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激烈而直白的言辞让相益彰惊呆了,一向内敛温柔的段新钰居然气急之下连“床事”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了,他点点头,欣慰道:“红豆,你长大了。”
段新钰愣了愣,随即,面庞“轰”的一下,炸了。
都是被相益彰气得,她居然连这种话都能说出口了。
眼角泌出泪珠,她被气哭了,拳头落在他胸膛上,委屈道:“都是你,整天说那些,那些胡闹的话,我都被你传染了。”
相益彰立即心疼地抱住她,低声轻哄,“好好,都是我的错,别哭了,乖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没有旁人听到的,我也不给你大夫,别怕啊。”
段新钰哼哼唧唧不愿意搭理他。
本来一开始,相益彰的确怕她伤心,真心想哄哄她,但时间长了,两人耳鬓厮磨,肢体紧密贴合在一起,渐渐的,他的想法就变了,身体也诚实地做出了反应。
段新钰察觉到,又是羞涩又是惊怒地抬头瞪他,“你!”
相益彰坏坏地一笑,“别哭了,媳妇,来,我给你揉揉。”
说着,他再次把她带躺了下来。
段新钰试图反抗:这个整天不务正业的王八蛋!
但无奈,她的力气跟相益彰这种正值青壮年且又自小练过的男子相比就要小的多了,渐渐的,她挣扎就小了,后来感觉到舒服,她干脆潮红着脸咬紧唇,完全放弃了抵抗。
事情平息后,段新钰脸蛋红红地想,她好似被养娇了,现在不仅脱口而出那种话,而且,过后还腻歪在相益彰怀里,怎么也不肯罢休。
这是过去的她从来不曾有的感觉。
她躺在相益彰怀里,甜蜜地笑了。
段新钰本以为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谁知,用过晚膳,那些热情的乡民又过来了,美其名曰现在蔡娘子他们没在村子里,他们要多多照顾她,省得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地方,让她受了委屈。
对此,她能怎么办呢,只好让丹心将路上爱吃的一些糕点零嘴端出来,让她们边吃边聊。
一看着架势,你通知我,我通知你,不到一刻钟,几乎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怕他们家位子不够,还贴心地从家里搬来了小板凳,家里有孩子的也都各自领着孩子,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喧闹的谈笑声和孩子的尖叫声。
乍一听,还以为他们家开戏台呢。
好在零嘴剩下不少,他们一大群人加上半大的小子姑娘,一时半会还吃不完。
这边热热闹闹的,隔壁二妮家自然能听到,本来就因惊吓加上摔跤而浑身瘫软,现在还下不来床的二妮娘听到这声音,又听闻那边有零嘴,立马坐不住了,要下床过去看看。
儿媳妇闻言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得了吧,娘,还嫌人家说话不难听啊,还是说非得人家把你赶出来才罢休,我都不敢去,您能不能在家里好好歇着。”
本来她就因她得罪隔壁邻居而心生不满,现在她生病在床,她还得小心伺候着,这心里的不满就更大了。
如果不是她早些年将人家得罪光了,人家何至于这么抵触他们,如果她能够像村里其他人一样能够过去蹭零嘴吃,听闻那都是各地的美味特产,不仅味道甜美,样子也极为精致……
想到这,她再次嫌恶地瞥床上的人一眼,恶声恶气,“娘,你就别折腾了。”
二妮娘本来心气就不顺,听此嫌弃的话,立即就要跟她吵起来,但她看了眼家徒四壁的景致,再看看院子里忙活的儿媳妇,到底把要争吵的话咽了回去。
当初,她一连生下三个女儿,家里的公公婆婆,当家的,乃至妯娌村民,哪个不低看她一眼,直到最后添了个儿子,她才觉得自己的日子好了起来。
遂对这唯一的儿子,家里人都格外宠溺,以至于养成了他混不吝,好吃懒做的德行。
二妮走后,他渐渐长大了,该说媳妇了,但家里却一贫如洗,根本拿不出娶媳妇的钱,再加上他名声也不大好,就更没媒人愿意给他说亲了。
要不是拿出当初那人买二妮的钱,这个儿媳妇能不能娶到还两说呢。
娶之前听闻这个儿媳妇挺老实孝顺能干的,谁知道,娶回来之后立马变了样子了,能干还可以,但老实孝顺?呵呵,现在儿子完全听她的,家里头她是一点地位也没有了,偏偏她还拿她没办法,如果强逼着儿子休了她,下一家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更何况,现在儿子也不听她的了。
她气咻咻地回去躺好,顿了会,突然出声,“我饿了,晚饭呢?”
