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天潢贵胄!以势压人,不把人当人看!
他回想着罗衣带着泪光的眼睛,柔弱可怜的姿态,以及那不经意的一摔、一抓。
他想起自己下意识地上前捂她的嘴,紧接着下人们就冲了进来。
看似一切都是巧合。
但她轻柔的嗓音,嘹亮的哭声,在他脑海中连番闪现。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小看了她。
不可能是巧合!绝不可能!一定都是她的算计!
好厉害的女人!他这样想着,面上更加狰狞起来。他缓缓舔了舔牙齿,眼中闪现出浓浓的征服欲。
本来只是想玩一玩,尝尝公主的滋味儿。现在,她引起了他的兴趣……
一转眼,数日过去。
耳边偶尔听到“驸马”、“病重”等字眼,但始终没有下人把沈云毅的事情报上来,罗衣想了想,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驸马怎么样了?”罗衣叫了下人进来,“我想见他了。”
下人便道:“回禀公主,驸马他这几日病了,正在请大夫给他看。等他好了,公主再见他吧。”
沈云毅病了?究竟是病了,还是下人们把他弄伤了?罗衣并不打算追究,她装作不知道内情的样子,有些担忧地道:“病了?重不重?怪我,一时生气,倒忽略了他。”
“驸马没有大碍,只是有些风寒,吃几服药就好了。”下人回禀道,“如果公主要见他,最好过两日再见,免得过了病气给公主。”
“那好吧。”罗衣犹豫了下,点点头,“仔细照顾驸马,不许怠慢他,知道了吗?”
“是。”下人应道。
两日后,罗衣见到了沈云毅。
他瘦了一圈,本来红润的面庞现在失去了光泽,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阴沉。
他来到罗衣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下官向公主请罪。那日冒犯了公主,实在是下官的罪过,请公主恕罪。”
下官?冒犯?
他其实是在说,他是她的驸马,两人是夫妻,便是有些什么动手动脚,也不该这样对他吧?
罗衣没让他失望,她顺着他的意思,操起轻软的嗓音,缓慢说道:“沈郎不要这样说,你是我的驸马,我本不该那样对你。可是,那天我实在吓到了。你,你看我的眼神,我很害怕。对不住,我以后不这样对你了。”
沈云毅仔细分析着她的话,每一个字都不放过,并且用余光打量着她的表情。
然后他困惑了,因为他发现,他找不出丝毫的破绽。
当真有人的心机如此之深,演技如此精深,叫人抓不到丝毫破绽吗?
就算是有,她真的在算计他,可她图什么呢?她不顾名声,也要拆散他和林氏,硬是招他做驸马,如果不是喜欢他,而是要折磨他……为什么呢?他几时得罪过她吗?
沈云毅越想越困惑,怎么也想不出头绪来。
他又试着哄她:“那就好,我以为公主不喜欢我了。既然如此,我们圆房吧?”
“沈郎这些日子受苦了,先好好歇着,等身体养好了再说。”
她拒绝了他。
说话时,她的脸上闪动着娇羞,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出丝毫嫌弃、厌恶之意。
她是真的娇羞吧?她有什么好娇羞的?沈云毅眼神一暗,迈步上前,就要近身哄她。
成亲这么久,居然还没有圆房,怎么也说不过去!
“啊!”哪料到,罗衣惊呼一声,颤声说道:“沈郎,你别这样看我,你一这样看我,我害怕。”
他怎么看她了?他不过就是想着,这次一定跟她圆房!
沈云毅的脚步顿住。
他打量着她的神态,只见她眼中泪光点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心念转动间,他有些明白了——也许,她只是直觉特别灵敏。
所以,每次他对她不怀好意时,她总能察觉出,并且做出抵抗、反对之举。
沈云毅若有所思。
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让她别再哭出来。不然,又要发生上回那种叫他永远难忘的难堪。
他没有再靠近,面上露出温柔的神情:“公主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要记住,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既然你不喜欢这样,那我今晚仍然睡在别处好了。”
他说着,就往后退。
罗衣又感激又愧疚地看着他:“委屈你了,沈郎。”
沈云毅毫不在意地笑道:“我不委屈。只要公主开心,我怎样都没关系。”
把温柔体贴的风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
身影没入阴影中,温柔体贴的表情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和狰狞。
次日。
“公主,驸马他……”如意来到罗衣的面前,欲言又止。
罗衣微微挑了下眉头,有些猜到了如意要说的话。然而面上没有露出分毫,只好奇问道:“怎么了?驸马发生什么事了?”
