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她都知道,这个门派靠的是依附炎云山庄才起来的,整日跟在炎云山庄后面拍溜须马,像现在,仗着身后的靠山而洋洋得意的时候想也不少。
大概是以为他们是哪个在江湖上连名头都没有的门派吧。
这一桌除了他们和水明城的人,还有就是青林门唯一来了的掌门——现名关耶溪,实名兮鸠的大boss本boss了。
思雀看向兮鸠,眼睛微弯。
这样一比,自家boss就厉害得多了,青林门好歹是完全靠着自己发家致富的,虽然处于关外,但近几年在这边也开始打响了名气。
不请自来的坐下的兮鸠和思雀之间隔着她二姐季栀瑶还有她几位师兄师姐,但一点也不妨碍两个人眼神交流。
季犹看着两人的互动,脸黑的跟炭有的一比了。
虽然他平时颇为嫌弃他家小白菜,但是眼睁睁的看着有只猪企图拱他家小白菜,而且还是一只眼熟的猪!
他一想到不久前在思雀房间看到的那一幕就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此时此刻,这只猪又当着他的面撩拨他的小白菜,作为老父亲,实在是很难开心的起来。
季犹捏着手中的扇子,跟个笑面虎似的,他朝着兮鸠看过去,脸上笑容没有减少分毫,但那双眼中明晃晃的是警告,可得到的却是某人无辜的微笑。
别人没注意到这俩人的暗流汹涌,可乖巧坐在思雀身边的季栀瑶却是注意到了的,不禁为她毫不知情的三妹和疑似三妹夫的这个男人捏了把汗。
别人都说,小时候会觉得父亲是最厉害的人,没有什么他不会的,等长大后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对此,季栀瑶表示,假的,都是假的,该厉害的还是厉害,不会因为她长大了就变的。
这一边,颜傅水不是会理会这些人的人,思雀的师兄师姐就更懒得理会了,他们平芜派的人秉持着尽量让自己长寿的养生法则,都是少动怒的。
是以到最后就没有人搭理这几个自我优越的人。
久没有得到答复的几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其中的年轻姑娘哼了一声,颇为不屑,“想来是觉得丢人,怕说出来我们也没听过吧?”
“舒姨怎么让我们跟这些人坐一起。”
前面提到过,微晴宫地处南方,是一片水乡,这里的人外出大都是走水路,河流甬道在这里交错相依,十分发达,是以这桌上的菜式也都是些新鲜的河鲜。
古代没有空运这一说法,所以这些河鲜在别处是很难吃到如此新鲜的,大都是腌制成干之后到各地贩卖。
可跟这些人坐在一起,他们这么倒胃口,怕也是难能吃的顺心了,真是辜负了这些美食。
思雀嘟囔了一句,有些不开心的低下脑袋。
颜傅水轻轻摸了下她的头,抬眸朝着对面几人扫了一眼。
几人立刻觉得背后像是刮过了一道冷风,寒冬腊月一般的,还在他们身上环游了几圈才渐渐消散,连忙不敢再说什么了。
思雀这下开心了,抱住颜傅水的手臂蹭了蹭。
所以有爹妈和没有爹妈差别就在这里。
前世她处处要看别人脸色,处处要忍让,要注意着与周围的人的关系,不敢随便得罪了谁,因为比起她周围的许多人,她没有后盾,只有一个人。
可这辈子不同,她有面冷心热的美人娘亲,还有时常与她互怼但是关键时刻绝对比谁都护短的厉害老爹,当然还有舅舅和姐姐、师兄师姐,有时候就难免会被宠坏了,一点委屈都受不了。
不过人活在世,当然是能不受委屈当然就不受委屈,不然还要便宜别人?
能不忍的时候坚决不忍,谁爱忍谁忍,反正她不忍!
没想到他们还没说什么呢,对面几个人又嘀嘀咕咕了一番,然后其中一个年轻姑娘站起来,朝着舒望岁就走了过去,离开之前还瞪了一眼思雀,这一眼仿佛在说“你等着瞧”。
得到这个眼神的思雀低声在季栀瑶耳边道:“二姐,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里缺根筋?”
季栀瑶深以为然的点头。
思雀无聊的用手托着下巴,耳边都是周围桌子传来的谈话声,难以听到那个姑娘走到舒望岁面前说了些什么,只能看见她用手指了指他们这边,肢体语言显得很激烈。
舒望岁似乎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有些惊讶,看了看他们这边,也看了看那个姑娘,抬步便朝着这边走过来了。
她们渐渐走近了,就能听见舒望岁说:“云姑娘,你是说他们吗?”
姓云的那位姑娘颇为愤慨的点点头,“对,就是他们,似乎很是看不起我们水明城!”