儿媳妇再次翻了个白眼,一把将手里的衣服丢到盆子里,然后去厨房,端了一个碗出来。
二妮娘看到她端来的那个碗,眼睛都瞪大了,她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指,指着碗里的清汤白水,飘着两三块青菜丝丝的晚饭,觉得整个人要上不来气了。
“这,这是晚饭?”
“对啊,不然呢?”儿媳妇不耐烦。
“放屁!”二妮娘一把坐起来,胸口不闷了,腿脚也不软了,指着儿媳妇就骂道,“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晚饭碗里的青菜都要溢出来了,还有粗面窝窝和咸菜,这些东西呢?”
儿媳妇嗤笑一声,叹气道:“我的娘哎,咱家有两个壮年男子,您以为那点东西够他们吃啊,就是我自己也没吃到窝窝呢。”
“我不管,我要吃窝窝,你给我拿窝窝来。”
“没有!”说话很干脆,顺带着白了她一眼,“没有当太太的命,就别摆太太的款儿,下次啊,您别做作地在床上躺着,下来跟我们一块用饭,不就啥都不有了。”
二妮娘被她这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手指直哆嗦,“你,你,你……”
儿媳妇撇撇嘴,轻“切”一声,随手将碗放下,“爱吃吃,不吃拉到。”
二妮娘这下是真的被气倒了,
躺在简陋的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屋顶漆黑脏乱的蜘蛛网,她突然想到了二妮,那个孩子,哪怕再对她不满,但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更不会不给她留饭。
第132章
当初从蔡家庄离开, 先后去衮洲和京城,她的视野大部分时候都只看到四周的高墙,里头精致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约莫数数,前后也有四年了。
再次看到这熟悉的绿水青山, 没事跟相益彰一人背着个竹篓, 上山去看看, 走走,站在山顶, 极目眺望, 别说, 真觉得整颗心都愉悦放松了。
中午, 几人留在山顶做野炊。
野炊, 又是相益彰那边的话,不过,这两个字天然又贴切,还带着点悠然田居的怡然自得,段新钰十分喜欢。
相益彰笑吟吟地看着她惬意舒适的表情, 问:“在大城里待久了, 没事出来逛逛, 走走,是不是觉得很不错?”
段新钰点头,闭上眼感受迎面拂来的凉风, 嘴角带笑,“很舒服,觉得整颗心都开阔了。”
她笑了笑,“要是带圆圆来就好了,他还从来没有在乡下生活过。”
说到这里,她睁开眼,失落又思念地叹了口气。
这次出宫,他们没有带圆圆,将圆圆留在了皇宫,一来是带着他不方便,太后和陛下也不会让他们带走他,二来是怕路上照顾不周到,如果他出个什么万一……她根本没法想象。
但是,不带圆圆,她又分外想念他,这两日格外地强烈。
细数从京城出发,先拐去衮洲,待了大概七/八日,后又去苏州,在那边待了两日,最后来到蔡家庄,加上路上的时间,不知不觉,他们出宫竟然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不仅圆圆,她还想父亲母亲,太后娘娘,陛下,皇后,掌珠公主……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把皇宫当做自己的家了。
段新钰恍然。
想通后,她微笑眺望远方,外面虽美,虽自在,但能留住自己的终究只有家,她曾经把这里当家,但随着她,爹娘和弟妹的相继离开,这里早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她现在的家,在京城。
父亲母亲还有圆圆等人在的地方。
等将来,再将爹娘接过去,她所在乎的家人,就齐全了。
刚回来那两天,段新钰还忧愁,要是日后每天家里都来那么多人,每天跟她闲扯到晚上临睡才走,这种滋味想想就不好受啊。
但好在,村民只有开头那两天好奇,后来就没时间来找她闲唠嗑了,正是秋忙时期,他们哪能像她一般悠闲自在。
村里的田地都在村后山下,因周围山地不少,遂田地都是东一块,西一块,很少有连贯的,唯有靠近林场那边有一大片平坦开阔地,那边的长出来的庄稼也是最好的。
但也相对应,这边的土地大部分都隶属村子和隔壁村的富户,段新钰他们家就有一块在这里。
陪心血突然来潮的相益彰去地里闲逛,段新钰边时不时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汗渍,边解释说:“这边有一块地虽然是我家的,但基本不归我家种,我爹娘把它租了出去。”
他们家一共有五块土地,一大块就在这边,另外三块比较小一点的零散分布在山下和半山腰。
家里主要靠蔡老三的手艺过活,他不舍得让三个娇贵的女人下地,遂就将那些田地全部租了出去。
只留下一块最小的留给家里侍弄,爹娘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在上面种种菜谷子等物。
