撒娇,老老实实将殿下的事跟她说了下。
  听到中途,段新钰愣了愣,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说这次立了大功那个百夫长叫什么?”
  “白林。”
 
 
第99章 
  晴光灿灿,晕色明媚, 蔡清钰跟着宫婢走进东宫时, 眼帘低垂, 眼角一抹浅红,仿若初阳下浸了露珠的花瓣, 娇嫩的脸庞比这晴空上的骄阳还要娇艳。
  她跟着宫婢踏入后殿, 抬头看见懒懒斜躺在软塌上的女子, 不由微微一笑,“姐。”
  段新钰朝她招招手。
  蔡清钰走过去,直接倚到了她身边, 半搂着她胳膊,问:“姐,你着宫婢把我叫过来说有事,什么事啊?”
  闻言,段新钰顿了顿,随即,偏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蔡清钰一愣, 直起身,“姐, 发生什么事了吗?”
  段新钰收回复杂踌躇的视线,须臾, 她只迟疑了一会便将云雀叫进来, “去, 去太子那里将人带过来。”
  “是。”云雀恭敬地矮了矮身,转身走了。
  见此,蔡清钰更疑惑了,她想了想,干脆坐直身子,转过身,面对着她,“姐,这……”
  段新钰抬起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只温和一笑,道:“等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蔡清钰顿了顿,投过来疑惑的目光,不过姐既然这么说,想来一会儿见到人她就明白了,遂也不急,端端正正坐好,甚至慢条斯理地给两人各斟了一杯茶。
  一盏茶功夫后,云雀终于急匆匆将人带了过来,蔡清钰不紧不慢抬起头——
  她豁然站起身,怔怔地看着来人,眼睛不知何时渐渐痴了,眼角甚至积起几团晶莹的泪花,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来人,口中喃喃,“山竹哥。”
  白林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两步远,站定,他磕了磕牙,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比以往仿佛还要明朗许多,“青豆,你变了,白了,瘦了,好看了。”
  蔡清钰怔忪地看着他,细细打量,却是道:“你也变了,变得……男子汉了。”
  这几年,白林的确变化不少,当初的他即使人高马大,身材鼓鼓,但没有经历过什么暴风冷雨,脸蛋细白,眉眼青涩,咧嘴一笑,浑浑然一股正在茁壮成长的青竹气息。如今的他,不知受过多少血雨腥风,走过多少冷箭刀雨,养就了一身古铜色皮肤,眉峰□□裸地横斜向上,眼角大开大合,颇有一种我欲乘风沐雨的潇洒与豪迈。
  他右眼角不知因何故被划了一刀,不长,约莫只有拇指肚大小,但没被包扎好,留下深深一刀刻印,结了痂,好不了了。
  若是这道刀痕再偏那么一点点,他那只右眼就不知还能不能保全了,蔡清钰颤抖着抬起手,想要抚摸却又不敢,只能颤颤地停留在那道刻痕上方,眼里凝出了一汪欲言又止的心疼。
  白林倒是率先伸出手,紧紧握住她那只迟迟没有落下的手掌,咧嘴一笑,毫不在意,“没事,小伤,幸好当时我机警地躲了一下。”
  蔡清钰浑身一颤,刚刚还在后怕幸好没有再偏左一点点,偏偏这只大傻子却一点不怕似的,浑然不在意地提起来。
  他不怕,她却后怕不已,脉脉凝望他,她抿紧了唇。
  旁边一直当透明人的段新钰看不过去,终于咳嗽一声,发出点声响,让两人注意到她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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