说完,她和他的同伴都用一种“你们就等着被骂”的倨傲眼神看着他们。
却不想,原本在他们想象中要给他们主持公道的舒望岁对着那桌明显是带头的女子笑了笑,说道,“真是抱歉,下面的人安排的不妥当,竟然让你们坐在这里了。”
水明城的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以及害怕。
他们今晚才到,是以早先没有看到舒望岁跟颜傅水他们走得很近的场景。
能让舒望岁这般态度对待的门派,他们自以为都认了个全,这些人显然不在他们划分的范围内,所以才敢这般同这些说话。
可他们现在隐隐觉得,这番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
这样还不够,坐在不远处的炎云山庄的众人注意到这边的状况,领头的中年男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这桌,看也没看水明城的几个人,对着颜傅水和兮鸠分别拱了拱手。
“在下乃是炎云山庄速阳煦,若平芜派的七长老与青林门的掌门不介意的话,可以到我们那桌去。”
或许真的是下面的人安排出了纰漏,炎云山庄这次来的弟子也不多,他们的那张桌子又格外的大,是以空位还是足以让颜傅水他们过去的。
这下水明城的几个人是真的切切实实的被吓到不敢说话了,噤了声,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就差没有缩着脖子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打眼的门派竟然就是平芜派,而这之中竟然还有青林门的掌门。
——这青林门的新一任掌门未免也太年轻了些,更是太好看了些,既不阳刚也不阴柔,是一种不属于俗世间的好看,来的各门派的弟子当中的姑娘家好些都忍不住朝他这里看过来,就希望能得到他一个回视,可人家只盯着同桌的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似乎没察觉到这些热烈的目光似的。
在场的人之中除了炎云山庄这种早就知道且确定了消息的,另外一些人中有的虽然是得了消息,久不面世的平芜派这回可能会出现在微晴宫,但也不确定这消息是真是假。
此刻被炎云山庄“认证”了的平芜派的人就在眼前,他们难免会好奇多看几眼,回头也能跟同门炫耀一番,自己也是见过平芜弟子的人了。
至于不长眼得罪了平芜派连带着还有那位似乎与平芜派关系匪浅的年轻的青林门掌门的水明城的几个人,其他人对他们不是不屑就是幸灾乐祸。
他们常常狐假虎威的欺负一些小门派,现在终于是给他们踢到硬铁板了。
原本是想着换位置的水明城的几人位置没换成,别人倒是换到炎云山庄那桌去了,他们这桌也没有人愿意坐过来,一桌美食吃的是味同嚼蜡。
在晚宴期间,各个桌子的人互相走动敬酒,也没有人到他们这桌,他们仿佛是被这里的所有人都孤立了一般。
思雀自从到了炎云山庄这桌后就没有再关注过那几个人了。
她看了看一言不发,优雅的用着餐的美人娘亲,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说了一大堆却没有得到她一个正眼的速阳煦。
这个速阳煦是萧东元的师弟,在炎云山庄地位也不低。
其实不是她舅舅颜巷想不开偏偏要她不爱说话不爱交际的美人娘亲带队下山,实在是其他的长老……都懒得下山,一个比一个理由多,但总结一句就是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
他们许多年都是在悠疏山上过的,对外面不了解也不愿了解,只埋头钻研御音功,虽然他们也不排斥平芜派再度面世,可这种下山的麻烦事他们还是一点也不想沾染的。
不过好在他们这一代的弟子不是都将师父们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她大师兄齐霜禹就是个能言善道之人。
是以在颜傅水不打算接话的时候,齐霜禹很适时的接上了话,与速阳煦攀谈起来。
颜傅水对此依旧是淡定的嚼嚼嚼,没有给半点眼神他们。
只在旁边一只手推过来一个装着理好刺的白嫩嫩的鱼肉或是剥好壳的河虾的小碗时,才会抬眸看一眼身边的男人。
男人的袖子挽了起来,指节分明的大手捏着一只红润润的虾,手指微动那虾壳便顺着指腹与虾肉分开了,虾壳落在手底下的盘子上,而虾肉则落在盘子旁的另一个空碗中。
季犹察觉到她的目光,看了过来,下巴微抬,很是自然道:“快吃吧。”
思雀这边也是一样的情况,哼哧哼哧的吃完一个小碗里的鱼肉和虾,就有另一个满满的小碗换下了那个空碗。
——坐过来的时候季犹没来得及插手座位,于是兮鸠就坐在了她旁边。
思雀把碗推到两人中间,眨眨眼,“兮兮也吃。”
兮鸠欲言又止,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神情似乎有些遗憾,收回目光后点头,“好,小姐先吃。”
思雀偏了偏头,大眼睛扑闪扑闪,她为什么觉得他刚刚似乎是想让她喂他,不过看见人太多就遗憾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不不,思雀对自己摇了摇头,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一猜一个准呢。
同桌的其他人看见这两对,都觉得理鱼刺剥虾壳要亲自动手的自己真是可怜弱小又无助。
只有季栀瑶十分淡定。
少见多怪。
哦,不过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觉得她无所不能的父亲也是能走下神坛的。
她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自己碗里,却突然从旁边落了一个小瓷碗到自己面前,她抬头,是面无表情眼神却有些躲闪的曲冷。
“咳,这、这鱼刺有点多。”
季栀瑶身边的人不动声色的把椅子搬离了她一些。
原以为是盟友,没想到也是个叛徒!
