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落进风沙里——北倾
时间:2019-04-16 10:08:48

  半点没有被安慰到好嘛!
  一桌诡异的气氛里,只有傅寻云淡风轻。他喝完小米粥,轻吁了一哨声。
  曲一弦特意留心记了,相比昨晚那记类似召唤的口哨声,这次更似口语话,哨声轻短,语调平伏,没有任何语境和情绪。
  不过眨眼,那只和曲一弦有过四目相对交情的雪貂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立在了傅寻的肩上。
  姜允一声惊喜的低呼,连汤都不喝了,眼也不眨地看着那只通身雪白,双眼跟黑宝石一样剔透的雪貂,兴奋地问:“这是宠物貂?”
  袁野拧眉,神色困惑:“这不是黄鼠狼吗?”
  曲一弦觉得他这话说得不靠谱:“你见过白色的黄鼠狼?”
  袁野狡辩:“基因突变呢?”
  傅寻轻召了声,那只雪貂歪着脑袋在他耳侧蹭了蹭,飞快地从他指尖叼走特制的鲟鱼肉,转身窝进了他卫衣的连帽里。
  袁野看得目瞪口呆。
  曲一弦啧了声,感慨道:“这年头,人不如老鼠。”
  傅寻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得看什么人,像你这样的,比不上老鼠也是人之常情。”
  嘿,还学会还嘴了。
  曲一弦瞪他:“我这样的?我哪样了!”
  傅寻还没说话,窝在帽子里吃鲟鱼干加餐的雪貂先不乐意了。它身子一盘,立回傅寻的肩头,二话不说,拿爪子里剩下的半块鲟鱼干砸她。
  声势不小,奈何力量有限。
  曲一弦就看着那半块鲟鱼干在她眼前滑过一道弧线,轻飘飘落进了她面前的牛肉汤里。
  她一怔。
  等等……
  她刚才是被傅寻养得那只大老鼠拿鱼干给砸了?
  她被大老鼠拿鱼干砸了?
  她被只老鼠砸了?
  满桌寂静下。
  傅寻低声笑起来,音色沉沉,如碎玉落盘。
  他抬手,轻揉了下雪貂的脑袋,又递了块鲟鱼肉奖励它。
  然后,起身,双手插兜,又是居高临下地看了曲一弦一眼,说:“你们慢吃。”话落,他抬步就走。
  那只雪貂蹲在他的肩上,“咯咯”了两声,只露出条尾巴轻轻甩了甩。
  ……还挺他妈会貂仗人势的?
  ——
  饭后,曲一弦领队,往茶卡盐湖出发。
  相比她的沉默和郁闷,姜允和袁野这一路兴奋得跟打了几剂量的兴奋剂一样。
  起初姜允还能克制,用微信和袁野用语音嘀嘀咕咕。后来信号不好,她不大能收到信号了,厚着脸皮跟曲一弦借了对讲机。
  这下,这两人说什么,藏都藏不住。
  袁野在替姜允转述傅寻回答她的问题:“寻哥说,它平时就吃貂粮,加餐就也就一些鱼干,肉肠。哦……还有鸡胸肉也吃,但得切成小块,不然啃着费劲。姜允,你还别说,它看着那么小一只,真不吃素。”
  姜允笑眯眯地回:“它有名字吗?傅先生平时就用口哨和它交流吗?”
  曲一弦往后座瞥了眼。
  姜允已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弯月牙,拿着对讲机的那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拿了奖。
  她嗤了声——小姑娘就是容易被诱惑。
  对讲机一响,袁野又回了话:“你跟我叫他寻哥就成,他没跟我们差多少岁。他说这只貂叫貂蝉,就古代四大美女的那个貂蝉。”
  曲一弦:傅寻没跟他们差多少岁???
  袁野是越活越回去了,连数都不会数了?跟她就差了四岁呢!何况姜允。
  她没忍住,说:“傅寻这把岁数,都能当你叔了,你别听袁野瞎扯淡。”
  姜允听完,脸都白了:“曲姐,我刚想回,摁着对讲键呢。”
  她话音刚落,对讲机又响了,袁野嚷嚷道:“曲爷,你是不是吃醋了,说话怎么这么酸呢?”
