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再过了一阵子,那女使的身上也渐渐生了疮,送了命,此事就彻底断了方向。
“你那女儿死的时候多大?”郢王突然道。
见郢王开了口,唐清风立马道:“回殿下,快两岁了。”
两岁,岁数倒是合上了,“那你们可是给她土葬了?”
一提这个,唐清风立马噤声,面露了犹豫。因为关于此事,他当年曾发过毒誓说再不会提起。
谁知李氏这时突然插话道:“回禀殿下,当年曾有个法号为净圆的大师找到了我们,说我们那孩子佛缘深,身上有花姐为开,本是天上给娘娘打灯的孩子,来一间一趟不过是历劫罢了,妾哪懂这些,他说什么,妾便信了什么。他只说需要在孩子断气之前送些真气,好助她飞升,便带走了妾的阿妩!”
话说当年的那个道士,若是在十年前,那李氏还是信他的,就比如净圆法师留下的那几句求子的咒语,李氏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要念个几遍。
可日子久了呢,她才知晓自己这是上当了。
她等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一场空,什么都没有。
“李氏!净圆大师说过,这件事说不得!你……”唐清风气得脸通红,立马就抽了李氏一巴掌。
李氏不敢顶撞唐清风,只能捂着脸低声下气道:“可他留下的经文,妾念了十几年,都没有用。”
郢王听着这几句话,倒是和程国公昨日说的联系了起来。程家一直以为,“程妧”是断了气才会被送出王府的,可若是“程妧”提前就被换了人呢?
那很多事就说的通了。
还有这净圆大师,他越听便感觉越是熟悉,他总觉得上辈子,好似听过这个名字。
思忖之间,唐清风又对着李氏骂道:“那净圆大师说过,这经文念二十年才能达成所愿,三十年变成飞到那九重天上去!你!你!”唐清风一脸地怒其不争。
一句九重天,郢王彻底想起来了。
上辈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在白溪地那场战役没爆发的之前,他曾收到过一个奏折。
奏章里写道:琉球有位法号为净圆的大师自立为王,打着可以得道成仙的名义,收了不少的信徒,使许多百姓沉迷其中,逐渐癫狂。
前世他派了杨家的一个小辈前去镇压,不出一个月的功夫,就让那大师就死在了琉球。
若是当年死在程国公府的是唐家的孩子,那这背后之人的心思可是够缜密的。
半响,郢王叫于桢将唐家夫妇继续扣押起来,然后疾笔写了一个字条,低声道:“你把这个交给程煜,叫他出海去一趟琉球,活捉那个净圆大师。”
第61章 真相
因着那个珍珠头面,郢王确实不由自主地同唐妩摆了两日脸色。可他再是有脾气,那也是不能对着她发的,所以,到头来他也只能自个儿憋着,憋到什么程度呢?
憋到唐妩第一天都没察觉出来。
一直到了隔日,唐妩才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她同他讲话,问三句,他答一句,不仅语气十分冷淡,甚至还会所答非所问地回个“嗯”字给她。
嗯。
她再木讷,也听出来其中的敷衍之意了。
早膳之后郢王便进了宫,午膳是唐妩自己用的,她咬着筷子渐渐出神,不由得想起了前几日的事……
在她没去程国公府前,安茹儿曾借着她有孕一事,往她房里塞了两个的丫鬟,名唤良辰,美景,且人如其名,那两位也着实配的上这四个字。
也许是唐妩的容貌太过于张扬,安茹儿便打从心眼儿里认定了郢王也是个爱色的。所以挑丫鬟时,安茹儿也是可着颜色好的挑。
良辰,美景二人,不仅前凸后翘,身子极软,就连舞跳的也十分不错,其样貌,虽不及唐妩,却是比旁人家里的爱妾强多了。
总是,是个看的下眼的。
唐妩有孕,安茹儿作为正妃要往她房里塞丫头,她自然是拒绝不了的。毕竟嫉妒这一条,可是在七出之罪里。
唐妩当日虽笑着收下了,但却是一夜未眠,她入府之时想的有多开,那晚就有多想不开。
她瞧着自己紧闭的房门,生怕他晚上直接去了别处,这种滋味,就像是在心上悬了一根针,鬼知晓它何时能落下来?
良辰,美景二人入府时就得了王妃的指示,所以入了喜桐苑的当晚,她们就大着胆子去伺候郢王沐浴了。
双儿在这头如实禀报以后,唐妩笑着点了点,转身眼泪就流了一枕头。
其实她也知晓,以他的尊贵,能予她一席之地就已是极好,又怎可能这辈子就她一个?哭着哭着,唐妩不禁骂了自己一句:真是太蠢了。
果然啊,人的胃口都是慢慢养大的。
她蹭了蹭枕头,摸了摸自己的大肚皮,按下心里的不痛快,准备一觉睡到天亮。
可还未等她睡着,她的房门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她心里立马算了算时间,距离刚刚也就才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可不是他的作风,难不成他就洗了个澡?
