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慢走。”凤姐给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会意,将一包银子塞给了康公公。
众人仍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尤其是冯氏和顾朝雨,脸都僵住了。
顾朝雨对凤姐的不喜又多了一层。她费尽心机嫁给太子才得了一个三品良娣的位置,一个刚出生的小丫头竟然得了县主的册封,这可是二品。
她竟然被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压了一头?!
冯氏扯了扯她的衣服,她才收回那怨愤的表情。
这时候,顾琼华笑道:“恭喜三嫂,小侄女刚出生就被陛下册封县主,这是陛下恩典,天大的喜事呢。”
庆王妃都这么说了,众人这才忍下心中的酸涩,笑容满面,向凤姐和顾行迟道喜。
洗三礼结束后,众宾客纷纷散去,仍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太子妃路过顾朝雨身边,侧目而视,“顾良娣,本宫要回太子府了。”
顾朝雨盈盈一笑,“太子妃先回去罢,我许久未回娘家了,太子准许我多待几个时辰,晚些时候殿下会来接我回去的。”
太子妃表情淡淡,好像并不在意顾朝雨的态度,“也好。”
她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屋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还有奶娘的诱哄声,可孩子就是哭个不停。
她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顾朝雨在她身后道:“太子妃也想去看看云安县主吗?”
说着,目光不经意般扫过太子妃的小腹。太子妃本就不受宠,嫁给太子几年都未生下儿子,只生了一个姐儿还夭折了,想必是触景生情了,她说这话是想故意刺痛太子妃。
太子妃仍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小孩子最是天真纯粹,本宫自然喜欢。”
说着,看也不看她一眼,就举步进了屋子。
顾朝雨轻嗤一声,羡慕有何用,太子不待见你,永远也不会有孩子。
思及此,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勾了勾唇。现在她正得宠,必须赶在太子妃之前生个哥儿。
她瞥了太子妃的背影一眼,转身对秋露道:“去碧秋院。”
凤姐倚在床上,巧姐儿刚被哄好,此时正躺在摇篮里,周围围着不少人。
孩子比刚出生的时候好看多了,顾行迟终于不觉得自家闺女丑了,这两天一直在研究巧姐儿长得像谁多一些。现在这么多人把他挤了出去争着看他女儿,心中颇为郁闷。
这时候,原本热闹的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门口。
凤姐顺着大家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婢女走了进来。她身穿一身黛绿色华服,袖口、腰间、领口用金线绣着牡丹花暗纹,发上一只金色凤钗,略显素雅却不失华贵。身材纤瘦,鹅蛋脸,柳叶眉,明亮的眼睛,算得上是个美人,却并不出挑,但胜在雍容典雅的气质。
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为何要穿的这般既素又沉?
可当得知了来人的身份后,凤姐明白了。原来她是太子妃,想来是要显得端庄沉稳才这样装扮的。
凤姐没想到太子妃会来,就要下床行礼。太子妃阻止道:“侯夫人不必多礼。”
凤姐微笑致谢,重新倚到床上。
其他人也给太子妃行礼,太子妃道:“大家别因为我而拘谨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云安。”
她虽然表情淡漠,但是凤姐感觉到她语气和眼神是充满善意的。
这个太子妃好像和凤姐想象的不太一样。
太子妃正站在黛玉身后,黛玉低头行礼,给她让了位置。
太子妃看了一眼黛玉,道:“不必多礼。姑姑不日就要嫁进林家,以后我们就是表姐妹了。”
黛玉恭谨道:“臣女不敢。”
太子妃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了摇篮里的巧姐儿。
看着咿咿呀呀的巧姐儿,太子妃冷淡的眼神温和了许多,“好可爱的孩子。”
周围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家心照不宣,都想起了太子妃夭折过一个姐儿并且至今未有身孕一事。
顾琼华微笑道:“三嫂相貌出众,将来云安也定是个美人坯子。”
姜夫人笑道:“不是我夸口,凤姐小时候就生的漂亮,云安像极了她娘亲呢。”
其他人也附和起来。
顾行迟眼神幽幽的望向凤姐。
为什么都说巧姐儿像凤姐一样,怎么不说像他呢,明明他长得更好看。
凤姐抿唇笑了,凉滑的手覆上他的。
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这时顾琼琚问道:“三哥,三嫂,你们给小侄女取名字了吗?”