“驸马他……去见了林氏。”如意说完,就跪了下来,垂着头不敢看她。
第64章 你尚主啊
“驸马他……去见了林氏。”如意说完,就跪了下来,垂着头不敢看罗衣。
昨日驸马才被放了出来,今天居然就去见他的前妻,实在是……不把公主的颜面放在眼里!
自从沈云毅做了驸马,身边伺候的人就换成了公主府的下人。不管他去哪里,身边总有人跟着,既保护他的安危,又记录他的行踪。
见林氏之前,沈云毅把跟着的人都支开了。他自以为这样一来,他的行踪就没有人知道。但下人们只是表面上走开了,暗地里还是要观察他到底去了哪里,会不会又危险?如果有危险,他们要及时营救。如果没有危险,他们要记下来他去的地方。
在消息传回来后,如意是糟心的。她很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公主,因为公主听了,必然会伤心、难过、感到难堪。可是作为下人,她们必须尽忠尽责,不能隐瞒主子任何事。
说完之后,如意便等着头顶上传来抽泣声。
没想到,只听到一声淡淡的:“我知道了。”
公主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伤心难过,也没有愤怒难堪,平静得过分。
如意惊讶地抬头。看到公主的表情也十分平静,眼中划过一丝愕然。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不过,公主没有因为驸马的举动而失态,让她们这些下人感到放心和自豪。
只要公主直得起腰,没有在驸马面前矮了身子,他们这些下人就永远有底气。
“需要奴才们做什么吗?”如意问道。
罗衣摇了摇头:“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如意应道:“是。”
“继续跟着他,不论他去了什么地方,都报给我知晓。但不要惊动他。”罗衣又吩咐道。
如意继续应道:“是。”
贺明玉派人送来帖子,请罗衣去赴宴。
早先两人便说了,借贺明玉的地方,再办一场宴会,就几个小姐妹一起。说说话,热闹一下,顺便品尝蒋嵘的厨艺。
罗衣应邀而去。
到了之后,她在小姐妹们面前表现得一切如常。只不过,脸上时不时闪过黯然。
“盈盈,是不是驸马又欺负你了?”小姐妹们问道。
贺明玉更是横眉竖目,一副要把沈云毅打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表情。
罗衣垂下眼睛,轻轻摇头:“没有,你们不要多想。”
“可是你看起来不开心?”小姐妹们又问道,表情很是关切。
从前的窦盈盈,喜怒皆挂在脸上,高兴还是不高兴,一眼就能叫人看出来。罗衣时不时露出黯然的神色,并没叫她们觉得奇怪,反而因此判断她的心情。
“盈盈,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
“就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你有什么心事,跟我们说一说,我们也好给你出主意?”
罗衣被小姐妹们劝了一会儿,才咬了咬唇,有些为难地道:“驸马他,去见了林氏。”
话出口后,场中一瞬间寂静下来。
窦盈盈抢了别人的男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在和离之前,林氏陪伴了沈云毅多年,与他同甘共苦,同舟共济。这份情意有多深厚,叫人一想便觉惋惜。沈云毅偷偷去看林氏,虽然不应该,却也在情理之中。
好一会儿,才有人道:“驸马他是个重情的人,这也不是坏事。”
“是啊,只要他不常常去见林氏,你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她们是好朋友,窦盈盈又是公主,自然不能说她的风凉话,因此便委婉劝她宽心。
罗衣对她们的反应并不觉得奇怪。
今日这件事,跟那日在公主府发生的事不同。那日,是沈云毅“打了”公主。一个男人敢打自己的妻子,是十分下作、叫人不齿的事。何况,他打的还是公主,完全藐视了皇权,任谁见了都不能装作不知道。
这件事则是沈云毅和前妻、现在的妻子,三个人之间的私事。就算窦盈盈是公主,也没有丝毫优势,反而显得她抢别人的男人,以势压人,骄纵可恶。
小姐妹们这样说,也是维护窦盈盈的面子。毕竟,她抢了别人的男人,却只抢过来人,没抢过来心,说穿后没有任何好处。
只有贺明玉,肠子直。听到这里,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们说什么呢?姓沈的欺负盈盈!他既然跟林氏和离了,做了驸马,就别再跟前妻藕断丝连,我还敬他是条汉子!可他不忘旧情,这不是把盈盈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其他的小姐妹都有些尴尬。
“明玉,你说什么呢?”
