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摇摇头, “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车夫、马车回来了,姑娘却没回来,这可真是奇怪。
冯氏走到顾老夫人面前, 哭着道:“母亲,这可怎么办啊?”
顾老夫人也是愁眉紧锁, “老二呢?”
冯氏道:“和人去吃酒应酬了……”
“这个时候了还不将他叫回来!”顾老夫人一拍桌子, “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哪里像一个父亲!”
冯氏现在没心思骂顾鸿,“母亲,现在该怎么办?”
顾老夫人道:“遣人将老二给我叫回来。拿着我的帖子, 悄悄去找顺天府尹,让他派人帮忙寻人。”顿了顿,又对顾行迟道, “昭华,你也去罢。”
顾老夫人觉得,比起顺天府尹,顾行迟更为可靠。但多找些人手总没有错的。
顾行迟起身道:“是,祖母。”
冯氏第一次对顾行迟生出了一丝丝感激,然后催着顾行迟赶紧去了。
所有人都坐立不安,老夫人都没说累,谁也不敢回去休息,只等着什么时候传来消息。
屋子里很静谧,偶尔听到爆出烛花的声音,弱小清脆,在这种时候显得很突兀。
倒是顾鸿,很快就被叫回来了。老夫人正心烦着,对着顾鸿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让他去祠堂面壁思过了。
这么大年纪了,还被罚跪祠堂面壁,顾鸿又在小辈面前丢脸丢到家了,他不敢反驳老夫人。不经意间又对上冯氏那双恨不得打死他的眼神,灰溜溜的走了。
过了近半个时辰,顾老夫人想起了什么似的,指指凤姐,对樱珠道:“扶着你们夫人先回去歇息罢,她现在不能累着。”
凤姐自然不会辜负老夫人的好意,被搀扶着慢慢起身,就告退了。
凤姐看着夜空中的繁星,低声叹了叹。
平儿提醒道:“夫人小心。”
凤姐淡淡道:“一路上有护卫护送,又是三婶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的,这么个大活人怎么说丢就丢了呢?就算是有贼人,怎么只掳走大姑娘,不掳走二姑娘。如今二姑娘是未来的庆王妃,按理说她比大姑娘更有价值。”
“难道是有人蓄意谋害,故意为之?”平儿道,“可是大姑娘一个深闺女子,会得罪谁呢?”
凤姐轻笑一声,“什么魑魅魍魉,鬼蜮伎俩,在这样的大宅院可不少,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幕后指使是谁。”
平儿有些不明白,樱珠仿佛若有所悟,小心扶着凤姐,道:“夫人不必担心了,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凤姐并未一直惦念着此事,回了玉笙居就梳洗安置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睁开眼睛,手习惯性的向旁边一摸,空空如也。她顿时想起来,顾行迟还未回来。
她刚闭上眼睛,便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少倾,门就被轻轻推开了。
凤姐觉得这动静很熟悉,轻声问道:“人找回来了?”
顾行迟脚步轻快的走过去,为她盖好被子,“嗯。怎么还不睡?”
昏暗的烛光下,凤姐看着他的眼睛,“我才睡醒。她没事罢?”
顾行迟唇畔勾起,眸色幽深,“放心,她好得很。”
凤姐狐疑道:“我听你这话,可不像好得很的样子。”
虽然今晚取消了宵禁,但城门关闭,想来就算有贼人掳走顾朝雨也出不了城。是以,顾行迟就让人在城内找。两个时辰后见到了人,但不是他们找到的,而是顾朝雨一人游逛在街上。
“祖母和二婶问她怎么回事,她什么都不肯说,一口咬定是她在游玩的时候和三婶她们走散了。三婶之所以会说亲眼看到她上了马车,是因为三婶看错了。她坚持这么说,祖母也不能继续逼问。二婶爱女心切,自然也不想祖母追究,祖母便不再管了。”
凤姐挑挑眉,“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大姑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就连二婶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顾行迟道:“不管她有什么心思,最好不要威胁到我们,不要伤害到顾家。”
凤姐还是不放心,“凡事还是要防患于未然。我想,还是该调查一下她最近做了什么罢。”
顾行迟脱掉衣服,和她依偎在一起,“放心,我已经安排了。”他虚揽着她,拍着她的脊背,“好了,别操心这些小事了,你该睡觉了。”
凤姐失笑,“你当自己在哄小孩子吗?”
