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一生——满种
时间:2019-04-16 09:58:26

  此时,他怀里抱着个模样精巧,金光灿灿的金子玉石铸成的幼猫状小玩意,猫咪神态慵懒,嘴巴微张,一双琥珀嵌就的眼睛半眯不眯,纤细优美的尾巴戴了对金铃铛,随着瑞哥儿手指微动而泛出清越的声响。
  见到段新钰,他忙张开一只手,欢快又迫不及待喊道:“娘亲。”
  “圆圆!”段新钰腾一下站起来,再不顾什么描眉点朱了,她神情激动地走过来,看都没看相益彰一眼,一把将瑞哥儿抱到怀里,眼角隐隐泛泪,“想死娘亲了,你在宫里可都还好?可有吃好,喝好,睡好?没有淘气吧?可有听娘娘的话?”
  一叠话问下来,语调偏快,顿也不顿,蕴着深刻的担忧与情意,可见这些日子心内早就将这些话翻来覆去念叨许久了。
  相益彰幽怨地看着她,看她问东问西,忙前忙后,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就将他抛到脑后,只顾着圆圆这个小儿了。
  段新钰却根本没注意他,满腔心思都在圆圆身上,圆圆也机灵伶俐,艰难将怀里抱着的小玩意放到桌子上,然后一句句回答她的话。
  “都好,圆圆有吃好,喝好,睡好,没有淘气,也听娘娘的话。”难为瑞哥儿,竟然都记住且一一回答了她的话。
  段新钰爱怜地摸摸他额角的几髻软发,瑞哥儿欢喜地揽住桌上的小猫叫她瞧,“娘亲,你快瞧。”
  段新钰怔住,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瞧见这样一个精致贵重的玩意,愣了下,不由拿到手里细看,仔细把玩一番,这才发觉这居然是个钱罐子,那小猫的嘴巴便是放钱的地方,现如今里面还空无一物。
  她不禁好笑,“这么精巧的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
  “是娘娘赏的。”瑞哥儿昂着小脑瓜,洋洋得意。
  娘娘……段新钰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相益彰已经走过来,收拾好心里那点微末的酸涩,敲了下他的小脑瓜,斥道:“那是你皇祖母,以后可不许叫错,还有你娘亲,私下你纵然可以这样唤她,但在外人跟前,可记得要称呼母妃。”
  瑞哥儿张着嘴巴,呆在了原地,脸上还有将起未散的委屈和疑惑,他转转眼珠,疑惑地看向段新钰,尾音微微上扬,“母妃?”
  段新钰回过神来,慈爱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道:“正是如此,娘亲现在身份不同了,到了外人跟前,你便不能唤娘亲为娘亲了,而要改口母妃,就是你爹爹,也要改口为父王。”
  瑞哥儿嘟起嘴,十分不耐,“好麻烦哦,娘亲你为什么要嫁给爹爹啊,你不嫁多好啊,我就不用改口,咱们还可以待在府里了。”
  闻言,段新钰一怔,想起昨日哭得浑身发颤不能自已的母亲和娘亲,一瞬间,欢喜的心情迅速消退了,她低下眉眼,整个人有些失落。
  相益彰见此整个人一紧,他紧了紧眉梢,拧拧瑞哥儿的脸蛋,斥道:“好你个小没良心的,你难道舍得将爹爹一人丢在宫里不管么?”
  瑞哥儿眨巴眨巴眼睛,讨好道:“那,那爹爹同我们一同回段府。”
  相益彰喟叹,“爹爹却是没办法离开的,”他看了眼低落的段新钰,对瑞哥儿同时也是对段新钰说,“所以,我决定,允你每隔七日可以回府住两天,以慰你外祖父,外祖母和姥爷,姥姥的思念之情。”
  段新钰惊诧又惊喜地瞪圆了眼睛看他,“随遇安……”
  相益彰松了握住瑞哥儿的手,转而亲昵地握住她,柔声道:“段府离东宫这么近,两位岳父岳母什么时候思念瑞哥儿了就可以将瑞哥儿接回去,便是他们思念你或者你思念他们了也可以将他们叫进宫,或者陪瑞哥儿回去看看。”
  段新钰哆嗦着嘴唇,眼睛蓦然红了,眼角一瞬便盈盈发光,“随遇安,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这一刻,她心情激动,整颗心像泡进温泉里似的又暖又涨,偏偏喉咙又一时哽住,叫她说不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片刻,她眼睛发红,只一味哽咽道:“谢谢,谢谢你。”
  “傻瓜,你我心情相系,你父母便是我父母,这有什么可谢的。”相益彰轻叹一声,这在现代本是最普通不过的事,但落在教条苛严的古代却成了对女子天大的宽容与恩赐。
  将来如果有可能,将红豆带到现代……
  一家人腻在一处闲说了会话,丹心走进来,恭身道:“殿下,娘娘,时辰不早了。”
  段新钰朝外看一眼,可不是,天色都透了微亮了。
  她起身,吸了吸气,被宫女们伺候着穿上华服,披上披风,又一手拉着瑞哥儿,一手被相益彰拉着,跟着他的脚步朝外走去。
  纵是皇族贵胄,新婚之后,也逃不过见面拜礼的礼节。
  说起来,这是自那日之后,段新钰第一次见太后娘娘和陛下,太后娘娘仍旧慈祥端瑞,见到瑞哥儿便满面欢喜和慈爱地招过去,将他亲昵怜爱地护在膝上,当真怎么疼也疼不够,而在他们请安之后,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尤其落在她身上,那慈爱的温度一点没变,仿若当日动怒幽深的目光不曾存在似的。
