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一听说山寨子里的盗匪都被剿清了,差点就拉着他们几个的手给跪下了。
但与此同时,城主也有些担忧,“可这火势,不会将整座山都烧着了吧?”
放火烧山,放在老祖宗那儿可是大忌,再者,这一片地区不少的人都是靠山吃山的。
曲冷解释道,“城主放心,我们在放火之前,在山寨周围挖了一条水渠,火不会蔓延到外面去。”
季栀瑶听了,不由得感叹道,“你们准备的还挺充分的。”
竟然连水渠都悄无声息的挖出来了。
曲冷有些不好意思,“咳,都是关兄厉害,我没出什么力气。”
关耶溪勾起一边嘴角,讽刺的笑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凭着一腔‘热血’就跑到人家寨子里胡搞一通,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说到“搭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睡得跟只小猪仔一样的思雀。
季栀瑶涨红了脸,“你——!”
但是到底是她理亏,如果不是她坚持说要过来,思雀也不会随她胡闹,也就不会差点遇到危险,所以她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可要让她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认错,她也做不到。
这下没有思雀的调节,曲冷更加不知所措了,看看关耶溪又看看季栀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也纳闷呢,虽然这位半路上遇到的关兄脾气有些古怪,但按理说也不至于会对这么个不认识的小姑娘这般不客气,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晚跟吃了辣椒似的,直呛人。
城主看出了不对劲,出来打了个圆场,“这两位公子今夜也帮了我们大忙,不知你们是从何处得知这群盗匪在此处惹是生非的呢?”
这话曲冷表示他会接,“是路上碰见的一位老人家告诉我们的,但那位老人家因为伤势过重很快就去世了。”
“那位老人家的孙女被这群人掳走了,他一路追查到了焕石城附近,被那群人打成了重伤逃了出来这才遇到了我们。”
“原来如此,两位公子还真是心善。”
“……”
翌日,思雀睁开眼,窗外的光微亮,清晨的气息萦绕在房间内,清清凉凉的,透过床幔,可以看见屋内的摆设,并不是在客栈,像是某户人家的客房。
她一瞬间有一些晃神,记忆还停留在那黑漆漆的、似乎四处都是窥探的目光的树林之中,结果一睁眼就是第二天了。
阿皎听见屋里的动静,知道她醒了便走了进来。
思雀坐在床边自己穿着衣服,一边打着哈欠,“阿皎,我们这是在城主府吗?”
她渐渐长大后就没有再让阿皎伺候她的起居了,平日里洗漱穿衣都是自己来,但阿皎还是习惯守着她。
“是。”
阿皎将昨晚她睡着之后的事情悉数告知思雀,包括曲冷与城主的谈话,就连关耶溪和季栀瑶的斗嘴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听到她说关耶溪,思雀穿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神思渐渐游远,下意识的用手想支着下巴,却不想甫一碰到就痛的嘶了一声。
她这才想起来,他们五个人不是毫发无损,她还“负了伤”呢!
思雀连忙跳下床跑到一边去照镜子。
思雀虽然摊上了个严格苛刻的师父,但都是被父母还有舅舅娇宠着养大的,这一身的肉格外娇嫩,特别是小脸蛋,又白又嫩,昨夜那人一掐,她现在这下巴就已经肿起来了,青青紫紫的看着很是吓人。
思雀小心翼翼的洗漱完,坐在凳子上,扬起小下巴让阿皎给她用药膏擦脸,大眼睛四处瞅,“阿皎,二姐姐他们呢?曲冷和关耶溪也住在这儿的吗?”
“嗯,二小姐还没醒。”
昨夜就思雀一个人睡得最早,他们回来跟城主又客套了一番才各自到客房睡下,思雀所住的这个院子是专女客住的,相邻的两间房一边住了阿皎另一边便是季栀瑶。
下巴上抹上了凉凉的药膏,像薄荷一样,浓浓药香之中还有几丝甜意,是思雀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鼻翼翁动,思雀眼睛向下瞟,瞅见阿皎手上的药瓶,咦了一声,“这不是我们带出来的药膏吧?”
“这药膏是属下醒来之后在小姐房门口发现的,品质比我们带来的要好,便用上了。”
说完阿皎脸色有些不好看,竟然有人到他们院子里放下了东西而她却全然不知晓,幸好这人没有威胁到小姐的安危。
这药她检查了好几遍,都证实是正正经经的化瘀的药膏。
阿皎作为平芜派训练出来的侍卫之一,什么都懂点,既然她说没问题、是好药,思雀也就信了,毕竟她在药这方面可是半点研究都没有。
“可这是谁送来的呢?若是城主,大可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思雀总觉得是自己心里想的那个人,却又觉得奇怪,看向正在净手的阿皎,“阿皎,你觉不觉得关耶溪给人的感觉很熟悉。”
阿皎认真的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思雀失望的叹了口气,嘟囔道,“也是,他们明明没有一处是相像的。”
她拨弄着浊月下方挂着的小象,神色惆怅,“或许是我太想他了。”
“小姐是在说兮鸠吗?”