“你小点儿声,坐下好好说!”
贺明玉是不是傻?怎么说话都不给人留面子的?一时间,小姐妹们都有些埋怨。
贺明玉没想那么多,她只觉得愤怒:“他要么别跟林氏和离!既然和离了,就好好做驸马!他这样算什么?重情重义?呸!”
罗衣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但她随即意识到,此时不该笑的,因而迅速调整了表情,做出强忍难过的模样。
“明玉,你想多了。说不定,是那林氏和离后过得不好,驸马才去看看她?”
“是啊,不一定是有什么私情。”
其他小姐妹们试着挽回局面。
“不可能!”贺明玉断然道,“如果林氏过得不好,他只要跟盈盈说一声,派人去照顾林氏,以盈盈的心肠,难道会不同意?他偏要自己去,是看不起盈盈,还是别有私心?!”
这下是真的戳破了。
小姐妹们的脸上都不大好看,看看罗衣,又看看贺明玉,一时都叹气。
罗衣这下不旁观了,她拉了拉贺明玉,软声道:“我没事,真的。你不要生气,咱们今日聚在一起说话,就是不想再像那日一样。别因为我闹得不愉快,我们说些开心的事。”
但大家怎么开心得起来?看着她如此绵软好性儿,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沈云毅,真不是个东西,竟然私下里去见前妻。这样不干不脆,惹人伤心。
此时,沈云毅跟林氏在一起,真没干什么好事。
沈云毅一进门,就把林氏拖到床上。
一时间,床脚吱呀作响。
“猴急什么!那个娇俏人儿没把你伺候好?”
“别提她!老子这么久都没碰到她一根手指头!”
“哟?给我守身呢?我可不信,别糊弄我,到底怎么回事儿?”
沈云毅便把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真是邪门!”沈云毅的脸上露出恨恨的表情,“老子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女人!”
他把一腔怒气都发泄在林氏的身上,把林氏伺候得吱哇乱叫。
良久,云消雨歇。
沈云毅下床穿裤子,脸上阴沉的表情终于散去少许。
林氏久旱逢甘霖,一脸满足地倚在床头,精明的脸上露出思索:“能叫你连番失手的人,我还真没有见过。”
“哼!”沈云毅恨恨地从鼻子里喷着气,仿佛要把憋在胸口的那一团郁气吐出来,然而那团郁气就像在他胸口扎了根,他憋得难受,对林氏道:“你给我出个主意,怎么对付那个小贱人?”
他一定要把她弄上手!
“这有什么难的?别说你一个大男人,对付不了一个女人?”林氏看好戏似的朝他看过来,“再说,你孙大官人几时失手过?”
沈云毅猛地朝她看过去:“你说什么?!”
他怒声呵责,与刚才柔情蜜意的模样截然不同。
林氏撇撇嘴:“这里就我们两个,又没人听见。好了好了,别瞪我了,我改口就是了。”
她把玩着头发,忽然露出一个玩味又狠毒的笑容:“既然你用不了强的,那就换一招。这件事咱们也不是没做过,当初……不就是这样得手的吗?”
沈云毅被她一提醒,也想起什么来,他阴沉的表情渐渐散去,变得跟林氏一样狠毒:“好,好!不过,我现在身边总跟着人,不好弄东西。你帮我弄来,过几日我来找你。”
罗衣跟贺明玉还有一干小姐妹玩了一天。
离开东乡侯府的时候,为了做戏做全套,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黯然。
然后这点黯然,被惊愕打破。
因为一包热乎乎的瓜子,从天而降,精准地掉在了她的怀里。
罗衣抱着这包从天而降的,还热乎乎的瓜子,愕然地抬头,朝上方看去。
就见树杈上坐着一个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笑起来腼腆可爱。见她看过来,他单手一撑,从树上跳下来。
“送你的。”是蒋嵘,他对她笑着,“是我用了许多香草炒的,跟一般人做的不一样,你带回去尝尝。”
罗衣将瓜子单手提了,对他点了点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