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姐姐想了一会儿说,“行,我把这道题做完。”
做完题,两人便一起到商圈逛逛,途中,一美请姐姐喝了奶茶。当两人一人拿一杯热奶茶,走出商场,路过星巴克——
透过星巴克干净的落地窗,一美竟看到了林琳?
林琳正一个人坐在里面,羽绒服挂在椅背上,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毛衣质地厚实,领口略大,露出里面一对白皙而优美的锁骨。
只穿了一件淡蓝色与白色相间的条纹毛衣,质地十分厚实。
桌上,放着一杯美式咖啡,一个课本、一叠A四纸与一个黄色笔袋。
她高高绑了马尾,色泽红润的耳朵里,戴着一只白色耳机,修长的手上握着一支黑色中性笔。
她解着题,解到一半不会了,便抬起头,望着天花板静静发一会儿呆,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继续解下去。
想必是弟弟刚出生,一直哭闹,家里太吵,她便到咖啡厅学习。
…
随着日子一天天度过,春节也一步步临近了,叔叔婶婶张罗着,把姥爷接来一起过年。
姥爷两年前一退休,便把市里房子租出去,自己在乡下买了一个小平房,房子前带一大片院子,老爷自己种种蔬菜、养养鸡鸭,怡然自得。
姥爷又买了一个小三轮,敞篷款的,前面是摩托,后面带一个车筐,一有时间,便骑着小车进城,给女儿家送纯天然有机蔬菜,和新宰杀的无激素鸡鸭,顺便看看自己心爱的大孙子。
前段时间,姥爷还信誓旦旦说:“等开春了,我要干一票大的!”
婶婶问:“什么大的?”
姥爷气势汹汹:“养猪!养三头!等养肥了,杀了吃肉!”
为此,姥爷已经看了一系列相关书籍,并记了笔记,做足了理论学习,心里有了数,现在只等实践了——可能这就是知识分子吧…
于是一年下来,婶婶能省下不少菜钱。
后来,姥爷看一美来女儿家住了,家里多了一口人,又是吃饭,又是上学,女儿家经济一定不宽裕了。他怕委屈了大孙子,于是干脆连自己的退休金存折,都交给了女儿。
婶婶连连推脱,自己都一把年纪了,本该自己孝敬爸爸,怎能让爸爸养着自己一家子呢?
姥爷却说:“我自己有存款,还有房子租金!我一个人在乡下,一年下来,光租金就够我吃喝了,这些钱,反正我死了,也是要给我孙子的,倒不如现在就给,免得你委屈了我孙子!”
于是,婶婶只好收下。
除夕前一天上午,叔叔开车把姥爷接来,姥爷自己杀鸡宰鸭,准备了一堆年货,也一起装上了车。
书庭一下补习班,回到家,便见姥爷坐在客厅。
“姥爷!”书庭说着,连忙拖了鞋,跑过去一把扑到姥爷怀里,“姥爷,我想死你了!”
姥爷也欢喜得不行:“哎哟!我的大孙子哎!”
婶婶一边洗黄瓜,一边看着他们,只是笑了笑,又对一美说:“一美啊,帮婶儿拿个盘子。”
一美大了,能在厨房打打下手了,虽帮不上大忙,但厨房多了一个人,婶婶一边做饭一边还有一个人说说话,总归不会寂寞了。
不像书庭,跟她爸爸一个样,一回家要么躲进卧室,要么往沙发上一躺。
婶婶把黄瓜切丝,于是一瞬间,空气里都是黄瓜清新的气味。
婶婶戴上一次性手套,迅速拌了一个黄瓜拉皮,自己尝了尝,又捏起一块,放进一美嘴里,问:“怎么样?是不是不够酸?”
