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呼吸浓重,闭了闭眼睛,“这才好,这才好。”等她呼吸平复下来,看着顾行迟道,“能再看你一眼,我已经满足了,你们走罢。”
顾行迟注视她须臾,拉着凤姐道:“我们回家罢。”
回府的路上,凤姐抚摸着手腕上的镯子道:“我看徐老夫人现在的模样,好像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顾行迟与己无关的样子,“是啊,所以徐家该着急了。”
凤姐见他不欲多说,便止住了这个话题。
没成想,回到顾家,迎接他们的是另外一番热闹。
宁心堂里,顾老夫人满面寒霜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却是尤二姐和顾彦文。
顾琼琚迎过去道:“三哥三嫂,你们总算回来了,发生了一件大事,把祖母气坏了。”
当凤姐看到尤二姐和顾彦文跪在一起时,已经心中有数了,但还是故作不知道:“哦,发生了何事,祖母动这么大的怒?”
顾琼琚低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自从顾鸿被除族后,就住在之前送给尤二姐那处宅子,顾彦文作为他的儿子,自然要和他住在一起了。顾彦文气恼于顾老夫人将他一块赶出顾家的行为,但这也方便和尤二姐幽会。
那处院子不比顾家,伺候的下人极少,是以顾彦文几次三番去密会尤二姐都没有被发现。
顾鸿被除族后就心情郁闷,是以经常和狐朋狗友去借酒消愁。就在今日,顾鸿前脚刚出门,后脚顾彦文就去寻了尤二姐。现在尤二姐的胎坐稳了,是以顾彦文便想和尤二姐做些亲密之事,尤二姐半推半就的就应了。
就在二人情意正浓时,顾鸿突然回来了,见此情景惊的目瞪口呆,暴跳如雷,转了一圈没找到能打人的东西,直接撸起袖子就将两人拽了起来,对着顾彦文拳打脚踢。
雨点一般的拳头落下来,顾彦文也受不住。没来得及穿衣服,就推开顾鸿。
顾鸿骂骂咧咧,儿子和父亲的妾室躺在一起了,他岂能轻易绕过顾彦文?越想越气,脱了鞋就打过去。
“我打死你这个逆子,没人伦的混账!”
顾彦文也怒了,抓住顾鸿的手,“父亲,你够了。”
顾鸿见顾彦文居然敢反抗,又继续打他。顾彦文动作灵活的一闪,顾鸿扑了个空,一下子摔倒在地。
尤二姐在一旁战战兢兢,用被子掩住雪白的身体,低声抽泣着。
若是在素日,顾鸿一定会被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迷住,但现在在他眼里,尤二姐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枉费我相信你和贾珍父子的事是被逼无奈,我本以为你改过自新了,没成想你又勾搭上了我儿子。说,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顾鸿艰难的爬起来。
尤二姐只是哭,并不回答。
见此顾鸿认定了尤二姐怀的是顾彦文的孩子,劈手给了她一巴掌,眼睛慢慢漫上一层血色,盯着她的肚子看。
“彦文,救我!”尤二姐慌张之下,直接称呼了顾彦文的名字。
顾彦文被顾鸿逮着与尤二姐偷.情,又羞又臊,但是被顾鸿打了一顿又多了些恼恨。
他将顾鸿拉过来,道:“别伤害无辜。”
顾鸿气的脸色涨红,“无辜,谁无辜?是你们两人的孽种吗?”
顾鸿这话没错,但顾彦文却觉得分外刺耳,“父亲,你这话太难听了。”
“你们做出这种有悖人伦之事,还嫌我说话难听?”他只觉得头昏脑涨,气血翻涌,心越跳越快,越跳越疼,就像一根针不断在刺。他疼痛难当,指着顾彦文说不出话来。
顾彦文没注意到他哪里不对,穿上衣服就要跑。这时,顾鸿突然轰然倒地,人事不省。
“老爷!”承泽惊道。
顾鸿中风了。
之后,承泽就来顾家报信了,然后顾老夫人派人将尤二姐和顾彦文绑了回来。
顾老夫人气的身体发抖,将一盏茶扔到顾彦文脸上,“畜生,畜生!她是你庶母,你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因为之前审问冯嬷嬷的时候,冯嬷嬷已经将冯氏给顾鸿下绝子药一事告知了顾老夫人,所以顾老夫人怀疑尤二姐肚子里的孩子是顾彦文的。
顾彦文的衣服被扯坏了,头发也乱糟糟,现在只敢低着头听顾老夫人训斥。
凤姐走过去给她顺气,“祖母,您小心身子。”
顾老夫人已经被二房一连串的行为气的头晕眼花,她简直不敢相信,二房一个个都是些什么东西?她怎么会生出顾鸿这样的儿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孙子?