她抖着睫毛,眯着眼睛看着他对落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唐妩闭上眼睛,下一秒就感觉身旁躺了个人。
他动作十分轻,想必怕是吵醒她,再然后,唐妩就感觉自己的肚皮上多了一只手,手上好似还抹了油。
她忍不住鼻子一酸。
前几个月她的肚子长得慢,就也没感觉皮肤有了什么变化,但没成想,就这个个月,她的肚皮上竟然凭空多了一条发白的纹络,唐妩到底是年岁小,她急的眼眶立马就红了。
顾九娘曾告诉过她,女子孕期定要好好保养,不然等卸了货,就等同于失了宠!因为哪个男人也不会对长了一肚子,一屁股生产纹的妾室再有甚欲望。
听说有些严重的,连胳膊腿上也会长。
唐妩爱美呀,就是不为了争宠,她自己也受不了自己身上长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纹络。所以,她立马按着顾九娘教她的方子,调配了一罐润肤油出来,每日睡前,她要都给自己抹的油光锃亮的,后来郢王看她行动实在不便,就把这个“累活”接下来了。
那晚,她便嗅着他身上的皂角味,在他怀里闭了眼睛。
至于良辰,美景,她没再见过,也就没再问过。
思及此,唐妩不禁去想:难不成,殿下这几日怪异的态度,是跟那两个丫鬟有关?
可……那两个丫头,也不是她撵走的呀,甚至,她害怕被人说成是妒妇,还特意在那日夜里避了嫌。
唐妩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索性就撂了筷子。
双手在一旁舀了一碗汤,递给唐妩道:“夫人,是又吃不下了吗?不然再喝口汤吧。”
唐妩摇了摇头,用手推了推碗道:“我不喝了。”
喜桐院这边的状况,杨嬷嬷是每日都要汇报给郢王的,到了夜里,他刚一回府就听杨嬷嬷道:“今日夫人也不知是怎的了,午膳本就用的极少,晚上更是没动筷子,不管老奴怎么劝,夫人就说是没有胃口。”
郢王挑着眉又追问了两句,随即就推开了内室的门。
这两日的功夫一过,郢王横在心口的闷气已是自动散去了,他疾步走到唐妩身边,搂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今日怎吃的这般少?”要知道,唐妩的孕吐虽然十分严重,但却为了肚子里孩子的身体从不挑嘴,没胃口不吃饭这事,还是郢王头次听说。
唐妩耸了耸肩膀,瞥过头去没理他。
郢王以为她又娇气上了,也没松手,反而是搂地更紧了,“这是怎么了?嗯?”
唐妩虽然又没应声,但心里可是查着数呢。
等郢王问到了第三遍时,其实唐妩很想以牙还牙地给他也回个“嗯”字,也让他尝尝受人冷待滋味,但奈何她没这个胆子。
所以她能只低声哽咽道:“这几日妩儿同殿下说话,殿下不是不理,就是应付了事,妩儿想不通,自然是会一直想,这思来想去的,就不饿了……”
这话说的郢王着实一愣。
他没想到,她吃不下竟还是自个儿原因。
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回想起了这几日自个儿的态度,不过……他总不可能跟她实情就是了。
在思忖之后,他握着她的手,胡编乱造道:“这两日公务繁忙,着实耗费了不少心力,没想到竟是让你多心了。”语气诚恳,目光坦荡。
“殿下不是生妩儿的气吗?”唐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我怎敢?”郢王逗她。
唐妩撅撅嘴,觉得自己真是没骨气,看着他笑着哄自己的样子,刚刚满肚子的埋怨都化成了泡沫。
说着,郢王又叫外头重新备了饭菜,在陪她用过以后,才款款躺到了床上。
唐妩若是为了等他,以往到了时辰她早就歇下了,再加上方才她又吃了面条,这会儿眼睛已经要睁不开了,郢王擦个手的功夫,就见她呼吸浅浅,似乎就睡着了。
虽然口头上蒙混过去,可他这心里头到底还有些愧疚。
为此,他打开了她的妆奁,将她交待的那几个瓶瓶罐罐放于手中,复又回到了她身旁。
他将那像面脂一样的东西倒入手心,又混了一些润肤油,在搓热以后,便掀开了她的衣襟。
郢王温热的大掌,在她的身上四处游走,平日里吹弹可破的肌肤覆上了一层油,手感都不知道又升了几个档次。
见她睡了,郢王便没忍住多揉了几个地方,来来回回地把玩,只见润肤油都被身子吸收的差不多了,他都没把手拿出来。
直到唐妩嘤咛了一声,他才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