  段新钰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相安无事,再贪心点,对圆圆好就足够了。
  再就是陛下,他同那日相比,好似没什么变化,便是这么重要庄重的日子,也只是一席简单的便衣,隽秀翩然,风姿卓雅,若说真有那么一点不同……他好似又消瘦了些。
  她疑惑又担忧地望过去两眼,冷不丁被陛下捕捉到目光,他目光微动,风轻云淡一笑,便移开了目光。
  段新钰慌张收回目光,她顿了顿,深吸口气,跟着相益彰上前郑重行三跪九叩之礼。
  礼毕,皇后跟前的嬷嬷亲自搀扶他们起身,皇后微微一笑,说:“太子妃是个好性的,太子对太子妃亦十分敬重爱护,只盼着你们日后可要像如今一般尊重互爱,始终如一才是。”
  段新钰同相益彰齐齐低头,应是,“谨记母后的□□。”
  皇后微笑颔首,继而,闭了口,看向太后与陛下,她到底不是太子的生母,简单□□一两声就够了,其他的,还需太子的生身血缘,至亲之人交代才好。
  果不其然,太后立即放下逗玩瑞哥儿的手,殷殷同他们交代叮嘱起来,字字真挚,句句多情,到底是亲祖母,况又一直心疼这位在外漂泊这么多年的嫡孙,太后对相益彰,可谓几分呵护,几分溺爱,又几分宽容。
  太后对相益彰真心疼惜,连带着对段新钰也多了几分宽和。
  段新钰低眉耷眼,心底却诧异又感慨,嘴角轻轻抿了一点笑意,纵然高高在上的皇亲贵胄,面对自己的血缘至亲,也免不了世俗对亲情的缘浅缘深,患得患失。
  絮叨了好久,太后才意犹未及地闭上了嘴,她瞥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陛下,该他发言了。
  陛下却极轻极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嘴唇轻阖,俊眉散发,一缕发髻飒然地垂在脸庞,目光悠远而沉静,那里头的水潭好似平静沉郁又好似暗藏汹涌,许久,他轻叹一声:“只切记,本心不可失。”
  只此一句,却再不多言,段新钰愣了愣,跟着习以为常的相益彰行礼,“谨记父皇□□。”
  话刚落,陛下已然拂袖起身,朝太后浅浅一欠身,“孤退下了。”便长袖一甩,巍然离开,自身影看,翩然潇洒,优雅俊然,不过一瞬,便消失在了门口,白洁的衣袍空中一抛,不过一个卷,便风中无痕了。
  段新钰愕然,偷偷看向相益彰,却见他面色淡漠,对这事似早已料到,眼底波澜不惊,分明又毫不在意。
 
 
第97章 
  忙了一天, 直至晚上, 段新钰才与相益彰得了空闲回到宫中。
  丹心与白鹭忙去膳房给两人准备晚膳,瑞哥儿被留在太后那里,屋子里伺候的人被他们打发了出去,一时间,整个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室内静谧,双龙衔珠刻锦绣金鱼纹缕金团宝玉香炉吞/吐着丁香清香的熏香,段新钰躺在相益彰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捋顺他垂在胸膛的一缕头发。
  两人畏在一起, 相依相持,清香弥漫,岁月静好。
  不知过了多久,段新钰突然想到什么, 她坐起身,下了榻,走向床边的百宝格, 相益彰疑惑地跟着坐起,问她, “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我这边还有件东西,早就想给你看来着。”
  说着,她已经抽出百宝格最后一格, 从里面拿出一个紫檀木小盒, 随后, 手里紧紧握着那个盒子,来到他身边,站定,将那盒子放到了软塌前的矮几上。
  相益彰盯着这个约莫成.人巴掌大小的盒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外面上了把精致紧密的小金锁,他轻轻抿唇,大概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段新钰用钥匙打开小锁,紧接着,掀开了盒子——果不其然,里头正放着那只黑耀沉郁仿若黑琉璃般精美剔透的手机。
  她抬头看向他,嘴角噙着丝浅浅的笑,“我初想着,将来如果有缘再见一定要将它还给你,后来又想着,这个东西可算我们的定情宝物,一定要将它妥帖安放好了,将来,等我们再见时,一定要拿给你看,你看,”她素手揽着那晶莹浑黑的方块匣子,朝他的方向推了推,“我一直将它保存得好好的。”
  相益彰望着这熟悉到骨子里,但冷不丁瞧见,却恍然好似大梦一场的东西,竟然一时愣住了,他怔怔的,回不过神。
  来到这里已然三载多,初到这个世界的震惊、惊喜,随之而来的失望、痛苦、绝望和后来的痛苦迷茫一直紧紧占据他的心扉,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念回忆那个世界。
  他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彻底融入这里,全然忘记那个世界了。
  慢慢伸出手,触及这个世界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丝滑与精致,他恍然才察觉,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年多了。
  他沉默了会,突然出声,“红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吗?”
