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思雀和季栀瑶停止了闲聊,看着那说书人,都来了兴趣。
“微晴宫宫主就在三个月后要为大女儿招婿,向各大门派发了请柬,一来是去做个见证,二来嘛,便是对有心之士的邀请了。”
有人在下面嗤笑一声,“谁人不知这微晴宫历来都是女子掌教做主,这招婿无非就是招人入赘,大家都是大好男儿,哪个会不要面子去参加这招亲。”
说书先生闻言只笑,不作声,果然他这话一出,下面就立马有人反驳他。
“微晴宫在江湖中地位不低,兄台你看不起,可有的是人想进去呢,你说这话,恐怕是要得罪人的。”
马脸汉子皱着眉,敲敲桌子,“这招婿的消息早就过时了,来点再新鲜的。”
收了人的钱,自然是要人满意的,于是说书人再开口,“江湖上有一门派,只存在于百语阁的记录之中或是江湖上的传闻中,少有人真正见到这个门派的弟子,但谁也不敢小看了它。”
下面有的人面露疑惑,但有的人却是知晓他说的是哪个门派的,马脸汉子便是其中一个,“你要说的是不是以御音功闻名天下的平芜派?”
“正是。”说书人也不卖关子了,“平芜派的上任掌门与微晴宫前任宫主交情甚笃,此次微晴宫也向平芜派发了请柬,或许平芜派会派人前往。”
马脸笑了一声,“我说你这人,怕不是在胡扯,平芜派在哪儿都没人知道,这微晴宫又该将请柬寄往何处?”
他拿出腰间的酒壶对嘴大口饮了一通,舒爽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喝,随意用衣袖擦去嘴边的酒水,“再说了,平芜派隐世了这么多年,又没什么大事,为何要出世?”
说完他一甩袖一摆手,“罢了今日大爷我心情好,不与你追究了。”
他说完,便有一块银锭从角落里丢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的落在说书人前的桌子上。
“说的不错,赏你的。”
马脸回头一看,说话的是坐在角落里的黄衣姑娘,那姑娘面带笑意,肆意而张扬。
“敢问姑娘是觉着他哪里说得好了?”
季栀瑶勾唇一笑,“本姑娘说他说得不错就是不错,那有什么为什么。”
马脸汉子听了大笑两声,拱手做拳,“冒犯了。”
季栀瑶回了一礼,“无碍。”
听书听完了,茶也喝的差不多了。
“三妹我们走吧。”
“好。”
思雀笑眼弯弯,眼中含着期待与跃跃欲试。
跟着女主走,不知道这江湖是不是会有趣很多呢?
嗯,反正一定会遇上男主就是了。
第二十六章
悠疏山处于襄曙国的国境边界,但因为是行商必经之路,周边小国、相邻的大国之间进入襄曙国境内进行买卖行商都要由此经过,是以就算今上不算是个明君,也知道此地的重要性,历来皇朝对此处的管制都是很是重视的。
也因此,悠疏山附近的几个城镇比较富裕、安全且少是非的。
与此相对的,就是同处于边界处的焕石城,焕石城距离悠疏山山脚有好几日的路程,这座城池由于小且地处偏远,不如悠疏山附近那些城镇那般被朝廷密切关注,是以略贫穷,且此处气候恶劣,常年被风沙困扰,若是被遣到焕石城做官,那与流放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与思雀她们都没什么关系,唯一有关系的就是,思雀的第一个要拿到的通行印章,就是焕石城的。
这通行印章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刻了能够代表每个城池的图腾的印章,在政治、军事上皆无用处,在这个时代也存在一些喜欢四处游历的人,他们常常会每到一个城池便去讨要通行印章,作为一个“来此一游”的纪念。
正近黄昏,许多行人由城外朝着城内走,天边挂着一轮黄澄澄的圆日,圆日的下缘映出远处山巅上树木的影子,昏黄的光芒遍布大地,气温也跟着下降,夹着沙子的风一吹,不仅裸|露出来的皮肤被刮的生疼,还有些凉飕飕的。
马蹄声从官道上传来,三匹马由远而近飞快的奔驰着,马蹄子踏起一阵官道上的尘沙飞扬。
马上的人看衣着是三位姑娘,但三人都戴着帷帽,即便风吹起帷帽,帷帽下也还有一层面巾蒙着面,是以看不清面容,但这三人周身气度不像是这里的人,也更因为这显然是三位年轻的姑娘,路上的行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三人到了城门口便下了马,牵着马往城内走。
思雀下了马就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大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会骑马是一回事,真的把它当成交通工具每天骑上个几个小时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说来骑马这项活儿还是她爹前年教她的,是在悠疏山附近的一个马场学的,毕竟悠疏山上可没有能跑马的地方。
季栀瑶牵着马儿,注意到思雀的疲态,走到思雀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是不是累着了?我们先去找个客栈把马儿和行李安置好,吃点东西。”
思雀摇摇头,“我没事。”
季栀瑶:“不用逞强,这是你第一次骑马跑这么远,不适应是正常的,我们不着急,在焕石城休息两天再走。”
几年前还抱有目的的与思雀接触的季栀瑶,这几年愈发像一个姐姐了,这次外出,可以说是思雀第一次没有随同父母一起出远门,是以一路上季栀瑶都对她多有关心。
阿皎几乎都成了个摆设,毫无用武之地了。
“二姐,我又不是瓷娃娃,哪儿那么金贵,就是有些不习惯,你不必迁就我。明天我们去拜访城主,拿了通行印章后就走。”
思雀看了看四周,这座城比起她们之前所在的城镇还要落魄,主街上开的店铺门可罗雀,街上行人来往匆匆,冷清到了极点。
她拧着眉,朝着季栀瑶走近了两步,稍抬头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二姐,你觉不觉得这焕石城有些奇怪?”
