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只敢,偷偷摸摸地压在心底。
藏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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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延搬宿舍的那天是周三。
放学铃一响,桑稚立刻背上书包往外跑,连招呼也没打,惹得殷真如一头雾水。
也许是因为搬校区,沿途的人流量比平时多了不少。
桑稚知道南芜大学的主校区在那,回家的时候经常会路过。而且,因为旭日中学的面积太小,之前他们学校校运会都是在他们的操场上举办的。
学校有什么文艺汇演,也都是借南芜大学的场地。
所以旭日中学被人戏称是“南芜大学附属中学”。
桑稚走到南芜大学的门口,停下,给桑延打了个电话。
可桑延完全忘了她要过来帮忙的事情,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愣了下:“不是吧,你真要来?”
桑稚无辜道:“我都到门口了。”
“……”桑延说,“你是不是在正门。”
“嗯。”
“我现在没时间出去接你。你进来右转,然后一直直走,能看到个楼梯,上来就是了。九栋五层525。”桑延补充了句,“如果觉得不确定,你就问问路,问男生宿舍九栋在哪。听到没?”
桑稚乖乖道:“听到了。”
桑稚挂了电话,顺着桑延说的路线走。
南芜大学有很多本地学生。
今天也有不少人是让家里人过来帮忙的,所以一路上,桑稚能看到很多看上去已经不是大学生的人,还有跟她一样同样穿着初中校服的学生。
走了十来分钟。
桑稚看到了一条很宽的楼梯。下边的位置空敞,停了好几辆大巴,还有一排小汽车,留出了一条三米宽的道路。
她往周围看了一圈,正想给桑延打个电话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不远处就停着桑荣的车。
桑稚放下手机,走了过去。
车上没人,但车尾箱却开着,不知是忘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里边只有一摞书,还有一只很丑的布偶。
想着自己要上去,干脆把这两个一起搬上去好了。桑稚迟疑着拿起那个布偶,想放到那一摞书的最顶端,然后一起抱起来。比较方便拿。
她的动作还没做完,手还没松开。
身后突然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像是有人站到她的后面,挡住了她的光。
桑稚下意识回头。
映入眼中的是一件纯黑色的短袖。
视线往上挪。
划过男人的喉结,下颚,嘴唇,而后与他似笑非笑的眼眸对上。
段嘉许垂下眼睫,目光在她手里的布偶上定格了几秒。而后,忽然弯下腰,与她平视。他扯起唇角,气息悠长地笑了声:“哪儿跑来的小偷?”
距离靠的有点近。
桑稚的表情僵硬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随后,段嘉许指了指她的手,眉眼一挑:“怎么只偷哥哥的东西。”
顿了几秒。
他慢条斯理地问:“盯上我了?”
第8章 偷偷
耳边有倏尔的风声。
吹来了若有若无的青柠味,掺杂着浅淡的烟草气息。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晕染出金色的轮廓,平添了几分柔和。
两个月没见,段嘉许的头发剪短了些。不知是不是桑稚的错觉,他好像又长高了。但其余的,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仍是那么恣意放纵,又耀眼夺目。
桑稚的心脏重重一跳。
竟然也因这话,有了被戳中心思的心虚感。仿佛她是真的做了亏心事,不安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脊梁不由自主地挺直。
半晌,她把手上的布偶塞进他的手里,低声说:“我不知道是你的。”
桑稚低着头,有些局促地往外挪了一步。
没听到他回应,她便指了指车尾箱里的书,正经地解释:“我是来帮我哥哥搬宿舍的,看到车里有东西就想帮他一块搬上去。”
又等几秒,他还是还不说话。
桑稚迟疑了下,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知道那个娃娃是你的,我就不帮忙拿了。”
“……”段嘉许的眉眼动了动,直起身来,疑问般地重复了一遍,“知道是我的就不帮忙拿了?”
桑稚立刻点头:“绝对不拿。”
“还绝对不拿?”段嘉许的声音懒散,语气略带指责,“小孩,你有没有良心。”
“……”
拿了说她是小偷,不拿又说她没良心。
这男人简直比天还善变。
段嘉许又道:“哥哥帮你的大忙不记得了?”