  段新钰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熟料他见到这样东西却是这样一种沉郁怅惘的态度,她静坐了会,突然伸手,用温暖的小手包裹住他冰凉干燥的大手,头慢慢靠到他肩膀上,“你说,我都听着。”
  他语气这般不同寻常,她猜想,这定是一个漫长而匪夷所思的故事。
  他果然酝酿了会,胸腔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道:“其实,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段新钰猛地支起脑袋,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我是说,我来自两千年后。”
  “什么……”段新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顿了顿,眼神空落落地落在远处,慢慢拧起眉,似乎在思考,过了很久,他继续道:“我生活的年代,与现在大不相同,你手里的这枚黑匣子,便是我那个年代的产物……”
  天边漫起无边际的霞红,仿若丝丝缕缕袅曼而婉约的轻绡,无头无尾地随着晚风轻轻飘荡,霞光中,最后一丝日光也落了下去,隐隐约约的黑重逐渐蔓延上来,枝头微颤,斜斜望去,枝头凌俏处似乎悄悄绽放出了一抹月牙瓣。
  膳房的小太监已经过来两三次,但每次来都瞧见太子妃身边得重的大丫鬟紧紧守在门外,神情庄穆,身板挺直,巍然不动,他只得无奈地脚下旋个璇儿再次转头了。
  头次来时,他抢了膳房来送饭的活儿,原想着能在殿下和娘娘跟前露个脸,不求得以重用,只求殿下和娘娘知道他这么个人就够了,谁想,他来时,那位白鹭姑娘却立在那里,冷冷地瞥他一下,说殿下和娘娘正在里头商谈要事,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他们都知晓白鹭是娘娘自娘家带来最受重用的三个丫鬟之一,他本就不敢妄言,加上那冷冽的眼神,只简单一眼,硬是让他屁话不敢放,就拎着饭盒回去了。
  只是,殿下与娘娘谈话,膳房却不能在殿下他们谈完话,想要用膳时不及时送去,只得一次次地过来查看,只盼望着殿下与娘娘早日说完话,他们也好早些放下提心吊胆。
  屋子里头,清香仍旧蔓延在房间内每一个角落,段新钰却已经靠在他肩膀哭湿了一条帕子,半晌,相益彰盯着那剔透精致的手机,做最后总结,也做最后告别般微笑地收回了手,“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好在,我总算找到了你,咱们一家子,也终于团圆了。”
  他说完,探出温润的手指,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叹息,“不要哭了,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
  段新钰瞪大红肿如桃子似的双眼,心疼又怜惜地看着他,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紧紧的不松手。
  “随遇安,我,我,”此刻,她心里有无尽的话要说,但话都要冲到嘴边了,偏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她抿了抿唇,最后,只怔怔说道,“我心疼你。”
  “傻瓜。”
  两人抱了会,过后,相益彰命令人进来伺候,白鹭和喜鹊走进来,抬眼见自家娘娘肿大如桃的双眼,心里不由一咯噔,神情立即万分谨慎,但伺候她洗过脸,擦过手,却见两人好似并没什么事,甚至,比之之前好似还要更融洽更亲密些,她们心里虽疑惑,但也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两人用过晚膳,又手拉着手沿着东宫逛了一圈,这才回去,相益彰去书房处理政事,段新钰留在主殿缝制一些圆圆的小玩意。
  临到戌时,两人才歇下,相益彰怜惜她许久没做,昨天是头一次,今晚就没要求。
  两人倚在一起说着闲话。
  “随遇安,你既说你来自现代,那你又怎么成为太子了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就见到一老一少两位和尚,惊喜地看着我,称呼我为太子殿下。”
  “啊?”段新钰惊慌失措地抬起头,“那,那不会是那两个和尚以假乱真,诓骗皇族吧?”
  相益彰沉静盯着她,“如果我不是太子,你还愿意嫁给我吗?还愿意让圆圆认我吗?”
  段新钰一呆,继而又一怒,狠狠拍打他胳膊,怒道:“你,你,你这是把我当做什么了,你若这样想我,当初又何必来认我。”说着,她眼角隐隐含泪,竟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下相益彰慌了,他自然相信她,他只是逗逗她,谁知她竟然这么不经逗,他慌忙紧紧揽住她,不住舒缓她的背部,抱歉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这种话逗你,你要打要骂随你,只千万不要哭,你一哭,我这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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