其实,凤姐早就为孩子想好名字了,巧姐儿作为小名是必须用的。但想到她的学问有限,家中还有长辈在,便放弃了给巧姐儿取名字。
顾行迟看了凤姐一眼,对她们道:“因为孩子出生在乞巧节,所以小名就叫巧姐儿好了。”
顾琼琚道,“这个我昨天就知道啦,大名呢?”
“顾舒筠。”顾行迟一双桃花眼深深弯起。
“顾舒筠。”柳氏笑道,“倒是个好听的名字。”
太子妃难得露出一个淡笑来,踌躇许久,伸手摸了摸巧姐儿的脸。只觉得嫩嫩的,软软的,实在是乖巧可人。
什么时候,她也能有个女儿呢?
快到傍晚的时候,太子果然来接顾朝雨了,顾朝雨眉梢眼角都透着得意。
晚上,太子带着顾朝雨去临江阁吃酒游乐了一番才回到太子府。
太子妃坐在贵妃榻上看书,婢女罗绮用簪子拨了拨灯芯,让烛火更亮一些。
“娘娘,天色不早了,该歇息了。”
太子妃头也不抬,“殿下回来了吗?”
罗绮道:“还没有,顾良娣也未回来。”
想必被太子带到哪里玩乐去了。
“娘娘,明天再看罢,天色晚了,仔细熬坏了眼睛。”罗绮又劝道。
太子妃翻了一页书,“殿下还未回来,我怎能先歇息,再等等罢。”
“可是……可是就算殿下回来了也是歇到顾良娣那里,您辛辛苦苦等着殿下回来,殿下也根本不会知道。”
太子妃道:“我既为太子妃,便应做好分内之事,没什么辛不辛苦的。”
罗绮欲言又止,“您就是对自己太苛刻了。您看顾良娣,论身份论端庄贤惠,一点也比不上您,可殿下却能被她哄住……”
“罗绮。”太子妃抬眼看她,“不许背后议论主子。”
罗绮为太子妃不平,但怕太子妃生气,只能住了口。
蜡烛燃烧过半,罗兰进来道:“娘娘,殿下回来了,但是好像喝了不少酒。”
太子妃微微蹙眉,放下书起身。
太子妃即便步履匆忙,行走依旧沉稳,很快就遇到了太子。
顾朝雨行了一礼,笑道:“妾身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只是打量着太子,先行了礼,“殿下,天色这么晚了,怎么才回来?”
太子妃毕竟是他的正妻,是以他耐着性子道:“不过是去吃酒取乐罢了。”
看着熏熏欲醉的太子,太子妃忍不住道:“殿下喝了这么多酒,想必明天又要头疼了……”
“所以,还是让妾身送殿下早些回去歇息为好。”顾朝雨这话说的软,却暗含挑衅,“太子妃放心,妾身会照顾好殿下的。”
太子妃神色漠然,“有顾良娣照顾殿下,本宫自然放心。不过,顾良娣身为太子妃嫔,也有劝谏之责,怎么能让太子喝这么多酒呢?”
顾朝雨没有反驳,委屈的看了一眼太子,“是妾身的错。”
太子一看顾朝雨被太子妃责备了,立刻道:“是孤要朝雨陪着孤去的,是孤要吃酒饮宴的,关她何事?太子妃不要为了自己的私心就故意冤枉她。”
太子妃并不着急辩驳,只是道:“殿下这么晚了还去吃酒取乐,就算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该顾及那些御史言官,万一被人看到了,定要被弹劾。再者,明日殿下怎么有精神上朝,听人授课……”
“够了。”太子眼中满是厌烦,“你每天就会说这些吗,你说不烦孤却听烦了。”
太子妃并没有被吓到,“臣妾既为太子妃,自然应做好分内之事。”
太子揉了揉昏胀的头,“既如此,你就在这里劝谏罢,孤先走了。”
说着,就被顾朝雨扶住了。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一样的唠叨啰嗦。他白天要看陈太傅那张老脸,晚上还要听太子妃说教,真是烦死人了。还是顾朝雨善解人意,既温柔体贴,又端丽优雅,比他府上的小妾都要强。
太子妃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太子的背影,眉头不展。
罗绮有些着急,“娘娘,殿下吃酒吃多了,您为什么还要说这些呢,这样只会将殿下推的更远,您看看顾良娣现在有多得意?”