  曲一弦:……妈的,墙头草。
  她一脚油门,猛得提速。
  到橡皮山,天还阴着,雨却不下了。但路边的草甸上仍旧湿漉漉的,像是刚雨停不久。
  曲一弦靠边停了车,赶姜允下去:“到景点了。”
  姜允探头往车窗外看了眼,见沿路停满了各色车队的车,戴好围巾,抱着相机就下车了。
  袁野见她下来,跟上去,接过她手里的相机帮她拍照。
  曲一弦鬼使神差地留意了一眼傅寻。
  停在巡洋舰一米开外的牧马人,车窗降下,只露出一截傅寻冲锋衣的花色。
  她收回视线,下意识摸向烟盒。一打开,花花绿绿全是水果糖,她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她才拈起一块,剥了糖纸,扔进嘴里。
  水蜜桃的香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
  曲一弦眯了眯眼,突然觉得……傅寻也不是那么碍眼了。
  等姜允拍照这会功夫,她给沈青海打了个电话。
  沈青海昨晚也住星辉假日宾馆,不过没跟她打上照面,曲一弦知道他在黑马河还是听袁野说的。
  他说沈青海缺葡萄糖,跟他要了几支给客人。他带的那队三个女生,白领,请了年假一起出来玩。结果其中一个高反严重,要是缓不过来怕是后半夜就要把人送回西宁。
  现在想起来,她也该表示下关心。
  曲一弦边嚼着水果糖,边等电话拨通。
  车窗露出一条缝,山顶的风大,有寒意顺着窗缝渗进来,凉丝丝的,格外提神醒脑。
  电话接通后,沈青海略显局促的声音立刻响起:“小曲爷。”
  “是我。”曲一弦往窗外看了眼,见姜允还在扬围巾,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他:“我昨晚听袁野说你带队到黑马河了,客人情况怎么样?”
  “没、没事。”沈青海有些结巴:“我现在刚到茶卡盐湖,正在停车场。”
  曲一弦一听茶卡盐湖,顺口打听:“那边天气怎么样?”
  “不太好。”沈青海说:“看云的厚度,估计一会还要下雨,下午能不能晴还不一定。”
  “行,我知道了。”她偏头,似是想起什么,等了一会,又问:“你是什么行程?”
  曲一弦问一句,他答一句:“下午去外星人遗址,晚上到大柴旦。明天走玉门关,去敦煌。”
  曲一弦有些稀奇:“外星人遗址?”
  这个景点就像袁野说的,一般车队带线,除非客人要求,否则不会特意去绕这个景点。
  白公山太偏太远,景点又不顺路,怎么去的就要怎么回,很浪费时间。因为景点噱头跟真实情况相差甚远,多少有些吃力不讨好。久而久之,没人愿意往那带线。
  “对,客人要求的。”沈青海也似有些无奈:“所以今天行程比较赶,我一大早就领队出发了。”
  曲一弦琢磨了会,点点头:“那你注意安全,到外星人遗址时给我发个短信,我下午也过去,找你探探路。”
  沈青海满口答应下来。
  曲一弦挂了电话,揿下车窗,叫袁野:“差不多了?差不多就赶紧上车,去茶卡盐湖了。”
  姜允还没拍高兴,但橡皮山景色单一,加上又是阴天,光是后期修图够她喝一壶的。所以她也没留恋,当下就和袁野往回走。
  曲一弦叫完人,启动引擎。
  车身一震,刚点火。副驾车门被拉开,傅寻坐进车内,关上车门的同时不忘命令她:“把车门锁上。”
  曲一弦:“???”
  傅寻解释:“让姜允坐后面那辆车去。”
  曲一弦猜他是有事要说,没犹豫,手脚麻利地把车门锁了。
  锁完发现不是事……哪有把客人锁车外的。
  她刚要解锁,傅寻忽然握住她手腕,压在方向盘上。他揿下车窗,就这么握着她的手,转头叫走到车边准备坐后座的姜允去袁野那辆车上。
  姜允有些意外。
  她缩回拉车门的手,咬了咬唇,似不高兴,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委屈巴巴地提个小请求:“我能回去拿下手机吗?”
  曲一弦立马赶在傅寻说话前,把车门锁解了:“行行行,你别太过分啊。”
  傅寻回头瞥了她一眼,松开她手腕,让姜允上车。
  姜允拿了手机,又拎了背包,怯生生地看了看傅寻,又看了看曲一弦:“曲姐,我行李箱不用拿?”
  曲一弦最见不得小姑娘用这种纯良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她瞥了眼傅寻,说:“你叔叔就是搭一段车,你等会就坐回来。”
  姜允“哦”了声,没再问。下车前,又委委屈屈地看了眼傅寻,这才磨磨蹭蹭地关上车门,去了袁野的牧马人。
  曲一弦在后视镜里看着姜允上了车,才开车。
  巡洋舰过了山口,一路往下,渐入坦途。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傅寻开口,忍不住问:“你不是有话跟我说?”
  傅寻睁眼,意识惺忪:“什么?”
  曲一弦差点想急啥把他糊挡风玻璃上:“你上我的车,不是有话跟我说?”
  傅寻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座椅的位置不是很舒适,他调了调,长腿一伸,说:“我什么时候说有话要跟你说了?”