这话一落,桑稚心中的不满一下子就散了大半,嗫嚅着:“记得。”
“那也不对哥哥好点?”
桑稚瞥他一眼,不吭声了。
段嘉许轻笑了声,也没再逗她,把那个布偶递给她:“喜欢就拿着玩。”
桑稚的右手动了动。忽然间,又想起他刚刚口里的那句“盯上我了”,她倏地把手收了回去,没那个胆子拿。
“不要?”段嘉许把手收回来,“那我扔了?”
桑稚顿了顿,这才接了过来。
段嘉许觉得好笑:“要就拿,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别扭。”
闻言,桑稚有些不满:“你刚刚说我是小偷。”
“哥哥跟你开个玩笑。”段嘉许把车里的那一摞书搬出来,腾出另一只手把车尾箱关上,“走吧,上楼。”
桑稚跟着他,没说话。
段嘉许看了眼手机,而后问:“不高兴了?”
桑稚依然保持沉默。
段嘉许:“送你个娃娃补偿你,行不行?”
桑稚直白道:“这娃娃很丑。”
“丑吗?”段嘉许的眉毛上挑,侧头看了眼,“还行吧。”
“你为什么买这个。”
“不是买的。”段嘉许想了想,不太在意地说,“忘了哪来的了。”
桑稚忽地明白了些什么,问道:“哥哥,这是别人送你的吗?”
段嘉许:“嗯?好像是吧。”
桑稚没兴趣了:“那我还给你吧。”
“不喜欢?”段嘉许朝她伸手,“那拿过来吧,哥哥来拿。”
桑稚沉默着还回去。
段嘉许问:“书包重不重?”
桑稚:“还好。”
段嘉许又问:“一会儿要爬五楼,能爬不?”
“当然能。我是十三岁,又不是三岁。”桑稚皱眉,很不高兴他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她,“而且我爬不了的话,你难不成要背我上去吗?”
段嘉许上下看她一眼,扯了扯唇角:“也不是不行。”
桑稚:“你想得美。”
段嘉许顿了下,突然笑出声:“我想得美?”
桑稚抿了抿唇:“本来就是。”
“行。”段嘉许妥协地承认,“我想得美。”
那个布偶被他放在书上,体积不算小,形状又有些扭曲,看上去格外显眼。桑稚看多了几眼,很快就垂下眼睑,收回视线。
楼梯的宽度不小,但上上下下的人也多。
怕她被挤到,段嘉许走在前面,让她跟在自己的后头。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上五楼。
桑稚的体力不好,此时气喘吁吁的,脸蛋有些红了,额间也冒了汗。爬上最后一个台阶,她扶着墙,蹲在地上,顶着一副赖着不走的模样,说:“不行,我得休息一会儿。”
段嘉许看了她两秒:“行,我一小时后来接你。”
“……”
桑稚立刻抓住他的右腿,耍赖似的:“我就休息一下,哪要一个小时。”
段嘉许调侃道:“小孩,你这体力可太差了。”
桑稚反驳:“明明是你们学校小气,连个电梯都不建。”
“总共才六楼,建什么电梯。”
桑稚嘀咕道:“那你也太倒霉了,总共才六楼就住五楼。”
“行了,起来了。”段嘉许又看了看手机,说,“一会儿腿蹲麻了。”
他看上去像是有点赶时间。
这次桑稚听话地站起来。
两人顺着走廊进去。
桑稚跟在他的右后方,好奇地往四处看。
很快就走到了525的门口。
门没关,段嘉许直接推开门,把书放到靠门最近的那张桌子上。
桑稚慢吞吞走进去,扭头一看,对上桑延的视线。
桑延跟段嘉许是对床。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上,长腿抬起搭在桌上,闲闲地喝着水:“好兄弟,辛苦。”
他这个姿态格外欠揍。
桑稚不满道:“你还说你没空下来接我。”
桑延面不改色地说:“是啊,刚收拾完。我这不刚坐下来歇一会儿。”
听到有别的声音,一个胖胖的男生从床上冒了个头出来:“咦,这是桑延的妹妹?”