当年思雀那场病吓坏了他们一干人,等思雀醒来后也都下意识的不去问那日|他们两个在后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兮鸠这个名字也是多年没有提起了。
兮鸠毕竟只是在思雀那么小的时候陪过她几年,大家都以为她长大后渐渐地就忘了兮鸠,可没想到思雀记得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牢。
阿皎的目光也落到了那玉雕小象上,与思雀最为亲近的便是她了,她自然看得出这雕刻的手法与思雀说什么也要带到平芜派的那些木雕小玩意儿的是如出一辙的,不过精巧了许多。
她难得的说了句安慰的话,“若是有缘,小姐与他定会再相见的。”
在思雀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足够玄妙,她与兮鸠莫名其妙的纠葛,无论是季犹还是颜傅水或是阿皎,都将其解读为是缘分。
叩叩叩。
思雀她们停止谈话,朝着门口看去,是城主夫人携着她的女儿,正站在门口含笑看着她们,身后跟着几名婢女。
城主夫人或许是因为忧愁的事情已经了结,放下了心中的结虑,回到了她本来雍容典雅的模样,“思雀姑娘醒的这般早,昨夜休息的可还好?”
思雀客气的回了两句,请她们进屋坐下了。
“我这是来给姑娘道歉的,昨日冒犯了姑娘,很是抱歉,也感谢姑娘与姑娘的朋友救了我们焕石城。”
看得出来城主一家人其实都很心善,这么一件事情一直记在心中,城主道了歉还不算,城主夫人今日又专程过来一趟。
城主夫人一个眼神,身后的婢女就呈着东西一一摆到了桌子上。
城主府早就被那群盗匪给掏空了,这还是城主夫人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些姑娘家用的手镯、簪子。
“这都是我们一点小心意,我知道姑娘你们是江湖中人,向来潇洒,是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可若是你不收下,我们怕是心难安。”
城主的女儿乖巧的挨着母亲坐下,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思雀,得到她的注视后就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谁不爱漂亮呢,思雀当然也是爱的,更何况城主夫人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这东西也不算太过贵重,是以她就坦然收下了。
果然在她表示收下之后,城主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些。
“夫人客气了,昨日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我们都不必将它放在心上,现在小姐能安然无恙,焕石城内的姑娘能得救,就足够了。”
“姑娘小小年纪,真是深明大义。”
第三十二章 (捉虫)
城主夫人看着她的下巴, 面带怜惜, “我们府上有上好的化瘀药,姑娘可需要?”
思雀的五官生的更似季犹, 只那一双眼与颜傅水几乎一模一样, 茶眸浅淡,带着异域风采, 放在颜傅水那儿就是冷冷清清的, 在她脸上格外的灵动,时时刻刻像是润着水光,特别是她笑的时候,两眼弯弯, 亮晶晶的, 少了几分浅薄而多了几分娇美。
在这么一张可人的小脸上多了那么一抹痕, 就显得格外刺眼了。
就连城主家的小姑娘看着思雀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怜惜。
“多谢关心,已经用过药了。”
思雀听着外面的响动, 问道:“外面这是在做什么?”