  曲一弦:“……”???
  “那你上我车干嘛?”没看出她想拒载吗?
  傅寻哦了声,语气轻飘飘的:“她太吵了,你这里清净。”
  曲一弦还想说什么。
  他补充了句:“姜允昨晚半夜来敲我的门,这事你知道吗?”
  曲一弦:“嗯?!!!”
 
 
第29章 
  这事,曲一弦真不知道。
  没看出来,姜允看着柔柔弱弱跟小棉花糖一样,行事作风还挺大胆的。
  所以袁野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就是为了说这事?
  曲一弦摸了摸下巴,问:“你给开门了?”
  傅寻闭眼:“开了。”
  曲一弦啧啧了两声,又问:“找你什么事啊?”
  傅寻:“高反,让我给开下葡萄糖。”
  曲一弦给姜允的葡萄糖注射液是玻璃瓶,瓶身扎实,的确不太好开。硬掰,使不上力。
  又是在宾馆,就算想找点尖锐的工具,也没衬手的。
  这么一想,曲一弦觉得……姜允敲门的行为合情合理。
  不过她嘴贱,她非要问一句:“就开瓶葡萄糖?”
  傅寻睁眼,斜了她一眼:“你还想听什么?”他语气淡淡的,音色压得极低。
  曲一弦偏跟听不懂他语气里那点风雨欲来的危险,嬉皮笑脸地问:“都到门口了,不请人进去坐坐?”
  傅寻听着觉得好笑:“你到我门口时,我请你进来坐坐了?”
  曲一弦满头问号:“扯我干什么?我能和姜允一样吗!”人姜允对他那点企图,全写在脸上,就差直接问他“你能不能多看我一眼”了。
  “不一样。”傅寻闭上眼,冲锋衣外套兜住脸之前,他声音含糊,跟咬了根烟似的,道:“你都没份,她算什么?”
  啥?
  曲一弦没听清。
  她转头,往副驾看了一眼。
  妈的,话说得不清不楚就睡了,小心遭天谴!
  ——
  车快到盐湖时,先进小镇。
  说是小镇,也是近两年旅游业大热才发展起来的。房屋和街道都稀稀拉拉的,过了主干道,沿途连半个人影也难见到。
  天气和曲一弦预料得相差无多,进了镇,跟穿过了一层雨幕,挡风玻璃上淅淅沥沥地落了不少雨点。
  南江雨季时,整一月恨不得有三十二天都泡在雨雾里。不论下不下雨,天阴着,屋顶上始终压着一片厚厚的棉絮。等下起雨,又跟天池水干涸了似的,只落下牛毛细雨,初时落在身上无知无觉,淋上一会,眉睫头发全沾上了雨丝凝成的水雾,一颗颗,比水汽还朦胧。
  和南江的雨不同,西北干旱,一年之中下雪都比下雨勤快。这里的雨,是真枪实弹,一点一滴清晰分明。从酝酿到降落,都是区域式的,生怕下多了。
  她抬眼,瞄了瞄堆叠在半空跟水墨画似的云层。垂下眼,拿起对讲机通知姜允:“茶卡盐湖快到了,你收拾下东西,准备下车。”
  姜允用袁野的手台给她回了句:“我知道了。”声音闷闷的,听上去像是还在介意傅寻跟她换车的事。
  车进景区。
  茶卡盐湖的景区门口就有大片停车场,即使天气阴沉有雨,仍停满了从各地来的旅游大巴和车队。
  曲一弦挑了个空位,停好车。
  转头见傅寻还在睡,正犹豫是由他睡还是叫醒他,姜允撑着伞,敲了敲曲一弦那侧的车窗。
  曲一弦干脆开门下车。
  姜允握着伞柄抬高,把曲一弦遮入伞下:“袁野说茶卡盐湖对浙江户籍免费,我过来拿身份证。”
  她抬抬下巴,示意后备箱:“我放行李箱里了。”
  姜允拿了身份证,趁后备箱关上前,往副驾看了眼,嘀咕:“傅先生又不下车啊?”
  他又不是来旅游的,下什么车?
  不过这话没必要和姜允说。
  “可能对这些景点没兴趣吧。”曲一弦把伞递给她,给她指路:“你沿这方向,走到尽头。出了停车场,就是景区的售票口。”
  雨越下越大,曲一弦站在后备箱敞开的车门下,跟个老妈子似的叮嘱姜允:“你一个人,自己注意安全。快出来前给我打电话,我接上你一起去吃午饭。”
  ——
  袁野坐在车里,酸溜溜的。
  他这几年除了给小曲爷做搭档当副手,还是她房东呢,也没见她这么体贴关怀,殷勤备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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