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允换好衣服,冲她笑了笑,说:“裴于亮和彭深的联系很深,我听他说过想离开西北是因为担心彭深会像当初对待王坤一样对待他。”
“我挺感激你这些年还一直记挂着我姐姐,虽然你可能会有更好的方式去调查我姐姐失踪的线索。但我忍不住,也想为她做点事情,想知道她当时到底遇到了什么。”
她推开车门前,深深看了她一眼,直到下车,都没再多说什么。
——
江允一走,曲一弦独自坐在后座思考消化。
今晚和江允的这番会面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可细细一想,又觉得……合乎情理。
她挑理着那些纷乱的线索,正心乱如麻,车窗被轻轻叩响,板寸撑伞站在车外,等着和她说话。
曲一弦收拾好情绪,揿下车窗,倚着座椅懒洋洋地看向他:“来道谢?”
板寸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更别提早前狐假虎威的那股劲,他清了清嗓子,仍是不敢抬头和她对视:“裴哥让我来问问,今晚怎么安排?”
“天都快亮了,还能怎么安排。”曲一弦指了指原地:“就这么待着,等天亮后再计划。”
说完,也不等板寸有后话,升上车窗,一副懒得再搭理的姿态。
板寸踌躇了良久,到了嘴边的谢意又重新咽回去,灰溜溜地走了。
他前脚刚走,傅寻后脚就整合完物资还了车。
裴于亮痛失一辆越野,先有的车辆自然要重新分配。
傅寻的探索者本来就是老总头的车,归还给裴于亮重新分配几乎是曲一弦喜闻乐见的事,就差光明正大地放个鞭炮庆祝第一段小节点上的险胜。
傅寻一来,她顿时有了可以说话的人。
“探索者还给老总头了?”
“还了。”傅寻把从探索者后备箱找出来的毛毯递给她:“今晚在后座将就一晚。”
曲一弦顺手接过,刚要和他好好聊聊,冷不防他压根没有松开毛毯的意思。她一扯没扯动,再用力时,被他借势翻身,压在了身下。
后座并不宽敞,两个身高都不矮的人一挤,几乎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
她一动不动,连挣扎也没有,柔和地被困缚在他的臂弯和胸膛之间。
这样的距离她不陌生,甚至靠得越近越有触动。
她微抬下巴,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下巴。
她一主动,傅寻的自制力立刻全线崩溃。他低头,做他想了很久的事——狠狠地吻住她的嘴唇。
他的唇微凉,呼吸很轻。
那点寒意,在鼻息交融的几秒钟后就无声无息的燃烧成了一种无形的火焰,火星四溅。像枯木,被火星点燃时,烧出浓郁的沁香。
“江允和你说什么了?”他分心问道。
曲一弦勾住他的后颈,轻咬他的下唇:“说了很多,你问哪一句?”
他轻笑,指腹摩挲着她的腰身,渐渐往上:“总结一下?”
“她给了我一个坐标,说是裴于亮藏物资的地方。”她的指尖绕到他背后,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料子,写了一串数字。
傅寻有些意外,连指尖也只停留在她内衣的边缘,没再往里进:“她记得这么清楚?”
曲一弦仰头,嘴唇落在他耳垂上,轻轻一咬。
她明显感觉到傅寻一颤,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用齿尖轻撩他的耳垂:“你说,她是投诚,还是卧底?”
她无师自通,学习能力极快。
傅寻被她咬得耳朵发痒,避了避,低头去吻她的颈窝和锁骨:“我说过,比起裴于亮她更信任你。”
哦……他是说过。
但当时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多想。
曲一弦闭上眼,只凭手感去抚摸他的身体。从后颈,手臂,到背后。
他压得紧,属于男人的重量让她踏实又极有安全感。
她抬腰,妖精样地抬腿盘住他的腰身,低声覆到他耳边问:“你想这样我,想了多久了?”
傅寻装作听不懂,声线低低沉沉,犹带一丝性感的沙哑:“哪样你了?”
第84章
曲一弦微抬下巴,眼神去寻他:“哪样?你确定要我明说?”
