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朝/颜朝秘史:国师和首辅的替身之争——静沐暖阳
时间:2019-04-17 09:09:53

  明岩赶紧转身去开门。
  “陛……表小姐?!”
  开门见是贺缈,明岩吓得差点要跪下。
  他没进过宫,这次南巡是他头一回接触女帝,都说伴君如伴虎,虽然女帝年轻貌美,可毕竟身份摆在那,明岩乍一见着还是腿软。
  表小姐?
  谢逐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哪里来的表小姐。
  贺缈还记着当初做青阮时被欺压的仇,轻飘飘地瞥了明岩一眼,吐出两个字,“出。去。”
  “是是是。”
  明岩忙不迭地窜了出去,给她腾出路,顺道阖上了门。
  谢逐唇角牵了牵。若明岩知道他当初大呼小叫的对象正是大颜女帝,不知会作何感想。
  欺软怕硬……
  贺缈踢了门一脚,再转身对上谢逐时,帝王的气势又没了,只有些心虚地讪笑,“谢卿。”
  谢逐敛了面上的笑,起身道,“陛下。”
  “哎,出门在外不要暴露了……”
  贺缈连连摆手,几步走过去,将手里的粥碗在桌上放下。
  不知是谁先叫的谢卿。
  谢逐也不拆穿她,看了眼桌上的碧粳粥,“这是?”
  贺缈解释道,“玉歌做的夜宵,你趁热喝吧。今日车马劳顿十分辛苦,你还受了惊吓……”
  惊吓?
  谢逐半挑了眉。
  “那些山匪太过猖狂,多亏有谢卿你护驾。回去后,我定严查此事,派人清剿那些山匪。”
  贺缈振振有词地睁着眼说瞎话。
  “许是臣穿得太过招摇,让那些山匪误以为臣才是众人之首。又怎么会放过臣,反而对一个姑娘家穷追不舍?”
  谢逐笑了笑,“能如此护驾,臣也算有些价值。”
  这倒好。
  她没圆上的事谢逐自己给圆上了。
  贺缈尴尬地回以微笑,眼神漫无目的地转了转,本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突然瞧见桌上的袖箭,登时拐了个弯,“这……这不是我的箭吗?”
  谢逐点头,将那袖箭拿起,“是陛下救臣的那支。”
  “你竟将它带了过来!”
  顺着谢逐的视线,她也垂眼看向自己的那支袖箭,不解地问,“这箭……有什么不对吗?”
  谢逐淡淡唔了声,“臣只是瞧这袖箭做得十分精巧,不似凡品,若白白丢了反倒可惜。”
  他指了指那箭上缠绕的丝线,“这种丝线,似乎很少见。”
  贺缈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谢卿好眼力。这是勾云丝,松时柔韧紧时锋利。无论白日还是夜晚,隐蔽性极高。缠在箭上,射出时难以被人发现行迹。勾云丝极为珍贵,其实有许多用处,像我这样缠在箭上真是暴殄天物了。”
  她张了张唇,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这是我幼年时……师父特意命人为我制的袖箭,我那时不懂事,无意中瞧这勾云丝好看,就偏要师父帮我缠在箭上。”
  谢逐眼神幽暗,攥着短箭的手又收得紧了些,喉头轻微颤动。
  “也就是说……这袖箭世间罕见,唯陛下所有。”
  他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听得贺缈有些莫名,“应当是吧。”
  谢逐抬眼看她,不知是因烛光映衬的缘故,还是旁的什么,那双眸子全然不似平常的清冷,好像闪着炽热的光,要将她灼化穿透一般。
  “谢卿……”
  贺缈定了定神,试探地去拿他手里的袖箭,“这支箭,可以还给我吗?”