顾行迟笑了笑,唇碰了碰她的耳朵,“是啊,所以你要听我的。”
凤姐定定的瞧着他,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还不想睡吗?”顾行迟笑容戏谑,“若是不想睡,可以做些其他事。”
说着,俯下身去。
凤姐望着他的脸,忽而反应过来,及时躲闪过去,捂住脸道:“讨厌,睡觉了。”
顾行迟笑声低沉,“好了,不闹了,快睡罢。”
虽然早已经过了三个月,但他为了孩子还是忍着,偶尔用这件事吓唬吓唬她。
顾行迟看了她一会,也闭上眼睛。突然听到她闷哼一声,皱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赶紧坐起来,紧张的问道:“哪里不舒服?”
凤姐可怜兮兮的模样,“腿疼,好像抽筋了。”
顾行迟立刻下了床,来不及穿鞋就给她揉腿。
“还疼吗?”
“还有点……”
“现在呢?”
……
翌日。
凤姐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用过早膳后顾行迟才回来。
“查到了吗?”
顾行迟颔首,一一说给她听。
花朝节前两天,顾朝雨让竹萧带着一套衣裙去了一家顾家不用的绣坊,让人日夜赶工,做出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裙。而这套衣裙,就是花朝节上顾朝雨穿着的。但是昨天夜里回来后,顾朝雨就吩咐人将身上穿的这件烧了。
闻言,凤姐道:“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却这般神秘,而且还必须做成一模一样的。再加上她之前否认自己上了马车,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天有人穿着她的衣服,代替她上了马车,所以才有了三婶的亲眼所见。”
“然后,消失一段时间,她再换上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衣服,等我们找到她。”顾行迟接过话去。
凤姐道:“怪不得三婶进府时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原来她给自己找了个替身。趁大家不注意,那丫鬟先离开不就行了。”
而且,有许多女子出游,会带面纱,这样就更容易瞒天过海了。
“她绕了这么大一圈,花费这么多心思,就只是为了消失两个时辰,她到底要做什么?”
顾行迟道:“我会再派人查一查的。”
自从花朝节后,顾朝雨称病不出好几天,自然也未去宁心堂请安。冯氏担忧她的身子,倒是请了太医诊病,最后只得出个‘心气郁结’的说辞。
冯氏心道,顾朝雨大概还在为顾琼华成为庆王妃的事郁郁寡欢,是以便常去劝慰她。顾朝雨只是聆听,却不发一言,安静的过了分。
这一日,顾朝雨正坐在窗前绣花,钱嬷嬷却亲自来了,说老夫人请大姑娘过去。
顾朝雨仍是沉默,放下了针线,到了宁心堂。
“孙女给祖母请安。”她低头施了一礼。
顾老夫人并未让她坐下,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谢祖母挂念,孙女身子好多了。”
顾老夫人瞧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能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你的身子自然很好了。”
“孙女不明白祖母在说什么。”顾朝雨低眉顺眼的样子。
“我老了,只想颐养天年,只要你们不闹出什么大事,府上的事我一概不管。可这次——朝雨,你做的太过了。你心比天高,一直不甘居人下,这我是知道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就算你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应当为顾家考虑,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面对顾老夫人的质问,顾琼华心里毫无动容,甚至觉得顾老夫人假模假样。老夫人口口声声是顾家名声,她身为顾家长女要以身作则,可她得到了什么呢?将来还不是嫁个普通的世家子弟,一辈子庸庸碌碌,而顾琼华从未努力过,却轻松坐上庆王妃的位置,凭什么?她根本什么都比顾琼华好。
她只是执拗的不言不语,却是在反抗的意思。
顾老夫人即便心中不满,表面仍是平静,“你要知道,以顾家和徐家的关系,你想进太子府是绝无可能的。再者,太子的才能和品行,绝非良配,你迟早会后悔的。”
顾朝雨毕竟是她的亲孙女,她也是为了顾朝雨的终身幸福着想。
顾朝雨却不这样认为,她就是觉得顾老夫人偏心三房两个女儿,所以不想让她嫁得好。
“祖母,孙女没有。”
顾老夫人没想到她如此执迷不悟,“难道你要我拿出证据来吗?因为顾着你身为女儿家的面子,我只与你单独说,若你还不知悔改,便去庵堂做姑子罢,我觉不允许有任何人毁了顾家的名声,尤其那个人还是顾家子孙。”
当顾行迟将截获的书信交给她时,她也是震惊了,不敢相信一向乖巧懂事的顾朝雨,会做出这样有辱门风之事。
听到此处,顾朝雨面上终于有了波澜。她觉得老夫人太狠心了,竟然要舍弃她,让她去做姑子!她还有大好人生,她还要成为人上人,她才不要妥协。
顾老夫人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挥挥手,“既如此,就回去闭门思过罢,什么时候想明白什么时候着人来告诉我。”
这就是要禁足她了。
顾朝雨行礼告退,“朝雨遵命。”
钱嬷嬷帮胡老夫揉着额头,“老夫人,这件事要不要让二老爷和二夫人知晓?”