经她这么一说,季栀瑶也有所感觉,点点头,也压低了声音,“这街上大多都是男子和老妪或是中年女人,小孩子难以见到一个,年轻姑娘就更是见不到了。”
她们三人往街上一站,简直就是异类,走过的人都拿十分奇特的目光打量她们,看了两眼后似乎灼了眼一般的立马低头匆匆走开。
襄曙国内对女子的要求并没有那么严格,女子和离后再嫁都是常事,更别说出来走走了。
——思雀她们戴帷帽和面巾是为了遮挡风沙,不是害怕抛头露面。
而焕石城内主街上却一个年轻姑娘也没有,着实是让人奇怪的。
三人进了城内最大的客栈,拿下了戴在头上的帷帽,只留下遮着脸的面巾。
老板正坐在前边打盹儿,甫一看见她们三个,一下子便惊醒了,屁股底下的椅子都翻了,空旷无人的客栈内一阵乒乓响。
见到老板这过于夸张的动作,思雀和季栀瑶对视一眼,更加肯定了焕石城内有古怪。
被老板拍了下脑袋醒过来的小二还有些晕乎,眯着眼问道,“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待他睁开眼看见面前的三人时,似乎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忽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这……这、这,三位姑娘你们——”
话还没说完又被老板拍了一下,老板不理会那小二,转而朝向她们,“三位姑娘来焕石城是做什么的?”
季栀瑶睨了一眼那捂着肩膀叫痛的小二,“是来向城主要一个通行印章的。”
闻言,老板的神色变得古怪了起来,“这……焕石城又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亦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少有人来焕石城要通行印章。”
说完他又长叹了一声,脸色变得苦闷了起来,“三位,趁着天还没黑,你们听我一句,那通行印章就别要了,早些离开吧,跑得越远越好。”
“城内发生了什么事吗?”思雀拧眉,“我瞧着这城内似乎没有年轻姑娘,又是为何?”
“我们姐妹二人是一定要拿到这通行印章的,还望老板知道些什么尽数告知,我们也好早做打算。”季栀瑶朝着桌上丢了几块碎银,敲了两下桌子,定定的瞧着老板,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却不想老板将桌子上的碎银又推向了季栀瑶,他直摇头,仿佛她给的是什么可怕的物件,“不不不,姑娘你要是住店,给住店的费用就好,其他的,我也不方便说。”
“这城内不安全,就连城主也无法自保了,如果你们运气好的话,明天赶早去要到印章便离开,不要逗留。”说完他又拍了两下桌面,摇头道,“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还望三位姑娘慎重。”
这下季栀瑶和思雀只好放弃问话,道了谢跟小二要了三间房便上去了。
这里的楼梯似乎年久失修,每踏一步脚底下的木板就跟着嘎吱响,扫眼望去,一楼的桌子上也满是灰尘,像是许久未曾有人光顾过,更别说楼梯的扶手了。
好在客栈内的房间还是干净的,没有外边那么灰尘仆仆。
季栀瑶她们三人先是进了第一间房间,找了凳子坐下,倒上两杯茶。
季栀瑶喝完茶,道:“奇也怪哉,这看上去也不是个黑店。”
毕竟没有黑店的老板会劝住店的人离开的。
“而且刚刚一路过来,好像其他的房间都没有人。不过焕石城地处偏僻,稍有外人来,这客栈如此冷清也是正常。”思雀抱着茶杯小口小口的饮着,“这城内究竟有什么是让客栈老板避之不及,连谈都不愿意谈起的?”