城主夫人朝着外面看了一眼,“你们回来之后, 我们家老爷又派人去清理了一番贼窝,找到了好些银钱和金银珠宝,全都换成了银钱, 这会儿正在按户籍登记的每家每户的分呢。”
“虽说不能把城民们被抢走的财物都补上, 但至少这样以后大家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思雀和城主夫人聊了一会儿,季栀瑶便醒了,于是城主夫人又带着她们出了院子, 打算去前厅用早膳,在路上又与曲冷和关耶溪碰到了一起。
管家正带着他们二人,看样子也是去前厅,几人便一起走了。
“关掌门、曲少侠早上好。”
“二位姑娘早上好。”
曲冷脸上没什么表情,俨然一个冷冰冰的大侠,但那目光却是时不时的朝着季栀瑶瞥过去,季栀瑶一看过去,他又连忙收回目光,二人跟猫捉老鼠一般,你跑我追的。
思雀低头掩嘴偷笑,再抬头时,发现走在身边的人已经换了一个,不住地朝他望过去。
男人换下了昨晚的一身赤色衣衫,穿上了一身靛青色的,白色的领子和袖口,如轻纱一般质感的外衣,风一吹便如雾一般的飘了起来,仙气十足。
但当目光落到他脸上时,特别是那双黑眸,深沉如最寒冷的夜空,和那不把任何事物放在眼中的散漫神情,生生将那份仙气又全都化为了魔气,邪乎的很。
关耶溪的目光在她涂了药的下巴上顿了一下,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个弧度。
但思雀并没有看到,她忙着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把自己无缘无故又黏在别人身上的视线挪开。
城主府的这顿早膳很丰盛,粥很醇香,小菜的味道也十足的好,一早上起来空荡荡的胃被温暖的食物填满了,舒服的直教人眯眼喟叹。
吃过早饭后,城主招呼几人坐下饮茶。
城主忙活了一夜,几乎没怎么合眼,但看着十分精神,在他脸上能看到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他看着几人,问道:“几位少侠在焕石城打算待上多久呢?”
他说完又连忙补充道,“当然不是赶你们走,相反的,我是想你们可以多住几日,也好让我好好招待一下几位,以表达我们焕石城所有人对你们的感激之情。”
季栀瑶与思雀对视了一眼,便对城主道,“实不相瞒,家妹的同门还在等着与她汇合,我们打算今日上街采买一些干粮和用品便上路。”
“原来如此,那我也不好耽搁了二位姑娘的行程。不过有什么需要的,二位姑娘也不需要出去买了,直接与管家说一声,只要我府上有的,都可为两位姑娘备上。”
似乎是怕她们推辞,城主道,“二位也知道我们城内的情况,就算城民们有心卖,恐怕也是没东西可卖给你们的。当然了,若是他们知道是你们要买东西,怕是送都要送到你们手上。”
现在整个焕石城的人都知道是五位年轻的少侠救了他们,早些时候还缠着城主要上门答谢,不想让他们打搅到他们五个人休息,城主便回绝了他们,但保证了一定会好好答谢他们五个的。
城主既然这样说,季栀瑶也只要点头应下,好在她们需要补充的也只是些干粮和水。
其实她们也不是那么赶时间,只是这般厚重的谢意她们承受不来,她们也不是抱着什么目的去做这件事情的,留下只会处处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两位公子呢?”
关耶溪放下茶杯,慢悠悠道,“我们要去的地方与这两位姑娘一样,恐怕也不好在此处久留。”
他掀起眼皮便对上了思雀的目光,轻勾起嘴角,朝她缓慢的眨了眨眼,满意的看到她的脸突然噗的一下红了,压下喉咙间的那声笑,“若我猜得不错,二位姑娘也是要去微晴宫吧?”
曲冷这也想起来前段时间的一个传闻,说是平芜派这次会出席微晴宫宫主为自己大女儿举办的招婿大会,目光灼灼的看向季栀瑶,“既然大家都是要去微晴宫,不若我们一齐上路,也有个照应。”
季栀瑶低声嘀咕道,“谁要和你们有个照应啊?”
但她还是没有明着将拒绝的话说出来。
“那边这般说定了。”思雀看出了些苗头,一边感慨着果然这就是男女主之间特有的效应,一边想着让这俩人培养培养感情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对此城主很是遗憾,但也不好强留他们,只好一个劲的给他们塞东西。
在房内收拾东西的时候,思雀暗戳戳的扯了扯季栀瑶的袖子。
季栀瑶转头,“怎么了?”
她们这是在女客的院子里,关耶溪他们俩回他们所住的院子去收拾行李了,这儿只有思雀、季栀瑶和阿皎三人。
“二姐姐,你觉不觉得那位关掌门有些奇怪?”
提起这个,季栀瑶便小嘴一撇,很是不待见思雀口中的“关掌门”的样子,“可不是嘛?武功是不错,但长得一般,而且那双眼睛好像长在头顶上似的,总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窝火。”
“而且我还觉得他邪里邪气的,有时候看人的眼神有些让人瘆得慌,到底是小门小派,恐怕学的也都是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思雀: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你是魔教教主的女儿来着??旁门左道这四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就显得格外的奇怪啊。
思雀看出来了,季栀瑶对关耶溪有很大、非常大的意见,能同意跟他们同行,怕全是靠着对曲冷的好感。
思雀摇了摇头,“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顿了一下,神色有些犹豫,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在季栀瑶催促的目光下还是咬牙说了出来,语速飞快,一个标点符号也不带,“就是你会不会总是忍不住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