她语气挑衅,极不服输。
傅寻却从她话里听到了一丝她自己也不曾留意的小得意,他悄悄弯唇,脸埋在她的颈窝侧,轻咬她的锁骨:“想很久了。”
他嗓音低沉,说话时,鼻息悉数落在她的锁骨上,温暖的,干燥的,像跃动的荷尔蒙。
曲一弦没接话。
她闭上眼,耳根热得发烫,像有一年睡在锅炉旁,火光灼着的感觉。
他的唇流连在她的颈窝,耳后,亲吻既是干燥的又是湿漉的。这种陌生的亲密,她并不排斥,甚至有些喜欢。
封闭的车厢内,是沉重的呼吸声。
车窗上,冷热温差的交接下,凝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从后座到挡风玻璃,像渐渐冰封的雪山,隔了一层白霜和凝雪。
傅寻没再继续做下去。
他的呼吸一下一下落在她的皮肤上,像烧灼的烫铁。
平息片刻后,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唇:“裴于亮少了一辆车,物资虽有不足,但省着点还能坚持到补给。”
曲一弦懒洋洋的,不是很有兴趣聊正事。
她指尖在他胸口打着转,说:“你还挺能忍的?”
傅寻苦笑。
他那双眼在黑暗中幽亮得像星辰,微微闪烁。
没等她转话题,他撑在曲一弦脸侧的手沿着她的腰线往后,托了一下她的后腰。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挺身,轻撞了她一下。
属于男人的力量,清晰又直接。
曲一弦立刻噤声了。
她刚安静,傅寻却抵上来,严丝合缝地和她紧贴在一起。
隔着一层衣料,这样亲密的接触隐晦又私密。他却毫不避讳,低了声,问她:“喜欢这样的?”
什么叫引火烧身……大概就是这样了。
曲一弦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这里虽然还属于红崖群,但位置已经偏移,裴于亮想按时补给到物资,也不是那么容易。”
傅寻轻笑了一声,用指腹捏了捏她的下巴:“你这张嘴,就没老实的时候。”
曲一弦辩解:“我怎么就不老实了?”
“我跟你谈正事的时候,你不谈。”他低头,鼻尖和她相抵,声音轻到仅她可闻:“我要跟你谈情情事了,你跟我谈正事,嗯?”
曲一弦自知理亏,没吭声。
傅寻按住她腰的手沿着她的腰线往下,拎起不知何时被她踢到一边的毛毯,拉上来裹住她。
“我不是能忍,”他说,“我只是不想你委屈。”
他的语气隐忍,颇有番怨怼她恩将仇报的意思。
曲一弦挺想说有什么好委屈的……做喜欢做的事,那是你情我愿,互相欢喜的事。
但一想到他刚才沉身撞上来的触感,顿时闭了嘴。
傅寻借着车外尚峰那辆越野车的车灯打量了她一眼。
她面色微红,五官眉眼都像是沐了一场春雨,眼底含光。
许是察觉到他的凝视,曲一弦侧目,对上他的视线,踌躇几秒后,问:“聊正事?”
傅寻抱着她坐起身,没松手,就让她倚在怀里,“你又有什么鬼点子?”
“鬼点子?”曲一弦不满:“我这叫策略。”
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正觉身心舒畅时,突然有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从脑中一掠而过——她觉得傅寻做炮友,挺屈才的……
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尤其还当着傅寻的面。
她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走神:“江允不是提供了裴于亮下一个物资补给的坐标嘛,明天天亮后,借口抢救物资。板寸那辆车里有大量的汽油和饮水储备,用来拖延时间足够了。”
“至于路线……”曲一弦一顿,有些不太确定:“裴于亮多疑,戒心重,未必会把车队交给我领队,只能见机行事了。一旦现有的物资储备消耗过快,支撑不到裴于亮去补给站,物资补给就是迫在眉睫的事,由不得他做主。”
不远处,有车门关合的声音。
曲一弦分心往外看了眼,车窗底部被傅寻擦干了一角,正对应她的视野范围。
她低头望出去。
是板寸被安排了守夜,正从裴于亮和老总头待的那辆车换去尚峰那辆越野的驾驶位上。随着车门再一次被重重关上,车灯灯光一暗,整片红崖群外安静得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
天很快就亮了。
曲一弦没敢睡沉,天色刚放亮,她就醒了过来。
近黎明时,雨停了。
整片荒野寂静得只有远处河道的流水声。
那声音,从黎明到破晓,也不知何时彻底沉寂了,再无声息。
曲一弦从后备箱拿了牙罐牙刷下车洗漱。
昨天刚从裴于亮那分了半车物资,她难得奢侈,开了瓶矿泉水刷牙。
忙惯了事的人总闲不住。
曲一弦端着牙罐,边刷牙边溜达,走到河岸边才发现有人比她起得更早。
她客气地和他打招呼:“尚峰,你怎么起这么早?”