  她不好意思地扬了扬唇,“这袖箭我只剩下六支,平常防身轻易不用。就算是用了,最后还是会取回袖箭,擦拭干净。所以……我就收回去了。”
  将那袖箭从谢逐手里轻轻抽了出来,也不等他出声,贺缈往后挪了一步,“时候不早了,明日要早些出门,谢卿喝了粥就尽快休息吧。”
  说罢,她便转身出了门。
  “吱呀——”
  门被合上的动静从身后传来,谢逐才虚攥了掌心,眉眼低垂。
  那只袖箭,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 -
  上庸城自古富庶,民风开放,繁荣不输盛京,也是此次开设女学贺缈最重视的城池之一。
  然而她接连在上庸设了两所女子学堂,愿意入女学的人却寥寥无几,最后呈到她跟前的名单只有薄薄的两张纸,少得出乎她的意料。
  所以贺缈第一个暗访的地方,便定在了上庸城。
  城门口。
  墙上张贴着开设女科和女学的皇榜,来往的商贩百姓熙熙攘攘,却无一人往那皇榜上多看一眼。年迈的妇人依旧挑拣着新鲜的菜和小贩讨价还价,河道边船夫的孩童仍趁着父亲不注意乐呵呵地趴在船边玩水,桥下也有不少妇人,一边洗涮一边谈笑,高门大嗓言论粗鄙。
  贺缈站在拱桥上,远远地看着城门口那张无人问津的皇榜。
  它的色泽仍是明艳的,末尾盖上的皇印还是鲜红的,然而却像是刻意被人忽视似的,像一颗被丢入湖泊的碎砾,就连涟漪都只泛了一小圈,随后便沉寂静默,不曾对城中这些人的生活产生丝毫影响。
  “小姐……”
  见贺缈神色郁郁,方以唯有些担忧地开口唤她。
  贺缈回过神,叹了口气,转身往桥下走,“有些事或许是我们想的太简单了。”
  “万事不能一蹴而就,需得徐徐图之,”谢逐走在她身边,低声道,“你早上还不曾用膳,这里摊贩倒多,有不少你喜欢的吃食。”
  陆珏不赞同地蹙了蹙眉,朝谢逐瞥了一眼。
  这又吵又闹不太干净的地摊吃食,陛下怎么能在此处用膳?也太不讲究了些……
  贺缈在周围扫了扫,才发现的确都是她平常爱吃却吃不到的路边摊,心情不由大好,“那就先寻个地坐下吃些东西,吃饱了再说。”
  顿了顿,她突然发现身后少了一人,小声喃喃,“宁翊呢?”
  “喂喂喂——”
  已经在馄饨摊边坐下的宁翊咧着嘴朝他们挥手。
  因今日出门是办正事,玉歌和明岩便被留在了客栈。贺缈只带了谢逐、方以唯和宁翊,而陆珏坚持要寸步不离地护她周全,所以也跟了出来。
  这五人虽都换了并不显眼的便服,贺缈和方以唯还带了面纱,可剩下三个大男人容貌也是一等一出挑,坐在路边还是吸引了不少行人的视线。
  若不是有陆珏这个冷面罗刹在,那些人的眼神恐怕还再放肆些。
  贺缈垂了眼,掀开面纱舀了勺热腾腾的汤,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开口,“易容,回去通通给我易容。”
  “再来一碗!”
  宁翊从汤碗里抬起脸,叫了一声。
  这一桌就属宁翊和贺缈吃得最香。
  陆珏虽也吃了不少,但面上并无那种仿佛吃了什么美味的享受表情。剩下两人,谢逐吃得慢,而方以唯则是没怎么动。
  天气热,这边上又是蒸煮的摊子,方以唯没闻到什么馄饨的香味,鼻子跟前倒是挥之不去那河里隐隐漫上来的鱼腥味和行人身上的汗味,让她食之无味难以下咽。
  宁翊朝方以唯斜了一眼,见她连脸色都白了,不由出言嘲讽,“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老板娘正端了碗馄饨过来,宁翊侧头问道,“可有凉的绿豆汤?”
  “有的有的。”
  宁翊将绿豆汤搁在方以唯面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就着喝吧。”
  说罢又埋头给自己的馄饨汤碗加了一勺辣。
  方以唯愣了半晌,才端起碗轻声道谢。
  作者有话要说:  谢逐冲鸭!
 
 
第32章 
  贺缈压根没怎么注意这两人的对话, 目光一直在那馄饨摊边打下手帮忙的姑娘身上转悠。
  大概是老板娘的女儿, 十来岁的模样, 小小年纪看着却很是伶俐, 每一桌结账时她只稍看一眼桌上的碗碟, 便能立刻得出个数儿,比老板娘算得还要快些。
  见贺缈打量她, 她也大大方方走了过来, “姐姐还吃吗?”
  贺缈收回视线, 淡淡地唔了声, “姐姐吃完了。”
  “那我就把碗筷都收拾啦。”
  小姑娘利落地拿着抹布擦起了桌子, 将碗筷叠成一堆,却是不小心掉了支筷子,从桌上滚了下来, 在贺缈衣摆上划了一道浅浅的汤渍。
  “啊对不起对不起!”