“这个不孝子,早知如此,我当时就应该将你和你父亲一起除族。”
闻言,顾彦文心下一沉,猛然抬头,“祖母——”
“别叫我祖母,我还想再多活几年。”老夫人毫不留情道。
“至于你……”顾老夫人冷冷的目光扫向尤二姐。
尤二姐打了个激灵,求救般看向顾彦文。
顾彦文终究不忍心,乞求道:“祖母,这可是你的曾孙,顾家第一个曾孙啊。”
顾老夫人冷笑,“就算我想抱曾孙,也不要你与庶母乱.伦有的孩子,顾家的脸面我还是要的。”
其他事倒也罢了,但这样丑事绝对不可以传扬出去,是以也不能将尤二姐休回家,万一被尤家人知道了,以此事威胁顾家讨要好处,那就不好办了。
此时此刻,顾彦文生出了几分悔恨。早知有一日会东窗事发,他当初就不该为了美色罔顾人伦。
顾老夫人看着尤二姐继续道:“你既然做出这种事,就该想到后果,你可知妇人偷.情按照律法会是什么刑罚?今日我不杀你,完全是顾念顾家名声,你若还想保住这条命,从今以后就闭上你这张嘴。”
尤二姐泪如泉涌,但是不敢哭出声,听到老夫人的话连忙点头。
顾老夫人行动很快,即便顾彦文苦苦哀求,还是让人请来了顾家族亲。但是又不能无缘无故的将顾彦文除族,是以老夫人便将顾家几位长辈请过去,悄悄将顾彦文和尤二姐的丑事说了,顾家长辈明白了其中缘由,便将顾彦文除族了。
顾彦文带着尤二姐回到了外面的宅子,他现下一无所有,还要照顾中风的顾鸿。顾鸿虽然中风面瘫、不良于行,但一见到顾彦文就露出要吃人的眼神,顾彦文看了心里发怵,就让尤二姐伺候他。
原本他对尤二姐是有几分疼爱的,可是事情败露他被除族,便迁怒到了尤二姐身上,认为是尤二姐连累了她,动不动就给她甩脸子。
尤二姐心中委屈,但是现在只能依靠顾彦文,是以只能小心的讨好。
半个月后,尤老娘病了,尤二姐去探病。不知怎地,马儿突然发疯狂奔,将尤二姐摔下了马车,尤二姐撞到了墙上,当即气绝。
尤老娘听闻此事,到顾家来闹,要求顾家给个说法。凤姐和顾老夫人根本没见她,只是让人告诉她:顾鸿已经被除族了,尤二姐是顾鸿的妾,要说法就去找顾鸿罢。
尤老娘看着门口几个凶神恶煞的护卫,顿时没闹事的胆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尤二姐的事并未在京城掀起什么波澜,顾家也一派平静,只字不提此事,好像二房一家从未存在过。
当然,顾朝雨听闻顾彦文被除族的事,又少不得去太子面前诉苦了。
临近年关,各处越发热闹,即便外面天寒地冻,京城仍不减繁华,做生意的人还在走街串巷。
冰雪严寒,鱼更不易打捞。当然,对于太子府来说,可以随时吃到新鲜的活鱼。
昨日刚下过一场雪,大地被白雪覆盖,整个京城一片白雪皑皑,到处银装素裹。
一大清早,各府的小厮将门打开了,都开始清扫门外的白雪,管事的一边吩咐他们做事,一边跺着脚搓着手。
这时候,从不远处传来骨碌碌的声音,一个包裹着面部的妇人推着车行了过来,所过之处留下两道车轱辘压过的痕迹。她一边走,一边看着各府的匾额。
少倾,‘太子府’三个字出现在她头顶,小车立刻停止了声音。
管事的刚要回去取暖,便看到了一个妇人站在门口,嫌弃的道:“这里是你该站的地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妇人有些无措,“我是来送鱼的,是我丈夫告诉我来这里。”
管事的问,“我怎么没见过你,你丈夫是谁?”
妇人道:“我家那位姓伍,他昨天去打鱼染了风寒,只能让我替他送来。”
管事的看着她推的小车的确有些眼熟,挥挥手道:“既然这样,那就进去罢。”
妇人低眉顺眼,跟着管事进了太子府。
第114章
清晨, 太子从顾朝雨院子里出来,刚要出府, 就看到了两人。
管事的给太子行了礼,太子并未理会, 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但却是下意识的看了妇人一眼。
待太子走后,管事的道:“快些走,太子府岂是容你乱看的?”