“而这一切,又跟年轻的姑娘有什么关系呢?”
她该说不愧是女主吗?跟着季栀瑶到的第一座城池便如此之古怪,明显藏有猫腻。
啪的一声,季栀瑶一拍桌,脸上带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的跃跃欲试的神情,“我们现在就去拜访城主,方才那个老板说‘就连城主都无法自保’,说不定去城主那儿还能发现些什么。”
思雀笑了,差点忘了,女主还有这熊孩子属性,虽然平时看着为人处世都很稳重,但一遇到感兴趣的事情,也不管危险与否,都干劲十足,这样的性格在原著中给她和男主惹了不少麻烦,但也帮助了不少人。
简直不像个在人人喊打的魔教中长大的人。
正好她也没胃口吃东西,就随她去走走吧,否则以她的性格,不定要自己一个人去。
只希望,别真的遇到些什么她们应付不来的危险事情。
思雀的手轻轻摸着腰间的玉笛,嘴角微勾。
于是她们把马儿寄放在客栈,又把一些不太重要的行李放在房间内,问了老板城主住在何处,便出门去了。
老板以为她们是听了他的话决定要速战速决,去找了城主要来印章便离开,连连点头,给她们描述去城主府的路线时十分详尽。
出了客栈,思雀才说道,“这老板也太热情了,似乎比我们还着急我们出不出城。”
季栀瑶点头赞同她说的话,却也无从猜测老板的目的。
“阿皎你看出这城里哪里不对劲了吗?”思雀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阿皎。
“除了方才小姐与二小姐所说,这城内还有不少打斗的痕迹和被掩盖去了的血迹。”
阿皎指了几个地方,她们走近一看,发现还真是。
阿皎蹲在地上,手指抹了抹地上的灰尘,灰尘下是干涸了的暗沉红色。
“这些打斗的痕迹不是一两个人造成的,至少是有十几个人,但因为这里常年有风沙,也不能判断这痕迹是多久之前留下的了。”
“从城内居民晾出来的衣服中可以知道,城内的年轻姑娘不是完全没有,而是大部分都躲了起来。”
阿皎毕竟比她们两个年长,又是接受过平芜派的训练的,观察的自然比她们都细致。
这么多年来早就对阿皎有所了解的思雀一点也不惊讶。
总觉得,如果她不问,这些东西阿皎一个字也不会讲呢:)
第二十七章
铺着一层红黄光芒交织而成的暮色的街道上,店铺零零散散的开着门,黑洞洞的店里似乎空无一人,格外的安静,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眉宇间黯淡沉重,似乎有所愁,低头闷声走着,很是不愿意在外面逗留的样子。
而同样走在街上的三位高矮不一戴着帷帽的姑娘仿佛成了这黑白街道画上唯一有色彩的部分。
思雀三人顶着行人奇异的目光走到城主府,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儿门内才传来动静。
吱呀——
门先是开了一条缝,能感觉到门内的人正透着这条门缝打量门外的人,似乎是打量够了,门才又打开了些,露出了门内站着的人的身形,是一个小厮。
“不知三位有何事?”
季栀瑶一拱手,回道,“我们是来向城主讨要通行印章的,还望这位小哥通报一声。”
小厮面带惊讶,点了点头便转身朝里跑去。
不一会儿,小厮就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位看上去年纪有些大的中年人。
中年人对三人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在下是府上的管家,三位的来意城主已经得知,请跟我来。”
“多谢。”
那管家只看了她们三人一眼便挪开了视线,极为规矩的走在前面为她们带路。
思雀用余光打量着这城主府。
比之落孤教所在的那个山庄,这个城主府可以说是非常简陋的了,庭院内光秃秃的没什么装饰之物,就连花草都是最普通简单的,似乎只是为了协调这府内的摆设而摆出来的。
若是配上萧瑟一些的b|g|m,比如小白菜啊地里黄,简直毫无违和感。
也不知道该说这城主清贫还是说焕石城着实贫穷。
忽的,当他们走到某个院子外面的时候,听到从院内传来的一阵悲痛的哭声,哭声不止一道,而是好几个人的和在一起,听得出那道声音最大最绵长的哭声的主人似乎已经哭了许久了,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管家目不斜视,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面部紧绷,行走或是站立的姿态都呈现一种压抑的状态,似乎在强硬的忍着什么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