太子妃摇摇头,“罢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他不听我也无法。”
罗绮跟在太子妃身后,暗暗叹气。太子妃那么贤良,可是太子却不在乎,反而厌烦太子妃,太子妃嫁给他真是可惜了。
太子妃望着夜空,少倾突然道:“今日见了云安,我很是欢喜。我记得房里有一只长命锁,你将它找出来,等云安满月的时候送给她。”
罗绮瞪大了眼睛,“那可是当初特地给我们姑娘做的……”
只可惜没几天姑娘就夭折了。
太子妃淡淡道:“我觉得那孩子投缘,便想着送给她也好。”
罗绮心知太子妃的决定无法改变,便不再说什么了。
又一月过去,每天太子都歇在顾朝雨那里,俨然成了专宠,引起了其他妾室的嫉妒。但顾朝雨善于笼络太子的心,又总是在太子面前装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是以太子只会无条件的护着她,那些告黑状的只会让太子厌恶。
顾朝雨见太子的心完全偏到了她这边,一颗心越发膨胀,渐渐地也不满足现状了。
洗三礼只请近亲,满月酒则请了更多宾客,也更加热闹了。
陈湄一大早就去了太子府,同太子妃一起去靖安侯府。
上马车前,陈湄看到了顾朝雨和太子上了一辆马车,对太子妃道:“二姐,你就容忍她爬到你的头上吗?”
太子妃笑了笑,“她虽然得宠,但每日去我那里请安,没有一天懈怠,也没有仗着得宠不尊重我,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二姐,她是故意做给太子看的,你不会看不出来罢?”
“那又如何呢?”太子妃平静的道,“只要她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给太子府惹来麻烦就好。”
陈湄皱眉,“二姐,你为什么总能这么淡然呢?”
“我觉得这样很好啊。”
“二姐——”
“好了,别说我了,说说你罢。”太子妃打断道。
陈湄疑惑,“我怎么了?”
太子妃放下书,看着她,“是六公主。你没有再替她做什么事罢?”
“二姐,你怎么这么问?”陈湄有些心虚。
太子妃语重心长道:“三妹,我和你说过,你当六公主的伴读也就罢了,但是仅此而已,不要参与其他事。那次你和陈潆帮助六公主算计王家二姑娘的事我还没忘,一次不行又来了第二次,你当真以为王家和顾家是好惹的吗?你以为六公主可以为所欲为吗?若非看在王熙和平安无事而你又是陈家姑娘的份上,你还能好好坐在这里吗?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你能讨得了好吗?”
陈潆一向怕这个严肃的姐姐,更怕古板严厉的陈太傅,闻言她扯住太子妃的袖子,低声道:“我没有了,自从您上次教训了我,我不敢再帮着六公主害人了。其实,王熙和与我无冤无仇,我也不想害她。是六公主让我这么做,她是皇后宠爱的养女,我不能轻易得罪她。”
太子妃道:“她是皇后的养女,你也是陈家长房嫡女,身份不比她差,为何要怕得罪她?你明知道,就算你拒绝了她,她也不敢真的报复你。”
“可我每天在她身边,她若真想给我使绊子,机会太多了。”
太子妃叹了口气,“我瞧着依照六公主的性子,你在她身边也学不到什么,说是伴读,不过是陪着她玩罢了。我陈家的女儿怎么能一直荒废光阴陪着公主玩乐?我会与父母亲说明,早日给你定下婚事,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辞去伴读的身份了。”
说的好听是伴读,其实不过是伺候公主的。陈家家世不差,就算不选伴读也可以嫁的很好。当初陈太傅根本没想送陈湄去待选,但怕皇后不高兴,还是让她去了,果然,成了六公主的伴读。
陈湄点点头,“二姐说的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太子妃正色道,“别忘了,你是陈家的嫡小姐,别和有些人一样学的满身谄媚风气。”
她真是想不明白有些大户人家将女儿送进宫待选的行为,让女儿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偏要去宫里伺候人,他们当宫里真有那么好吗?
陈湄怕她生气,连忙道:“我知道,但是大姐不是这么说的……”
“三妹,虽说我们都姓陈,但她到底和我们不是一个房头的,我才是你嫡亲的姐姐,我总不会害你的,你明白吗?你如今也大了,应该有判断是非的能力,不要总听别人的。”
“姐妹间也不可以吗?”
太子妃深深看她一眼,“有时候,最会骗人的就是最亲近的姐妹了。”
陈湄思忖了一会,还是点点头。
“一会到了顾家,记得离靖安侯夫人远一些,免得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顿了顿她又道,“还有陈潆,以后也离她远点。”
陈湄帮六公主害人,既愧疚又心虚,自然不敢去凤姐面前凑了。其实她今天不打算去的,可陈太傅和陈夫人一定要让她去,因为她到了快出嫁的年纪了,应该多参加些这种宴会,有太子妃指点她总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