脸色虽然镇定自若,但那动作,还是有些做贼心虚的。
——
还不到一个月的功夫,程煜就从琉球赶了回来,并活捉了那个净圆大师。
像程国公这样的身份,想对一个江湖骗子动用私刑实在是太容易,老虎凳还未搬出来,这净圆大师就叽里呱啦地说了实话。
净圆本名为陶天旺,扬州人,意料之中的,当年换程国公府子嗣一事,便是他与林绣一同做的。
程国公本还好奇,像陶天旺这样贪得无厌之人怎会为林绣所用,抽了一顿鞭子才知晓,这陶天旺,竟然是林绣的同母异父的哥哥。
原来,在杜春兮入府邸之前,就曾生过一孩子,但为了荣华富贵,便隐瞒了曾有一子一事,她虽然将掏天旺养在了乡下的亲戚家,但每逢回娘家,都会送不少银钱过去,一来而去的,林绣与她这哥哥,关系还算是不错。
程煜刚捉到人的时候,便派人送出了两封信,一封送去了郢王府,一封送去了林府。
有了这样铁打的证据,林绣罪名便是落实了。
程国公怕林芙介绍不了,便提前与她商议道:“芙儿,我知你与她交情甚深,可她这个人,到底是不能留了。”
林芙手上捏着唐家夫妇和陶天旺的供词,手腕不禁微微发颤,“原来母亲说的对,有些人,天生就是戏子,一演,就能演一辈子。”
“芙儿……”程国公道。
林芙放下供词,有些自嘲道:“是我蠢,是我对不起妧妧,我为报她当年予我的恩情,竟险些将我亲生女儿的命都搭进去。”她不敢想,若是没有郢王,她的妧妧会过着怎样的日子。
程国公拉着她的手,眉心紧皱,一早就猜到,此事若是揭开,林芙定会自责内疚。
“芙儿,那贼妇阴险狡诈,当真怨不得你。若论其罪,我这做父亲的,又怎能无罪?”
“此事,茹儿知晓吗?”林芙轻咳了两声。
“她应是不知道的。”程国公道。
过了好半响,林芙转过头看着程衍之,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国公爷,此事我想请殿下做主审,公判。”
林芙此话一处,程衍之确实一愣。
此事确实棘手,就连他也没想到处理方式,不因别的,只因林绣此人,已是牵扯到了京城四个家族。
林绣是林家女,又是曾是安家妇,她害的即是程家的嫡长女,又是郢王府的侧妃,此事若是宣扬出去,简直与把脸丢在大街上无异。
按照大燕律法,把偷卖别家子嗣一事,放到刑部去审,确实是个不小的案子,公开论罪,游行一个都差不了。
但若是碍于他们四家颜面,行私刑,倒像是给足了她体面。由郢王亲审,却是再好不过。
半响,林芙唤来了身边的女使,轻声道:“去怡园,告诉林绣,说明日我有事找她。”
第62章 撕逼
今日的太阳被乌云遮盖,满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好似都在伸脖子等一场大雨,可这场雨,就是悬于天上不下来。
空气中泛着的闷热与潮湿感,真真是叫人上不来气。
今日程国公府的东院静的出奇,就连院内洒扫的女使婆子都瞧不见一个。
林绣今日身着湛蓝色的云纹寻纱裙,挽了个朝云近香髻,不但擦了傅粉,涂抹了朱红色的口脂,甚至还在双眉之间贴了一张用花茶油饼做出来的花钿,不知道的一看,估计还会以为她要去参加乞巧节的灯会。
她一如既往地和春瑶轻柔道:“长姐呢?”
春瑶却不似平日那般热情,只恭敬道:“夫人在福寿堂等着您呢。”
福寿堂?老太太住的地方?
林绣嘴角一勾,“嗯”了一声,左手扶着后腰,一步一步地朝福寿堂走去。
一推开门,只见郢王与程老夫人坐在高堂之上,林芙与他站在一处,一旁还坐着两个穿着官服的。
合着,这是都等着她呢。
老太太瞧她这幅故意装扮过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拍案怒斥道:“林绣,你倒是有脸来我程国公府!”老太太在前夜得知前因后果后,被气的已是唤了两次大夫。
林绣眼角微挑,柔声细语道:“老太太别误会,是长姐请我来的。”
自打她知道唐氏夫妇被郢王扣下后,她便是知晓有些事瞒不住了,近来城门口加了不少的守城兵,对进出之人皆是严加查看,都这般了,她怎会不知他们在防着谁。
虽是把郢王请来做主审,但此事乃是程国公府的丑闻,郢王终究是不好越过程老夫人开口,他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听老太太一字一句道:“林绣,我问你,当年你偷换我程国公府嫡长女一事,你认是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