季栀瑶懵了一瞬,眨了眨眼,才慢动作的看了眼装满了鱼肉虾肉,堆成尖尖的小碗,低头夹了一块虾肉放进口中,机械的嚼了嚼。
但其实,如果脑子里能装弹幕。
她脑子里现在的弹幕已经开始疯狂刷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呆子啊!
这么多人看着呢!
第四十五章
夜, 是透亮澄澈且安静的, 只余下草丛中不知疲倦的扯着嗓子鸣叫的虫子们,一间间房间内都已经熄了灯, 黑漆漆的一片, 只有院中回廊里挂着的灯笼晕开淡淡的光辉,与清冷的月光一齐照亮这安静的夜。
而水明城的几个弟子所住的院子, 却不似别处那般安然平静。
即便是春天, 但由于前几天一直在下雨,湿气未退,夜里还是凉嗖嗖的。
水明城这次来的弟子无一不是在睡梦中被人从房间里提溜出来,捆在一起, 丢到了院中的, 不仅只穿着薄薄的一层衣服, 并且每个人的脸都肿的跟猪头一样,面对面竟是谁也认不出谁了。
但他们现在也没心思去认出同伴了, 强忍着脸上和身上被揍出来的疼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说好话, 因为脸肿了,说话还有些吐字不清。
“大侠!大侠你大人有大量,我们知道错了, 我们知道错了啊,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这一句话,同一个意思,每个人都重复一遍, 还不整齐,此起彼伏的,一个哭的比一个惨,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反而觉得聒噪的很。
居高临下站在他们面前的男人略不耐烦的拧了拧眉,吐出不轻不重的两个字,“闭嘴。”
话音刚落,他们就乖巧的闭上了嘴,就是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真的是疼得很!
这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好像很了解打人哪里会格外的疼,每一下都不是虚的!
男人脚尖一勾旁边装满了水的水桶,冰凉的水,哗啦一声,全泼在他们身上了,衣服全湿了,沾在身上,风一吹那凉意便就加倍,他们不停地打寒颤,牙齿也跟着打架,头发湿哒哒的沾在脸上。
但他们还是不敢开口说什么,嘴巴被冻的发紫也紧紧咬住了下嘴唇,只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
他们深深的觉得自己瞎了眼。
为什么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跟其他人一样觉得他美好的像只无害的妖精呢?
明明就是凶残的肉食动物!
他们欲哭无泪,低着头看也不敢看男人。
男人此时半边脸明亮半边脸阴暗,脸上再没了笑容,眼神比这夜风还凉,像条正嘶嘶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优哉游哉的看着自己的猎物,思索着从哪里下口。
他们毫不怀疑要是自己再惹怒他,就会一命呜呼。
他看上去可不是会在意杀了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人。
忽的,男人浑身的迫人气势一松,他睨了一眼坐在地上被捆成一团冷的不断发抖的几人,弯腰,低头,脸上又浮现了笑意,但这种笑意却让这几人心中发毛,后背发凉。
他用剑柄抬起其中一个男人的下巴,笑眯眯的看着他,“你们的嘴若是不能说出好话,那不如这舌头都别要了吧?”
几人疯狂摇头,生怕自己摇慢了他就会把话付诸行动。
男人似乎是觉得无趣了,又直起身,俯视他们,“虽然我是不介意多沾上几条人命,可你们实在是太幸运了,恰好碰上我不杀人的时候,今夜就当是给你们的一点小教训,日后该如何,你们懂吗滟?”
“懂懂懂!”
几个人又是不停的点头,就怕他突然改变主意。
男人笑了一下,一挥袖,迈着轻巧的步子便离开了这座院子,看着他的脚步虽然很慢,但一个眨眼他便已经走出去许远了。
当他走到拐角处时,便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那,沐浴着月光,周身蒙着一层轻纱一样的银光,察觉到他的靠近,缓缓转过头来,叫住了他,“兮鸠。”
兮鸠脸上习惯性的牵起一抹笑,对面前的人拱了拱手,“教主。”
站在这里等他的,赫然就是季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