顾老夫人睁开眼睛,“他们教出来的好女儿,自然要由他们管教。”
钱嬷嬷明白了,让人去请顾鸿和冯氏过来。
“按理说,大姑娘是最懂事听话的,怎么这次……”
顾老夫人轻笑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到底是老了,看不清她们年轻人的心思了。”
钱嬷嬷笑道:“老夫人年轻着呢,眼明心亮,哪里就老了?”
顾老夫人笑叹道:“还好凤丫头是个好孩子,昭华也争气,有些本事。有他在,顾家就不会倒,顾家就全靠他撑着了。”
钱嬷嬷道:“文哥儿读书上进,将来也能帮衬侯爷。三老爷博学多识,肯定能将明哥儿教的很好。”
顾老夫人摆摆手,“没用的,没用的……”
对于上面那个人来说,整个顾家,他在意的只有顾行迟。顾家能存活到现在,只是因为顾行迟。
凤姐听闻顾朝雨被禁足的消息并不惊讶,“这都半个月过去了,大姑娘都做了什么?”
香儿道:“不过是每日在屋里写字、绣花罢了,不哭不闹,一日三餐照常用饭。”
凤姐手拿着话本,“大姑娘的定力非同一般,比二婶还沉稳。”
自从顾朝雨被禁足,冯氏每天拉着一张脸,见到柳氏也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顾朝雨私会太子被发现,是柳氏的错一般。无论她向老夫人求了多少次情,老夫人都不放顾朝雨出来,一定要让顾朝雨认错。
而顾朝雨这次也是铁了心的和老夫人对抗到底,不肯服软。
在这个时候,顾鸿还有心思又收了一个通房,正是流云。
冯氏气的带人砸了流云的屋子,还要发卖了她,后来还是被顾鸿阻拦了。
至于顾鸿为何又纳了一个通房,是因为墨浓有孕了。这样一来,抬为姨娘也是名正言顺的。
“那个墨浓手段还真是厉害,入不了侯爷的眼,转身就成了二老爷的人,幸好夫人早早将她打发出了咱们院子。”
凤姐:“……”顾鸿还真是荤素不忌,只要有人勾搭就抱到自己床上。
“外面还有什么趣事?”为了打发时间,她每日都让丫鬟给她讲外面的新鲜事。
第97章
“听说荣国府琏二爷的两房妾室, 一个生产时难产血崩,最后一尸两命。前些日那个, 又是难产,产婆说只能保一个。一个妾室, 哪里能和哥儿比,荣国府主子自然是选择保小,给了小妾父亲一些银钱就打发了。”
凤姐抬起头问:“是个哥儿?”
香儿道:“正是。听闻琏二奶奶可怜哥儿刚出生就没了亲娘,决定将他抱到自己身边当亲生的养着呢,而且还记到了自己名下,让这孩子成为嫡子,荣国府上上下下谁不称赞她贤良大度?”
自从傅秋芳第一次有孕被王夫人害的小产, 迟迟未有身孕。两年后终于又有了身孕,由于还管着家,太过劳累, 不小心又小产了。请太医看过,太医说她很难再有孕了。于是傅秋芳又主动提出多为贾琏纳两房妾室, 为大房开枝散叶。
这两个妾室也算争气, 很快就有了身孕, 只不过没享福的命,都难产死了。傅秋芳既能多个嫡子傍身,也能少两个人和她争抢, 更能笼络人心,这样的结果好不过了,想必贾母也是乐见其成的。
现在想来, 若是凤姐当初像傅秋芳这么做,也不会被人捉住把柄了。
“好像京城都在传,贵妃娘娘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惹怒了陛下,被降为了嫔位,现在应该称她贾嫔娘娘了。”
元春被降位一事,凤姐是知道的,想来皇帝是查到了福王看上黛玉一事和元春有关,便找了个由头警告她一下。
元春被皇帝厌弃,贾家也跟着遭殃。皇帝就是在告诫贾家,别想着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小手段,登不得台面,还会玩火自焚。
若贾家人看明白皇帝此举何意,就该偃旗息鼓,安守本分,低调一点。偏偏他们一心想着贾家的繁盛荣宠,不能只指望着元春一人,是以让贾家和林家再次成为姻亲的愿望更加迫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