回过头的是板寸。
他冲曲一弦笑了笑,站起身:“小曲爷。”
曲一弦也不尴尬,笑眯眯的含着口漱口水,含糊道:“你穿着尚峰的衣服,又埋着头,我没认出来。”
昨晚一事后,板寸整个人柔和了许多,对曲一弦的态度更是温顺恭敬:“没事的。”
曲一弦还挺不习惯的,她多打量了两眼板寸,吐掉那口漱口水后,问:“你在这看什么呢?”
板寸回头看了眼干涸的河道:“我昨晚守夜,反正睡不着就想出来看看。”
曲一弦也是刚留意到昨晚河水暴涨的河道此刻干涸得连个小水塘都看不见,她走近两步,看着河床上湿漉的淤泥以及河道中央笼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越野车。
“有看见什么嘛?”她问。
板寸的表情有些怪:“看见雨停后,河中央出现了漩涡,四周的水全往这漩涡里飘。小曲爷,这就是地开门?”
曲一弦没答。
她瞄了眼河道上方的浓雾:“什么时候起的雾?”
“有漩涡那会就起雾了。”板寸说。
曲一弦见过一次红崖群退潮。
水流像来时那样,顷刻间退得一干二净。当时也起了雾,只是那雾淡,十米内都是可见范围。不像这一次,浓雾的密度几乎遮天蔽日,把整个红崖群都笼罩其中。
“不打紧。”曲一弦抬头往地平线的方向看了眼:“太阳出来后,雾就会散了。”
——
但接下来的情况,并没有曲一弦预料的那样顺利。
虽晴,无风。
浓雾的密度就连阳光也无法驱散,整片红崖群就跟仙岛一样,云山雾绕的伫立在河道的对岸。
曲一弦有些发愁。
一愁有雾,不利于回河道里抢救物资;二还是愁有雾,不好赶路。
吃过早饭后,裴于亮来请教她,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曲一弦唆着从裴于亮那敲来的方便面,头也没抬:“等等吧,再看看情况。”
裴于亮显然不想再在红崖群浪费时间:“我和老总头对这一带考究过,有条路可以绕开红崖群,就是远了点。”
曲一弦咬断面,三两下咽下后,道:“再等等吧,路还这么远,板寸车上的物资足够你们两辆车多撑一天。我可不想到时候,油不够用了,裴老板还要到我这来打秋风。”
不给裴于亮说话的机会,她又补充一句:“当然,裴老板补给物资的地方如果离红崖群很近了,那我听裴老板的,这就拔营。”
下个物资补给点还需一天半的路程,裴于亮自然不会透露,只能灰溜溜地回车里继续等着了。
——
一小时后,红崖群起风了。
曲一弦翘在仪表台上的脚尖晃了晃,懒洋洋地又闭上眼睡了回去。
又一小时后,裴于亮派尚峰来请。
曲一弦刚睡了一个饱满的午觉,连带着看尚峰都顺眼了不少,慈眉善目地下车跟了过去。
红崖群的浓雾已经吹散了大半,河道的淤泥也干涸得像是起了壳的盐壳地,一片片像干燥的鱼鳞,遍布河床底部。
昨晚困死在河道淤泥里的越野车也终于露出了它的车架子,整个车身至引擎盖高度,全是干硬后的泥巴,赤红色的淤泥像火山岩,烧结了整车。
曲一弦接过尚峰手里的铁楸,杵地捣腾了两下。
河床的地面结实,水分蒸发得连一丝也没了,锋利的铁楸竟硬生生削下整块如刀切的泥巴。可真要插进河床里,却纹丝不动,密不透风。
她摸着下巴琢磨了半晌,差尚峰去叫傅寻过来。
曲一弦有意拖延时间,一趟趟地差尚峰跑腿,直到红崖群的雾散尽了,再没有理由等下去。她终于放话:“尚峰,你和板寸下去看看,车里还有没有可以值钱的东西。”
尚峰哎了声,等撑着河岸的土坯下至河床,才想起来问:“小曲爷,车不用开回来?”
“还开什么开?”曲一弦一脸看蠢货的表情:“这车在水里泡一天了,被泥浇筑成这样还开得动?”
尚峰摸着鼻子哦了声,正要走,又被曲一弦叫住。
她把手里那柄铁楸扔过去,告诉尚峰:“车门肯定跟被焊死了一样,打不开,你先把泥铲了。”话落,她又补充一句:“要是泥铲不掉,你就用铁楸把车窗砸了吧。”
尚峰起先还点头如捣蒜,等听到后半句话,表情震惊:“小曲爷你开什么玩笑,这泥还能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