  还未等贺缈开口, 小姑娘便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想要给她擦干净。
  老板娘闻声赶了过来,也连忙给贺缈道歉, 转头对着女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这么大的人,做事还毛手毛脚的,和你死去的爹一个德行!也不知道养你有什么用!再这样帮倒忙, 就把你卖给人家府上做丫头,还能换一笔银子!”
  小姑娘红着眼睛将碗筷捧走了,贺缈瞧着有些愧疚, 见老板娘还一个劲儿的朝她赔罪,连忙摆了摆手,“没关系……”
  谢逐却是抓住了老板娘话里的重点,抬眼看向她,淡淡地启唇,“我听说上庸如今开设了女子学堂,但凡女子报名入学,皆可得一笔银子。与其将你这女儿送去做丫鬟,何不送进学堂?”
  老板娘笑了一声,似是对女学嗤之以鼻,“她上学堂能有什么用?就她这蠢笨模样,也做不了什么大官,既做不了官去那学堂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替我打打下手,过几年再找个人家嫁出去……哪能容她在那学堂里耗着!”
  顿了顿,她拉长了声音,“至于那女学入学的银子,哪有那么好领?”
  贺缈皱眉,“什么?”
  “我们这儿一开始还有好几家兴冲冲地去报名了,可最后呢,两手空空地回来,压根就不让我们这些人领……原来那些夫子也贯是嫌贫爱富的。”
  “还有这种事?”
  方以唯也放下了汤碗。
  宁翊插话,“那朝廷的银子都去哪儿了?莫不是都被学堂那些人饱其私囊了吧?”
  贺缈的脸色难看起来。
  谢逐看了她一眼,侧身朝那老板娘的女儿招了招手。
  小姑娘揉着眼走了过来。
  谢逐垂眼瞧她,“你叫什么?”
  “莲姐儿。”
  小姑娘说话还带了些鼻音。
  谢逐微微俯了身,“你可想去学堂读书?”
  莲姐儿愣了愣,连忙回头看了她娘亲一眼,又转回来摇头,“不想。听隔壁二虎说学堂教得都是些之乎者也听也听不懂用也用不上的话,我不喜欢。”
  贺缈心念一动,“若学堂教你算术,教你商经呢?”
  “商……经是什么?”
  莲姐儿有些懵。
  宁翊敲了敲碗,眯着眼笑,“就是教你如何挣许多许多银子,开许多许多店铺,让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的!”
  老板娘从他们身后经过,听到这倒是稍稍动了些心思,“女子行商是要被说闲话的,女学里又怎么会教这些?”
  宁翊支着脑袋瞥了一眼贺缈,挑眉,“自然是要教的。”
  莲姐儿想了想,点头,“那我想学。”
  - -
  谢逐向老板娘“借”来了莲姐儿,准备带着她去学堂报名,看看女子学堂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方以唯看着前面牵着莲姐儿手的贺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其实她与贺缈的心情也差不了多少,如今只要在街上瞧见正是适龄的女孩,脚下便走不动道,恨不得冲过去就问人家爹娘,为什么不送去女子学堂……
  “收收你那直勾勾的眼神。”
  宁翊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像个拐卖孩童的婆子。”
  方以唯觉得自己和宁翊搭话就是个错误。
  学堂在城东,离这还有些距离,从河道边离开后几人就上了马车,由陆珏驾马往城东学堂去。
  贺缈牵着莲姐儿坐在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搭话。如今身边没了娘亲,小姑娘反倒少了些顾忌,话都多了起来,又变回了方才算账那个机灵的模样。
  “娘亲说我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贺缈低头,“可我觉得你十分聪明,读书识字只是为了明理,对做生意也有好处,也并不一定都要特别有学问、都要做大官。”
  “特别有学问做大官的,姐姐是在说方以唯吗?”
  莲姐儿突然仰头问。
  “咳——”
  突然被点名的方以唯轻咳了一声。
  贺缈忍不住惊喜地笑了起来,“你也知道方以唯?”
  莲姐儿点头,“很厉害的女官嘛。之前有戏班子来演过戏,虽然娘亲和我都去不成,但听看的人回来讲过。娘亲后来还常常提起她……”
  “你娘说她什么?”
  这次开口问话的是方以唯本人。
  “娘亲说,方以唯这样的女子就算放在男子里也是少见的,哪里人人都能像她一样。”
  莲姐儿仔细回想了一下。
  方以唯扬了扬唇。
  “不过娘亲也说了,由方以唯可见女子读书没好处,读到最后只会像她一样嫁不出去,还要被人退婚。”
  “……”
  方以唯唇角的笑容彻底僵住。
  贺缈同谢逐面面相觑,车内登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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