妇人唯唯诺诺的模样,低头推着车。
一连几日,都是妇人代替她丈夫来给太子府送鱼,偶尔也会遇见太子。
在这期间, 太子府有好消息传出,太子妃有孕了。
太子松了口气,难得对太子妃露出个笑脸, 甚至对太子妃嘘寒问暖。太子妃宠辱不惊,但听到这个消息的顾朝雨不知道要私下里砸碎多少茶盏玉器了。
顾家虽然和太子立场不同, 但凤姐也真心为太子妃高兴, 第二日便着人送了贺礼, 太子府客人络绎不绝。
这一日,凤姐正和王熙和、徐槿闲话着,徐槿已经认出来她的确救过王熙和。王熙和给徐槿道了谢, 两人都是心无城府之人,一会就没了初始的客气,很快就笑闹成一团。
没过多久, 凤姐听到一个消息。黛玉去荣国府看望贾母,回来的路上马车坏了,黛玉不小心崴了脚,现下才回府。
凤姐和王熙和便一同去了林家。
凤姐到林家的时候,太医刚为黛玉诊治完,正要出府。
凤姐问道:“不知林姑娘伤势如何?”
太医道:“并无大碍,敷几次药,多休养几日便好了。”
凤姐点了点头,便快步进了屋里。看到黛玉坐在榻上,脚踝高高肿起,不由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下面人是怎么做事的?既知道你要去荣国府,怎么不事先检查一下马车呢?”
王熙和凑近一看,“好在没伤到筋骨。”
黛玉让凤姐和王熙和坐下,又吩咐紫鹃上茶。
“凤姐姐别怪他们,今天去荣国府的时候马车的确完好无损,可不知怎地,偏生在回来的路上坏了。”
“既然马车坏了,你是怎么回来的?”凤姐问道。
黛玉微微一笑,“说来也巧,南宁侯世子夫人今日回成家,刚巧路过,就好心绕道送我回林府了。”
事实上,林家马车坏了挡了道,她一着急崴了脚,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一个华贵的轿子停在一边,里面的人吩咐小厮去前去问问黛玉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之下,要一个男子主动帮助的确不太合适。刚巧成琬的婢女及时跑来了,挡住了那个小厮,又赶紧扶着黛玉去了她们的马车。
“成家姑娘还真是个热心人。”王熙和道。
凤姐也笑道:“还很机灵呢,赶在那个小厮之前扶走了林妹妹。就是不知道那男子到底是谁家的公子。”
紫鹃思忖了一会,道:“之前奴婢在荣国府的时候,倒是见过那个小厮,好像是北静王府上的。”
凤姐若有所悟,“荣国府和北静王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尤其是宝玉和北静王。”
紫鹃道:“北静王的确很喜欢宝二爷。”
凤姐正思考着此事和荣国府有没有关系,陈雁回刚回到林府就听说黛玉受伤一事,赶紧过来了。
不得不说,陈雁回虽然是继室,但为人光明磊落,对黛玉尽到了主母应尽责任,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看到她来了,凤姐和王熙和站起身,几人相互见了礼。
陈雁回先问了黛玉的伤势,又问了事情的经过,当得知成琬帮了黛玉之后,淡淡一笑道:“幸好只是虚惊一场,多亏了陆世子夫人,等你伤好了,一定要亲自登门致谢才好。”
黛玉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母亲不是参加宴会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雁回道:“我最不喜欢和那些夫人打交道了,一个个戴着一张假脸,虚伪无趣得很。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在家里多看看书,还可与你探讨一番。”
凤姐微微惊讶,听着两人的对话,看来黛玉和这位继母相处的的确不错。一个能不顾世俗眼光、毅然决然提出和离的人,想来也是个心胸坦荡之人。
陈雁回知道凤姐和黛玉关系亲厚,也没有回避,道:“宴会上,不知多少人都在旁敲侧击的问我,想知道你父亲给你许人家了没有。”
黛玉脸色一红。
陈雁回笑了笑,“其他人倒也罢了,最可笑的是北静王妃。”
几人都面露疑惑。
陈雁回接着道:“我以为她是出于好心想为你说个好人家呢,谁知听她话里的暗示,倒是为了北静王。她先是说你容貌气质出挑,又说你才华出众,作的诗文在贾家姐妹中首屈一指。说你这样的女子应该许个门第高、性格温润的男子才好。我告诉她,你如今既是我的女儿,陈家自然是你外祖家,林家是世家清贵,自然也不差。有林家和陈家为你做靠山,将来自然能寻个好人家的嫡子做正妻。
只不过你是林家独女,自然要再多留两年你父亲才舍得让你出嫁。北静王妃在听我说‘正妻’的时候,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说来还真是可笑,哪里有正妻主动张罗着给夫君纳侧妃的,况且还不是小家嫡女或高门庶女,偏偏选中了林家嫡女,她凭什么以为可以让你这样出身的女子给北静王做侧妃呢。”
凤姐道:“许是北静王妃觉得,他的夫君是郡王,又是个谦谦君子,所以可以纳任何女子为侧妃罢?”
“这也太自命不凡了。”
王熙和道:“北静王妃时怎么知道黛玉诗词做的好,难不成她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