正说着,他们已经看见了田地里众人忙碌的景象,广袤天地,一望俱是沉甸甸的金黄色,草绿色,以及田间汗流满背但格外有干劲,喜笑灿烂的百姓,他们立足在田边,眺望这满目盛景,都不禁心怀宽慰,愉悦畅快。
这个时候,租种他们家田地的五婶看到了段新钰,忙艰难地直起腰,锤了锤自己的老腰,笑道:“红豆,你怎么来地里了?天儿这么晒,你再热到了。”
蔡老三娇惯两个女儿的事远近闻名,他们家还没发达时,他就从没让两个姑娘下过地,最多只让她们去山间林子里捡点柴火,或者去地里送送饭,此时,红豆他们家一看就赚大钱了,自然更不用下地了。
段新钰抿唇笑笑,瞟身边的相益彰一眼,解释道:“我家相公还没见过秋收的硕果累累场景,一时好奇,遂我陪他随便走走。”
闻言,五婶“哦”一声,粗粗打量她旁边的相益彰一眼,下一刻,就仿佛生怕眼神会玷污了这位俊逸精致贵公子似的飞快移开了目光,她心里啧啧,到底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这种事有什么好奇的,遍地都是脏乱和虫子,可别弄脏了他们的衣服。
她总觉得,他们那一身衣服就抵得上这片全部的收成了。
事实上,她的确想的没错,这身是他们顾虑到下地特意换的最廉价的衣服,但即使这,也至少要五两银子每尺,但相益彰奢侈惯了,从没有考虑到这些,就是段新钰,也只是提议换上更为廉价一点的衣服,至于这个廉价是相对比其他布料,但相对于普通百姓乃至小官来说绝不廉价这件事,说实话,她踏入上层圈子差不多已经四年多,无论多么根深蒂固的看法和观念,都已经回炉重造了。
看到他们过来,不时有干活的乡民停下来,过来跟他们说话,尤其是男子,家里的婆娘孩子都和段新钰见过,还闲坐在一起聊了很长时间,但他们这些没什么关系的外男就不好过去了,现下看到他们过来,都等不及忙不矢凑了过去。
离这边有段距离的二妮一家,地头坐着偷懒的二妮娘面朝这边翻了个白眼,一群马屁精,便是再夸人家的屁是香的,人家也不会给你们一分一毫好处。
正在地里干活的儿媳妇回头就看到她坐在田埂上边偷懒边不屑地偷瞄那边,眉头立即一皱,吼道:“娘,你再不干,今晚我们就要留在这里干个通宵了。”
二妮娘骂骂咧咧地站起来,骂道:“知道了,吼什么吼,我还没死呢,你还不快点做,做不完,你今晚不许吃饭。”
儿媳妇朝天翻了个白眼。
那边,聊着聊着却突然有人开口道:“那个,这位公子,我们好似见过。”
提出这话的老汉疑惑地上下端详打量他,吧嗒抽一口旱烟,又竖起烟袋,往硬实的土地上磕了磕。
老汉突然提出这话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立即有不少人应和。
“对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似曾相识,但,但是这位公子这般显贵,我这种出身卑贱之人怎么可能认识公子呢?呵呵。”
“说真的我也觉得挺熟悉的。”
…………
段新钰好奇地看相益彰一眼,难不成他曾经来过蔡家庄?突然想到什么,她恍然一笑。
与此同时,相益彰开口笑道:“我曾经来过,当时还跟你们打听过红豆。”
没想到这位俊贵公子竟然承认了,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骚动,但即便他说了这话,他们也一下子想不出来什么时候见过他了……什么时候呢?
突然,村里一个记性颇好的小伙子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你是那位还俗的师父?”
说这话,众人,包括段新钰都一愣。
渐渐的,又有人想了起来,其中,一个小孩子一把跳起来,指着他激动道:“没错,这就是买走二妮姐的那位还俗大哥哥。”
“仔细一看,还真是哎,只是头发长起来了,气质好似也大变,所以一时才没认出来。”
“怪不得我也老觉得熟悉,没想到居然是熟人啊。”
“这么说,”望望他,又望望段新钰,“他找到红豆了?他真的是孩子的父亲?”
…………
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就将事情差不多还原到了段新钰跟前,即使她没有亲眼看见,但也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她知道相益彰那个世界的风俗,那边男子都不留长发,不对,应该说大部分都只留短发,头发浅浅地盖住头皮,不像这边,讲究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能割发,除非你出家,因此当时头发还没长好的相益彰就成为了村民眼中的还俗弟子。
因为只有出家人才会剃发。
当时,他走后,村子里很是嗡嗡嗡了一阵,没想到红豆的奸夫居然是名佛家弟子。
再加上,当时相益彰初来乍到,根本没有现在的沉稳冷峻,当时的他与现在相比大相径庭,也无怪乎这些村民一下子没将他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