桑稚点头:“你好。”
另一个男生从阳台出来:“我靠,小妹妹挺可爱啊。”
桑延拧上瓶盖,把手里的水瓶扔过去:“别说脏话。”
男生敏捷地接过瓶子,给他扔了过去:“你这教育谁呢,你自己平时说的可——”话没说话,他突然反应过来,笑嘻嘻道:“哦,我这不是嘴快了。小妹妹别学哈。”
桑稚默默点头。
她的目光挪到段嘉许的身上,很快又垂下。
段嘉许收拾了下桌上的东西,而后自己的椅子拉到桑延的旁边。他的嘴角弯起小小的弧度,学着男生那样喊她,语气吊儿郎当的:“小妹妹,坐这。”
桑稚低低地“哦”了声。
随后,段嘉许走到厕所里。
狭小的宿舍里一下子闹腾起来。桑稚大致理清了一下,那个胖胖的男生叫钱飞,刚刚说脏话的则叫陈骏文。人都很好相处,话也多。
桑延跟他们的关系似乎都不错。他边玩手机边跟他们聊天,偶尔接上几句。
两个人聊着聊着,突然敲定宿舍晚饭去校外吃烧烤。
带上桑稚一起。
没多久,段嘉许从厕所里出来。他换了件上衣,回到位置上,没掺和他们的聊天,拉开抽屉把钱包翻出来。
陈骏文看向他,嬉皮笑脸道:“老许,刚搬过来的。一会儿一起去吃火锅啊。”
“今晚?”段嘉许摇头,“你们去吧,我有点事。”
桑稚立刻看向他。
钱飞说:“你干嘛去!你难道有女朋友了吗!绝对不可以!我们宿舍是一体的!你要是想找女朋友!必须先帮我找!”
陈骏文跟他争:“不行,先帮我找。”
钱飞:“我没什么条件,脾气不要太差就行。”
陈骏文:“是个女的就行。”
钱飞:“男的也行。”
“……”
桑稚盯着他们,突然冒出了句:“你们不是在追我哥哥吗?”
桑延:“……”
陈骏文惊恐地看过去:“小妹妹,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的啊!”
钱飞从床上坐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桑延,摸摸下巴说:“这么一看,桑延看起来确实还挺眉清目秀的。”
桑延的额角抽了抽:“你俩给我滚。”
段嘉许在一旁无声地笑,背上个纯黑的书包便往外走:“我先走了,你们聊。”走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停下来揉了揉桑稚的脑袋:“那个娃娃,要的话就自己拿。”
说完便出了宿舍。
陈骏文叹息了声:“那我们也出门吧。”
钱飞:“行,我也饿了。”
桑延看向桑稚:“小鬼,你想不想吃火锅。”
桑稚沉默了几秒,摇头:“我回家了。”
“那吃别的?”桑延拧眉,“吃完我送你回去。”
桑稚又摇了摇头。
桑延没耐性,起身说:“你自己考虑,我去个厕所。”
桑稚也默默地站起来,把段嘉许的椅子搬回他的位置。随后,她又注意到到他桌子上的那个布偶,犹豫着拿了起来,情绪有点闷。
钱飞穿上鞋子,恰好看到桑稚的举动,下意识道:“这玩意段嘉许还没扔啊?他是不是有毒。”
听到这话,陈骏文也看了眼:“他好像放床上当摆设用的。”
钱飞:“睡觉的时候旁边放这个东西,不觉得渗人吗?”
桑稚捏着布偶的力道重了些,鼓足勇气,故作好奇地问:“这个是嘉许哥哥的女朋友送的吗?”
陈骏文立刻道:“什么女朋友,他哪有时间交女朋友。”
钱飞:“是啊,忙的跟狗似的。”
陈骏文:“为什么我不忙也没有女朋友。”
“还有为什么吗?因为你丑。”钱飞看着桑稚手里的娃娃,想了想,“这娃娃好像是段嘉许去参加什么比赛送的奖品吧,我记得。”
陈骏文:“是啊,上学期去的。”
闻言,桑稚手上的力道松了松,轻轻地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