一美点了点头,婶婶便多加了一勺醋。
中午,婶婶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一家人和和美美围在一起吃了饭,下午,婶婶便带书庭、一美去逛街,买过年的新衣服。
这年头,支付宝、微信都不存在,在小城市,刷卡消费也未流行,婶婶一般都是现金消费。
大过年的,菜价又高,又要包红包…
婶婶路过邮局,从存折取了一万五千块钱,放在一个印着“中国邮政”的信封里,便拿着厚厚一个信封,带她们逛街去了。
商场里挂着红灯笼,服务员统一穿了红棉袄,一派喜气洋洋的过年景象。
书庭衣服多,婶婶只给她买了一件毛衣。
而一美,一美妈妈为了省钱,要么买一些便宜的,要么把一些朋友、同事孩子不穿的衣服要来,给一美穿,T桖、毛衣都已经起球了。
且都是小学时的,看起来难免幼稚。
而一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重生回来,一夜回到解放前,一开始也难以接受。
只是想着,自己的头等大事是学习、减肥和美白。
只要保住了它们,衣服、化妆品一类的身外之物,到了大学,分分钟都能换。
且学校每天穿校服,于是想,里面的T桖、毛衣好看与否,只要干净即可。
只是婶婶看了心酸,便给一美买了一个羽绒服,两个毛衣,和一双Adidas的运动鞋。
回家路上,婶婶在路边挑了一副春联,一张福字,和两本日历。一本挂历,另一本是一张一张撕下来的台历。挑完,从包里拿出厚厚的信封,从信封捻出一百块钱,付钱给老板。
回到家,婶婶把门上一对早已褪色的对联、福字撕下来,贴上崭新的。
除夕夜,一家人坐在客厅吃吃喝喝看春晚。
婶婶则一整天都在做饭、洗碗、上水果、收拾果皮、做下一顿饭、洗碗、上水果、收拾果皮的死循环中度过。
叔叔、姥爷是男人,不懂得体恤婶婶,书庭又小,不懂事,只有一美一人心疼婶婶,时不时帮帮婶婶。
而婶婶总是推脱:“没事儿,我自己来,你去看电视吧,跟你姐一起看电视。”
大年初一,一群群拜年的人登门。
叔叔是国企一个小领导,于是同事、下属纷纷来送礼,常规一些的是一箱一箱的水果、饮料,名贵一些的,有中华烟、茅台酒。
另外,还有一些叔叔婶婶的朋友,带着自己的家人、孩子一起登门拜年。除了礼品,还会给书庭一个大红包。
大家见了一美,总是问:“这是…”
叔叔总是说:“这是我们家老二。”
遇到一些刨根问底的,会问:“老二?你一个国企的,能有这么大一个老二?要真是,早被开除了。”
叔叔这才会说一句:“是我弟弟家孩子。”
有一些叔叔阿姨,也会给一美塞钱,只是数目比书庭少一些,常常给书庭三五百,给一美一二百。
客人离开后,婶婶把书庭拉到一边:“老规矩,待会儿上交80%的税,剩下的你们自己内部平均一下,听到没?”
书庭有些心烦,跺了一下脚,说:“知道啦!”
她负债累累,而一美是债主!一美都有小金库了!妈妈要搞平均主义,怎么不搞得彻底一点,把一美那小金库也平均了,多好!
一天下来,水果、饮料箱子在客厅堆了三摞,书庭收红包收到手软。
只是到了晚上,两人把钱一并交上去,婶婶扣下80%,两人再一分,每人只分到600块。
书庭又欠了一美300,于是相当于只剩300。
本来四五千都到手了,结果一下缩水成三百?
拿到钱,书庭数了数,便“哼!”了一声,气鼓鼓地回房去了。
见书庭口服心不服,婶婶誓不罢休,追进房间又对书庭进行一番思想教育:“你可别觉得亏。礼尚往来,他们给你钱,我还得给他们小孩儿钱呢,说到底,还不是我的钱进了你的腰包里。”
“哎呀!你出去出去!”
说着,书庭把婶婶轰出了房间。
而姥爷,见自己大孙子不高兴,忙把自己准备好的大红包拿了出来,给了书庭一美一人五百,并当众警告凤仪,不准刮地皮。
书庭拿了钱,这才高兴了。
第17章
[开学]
元宵节,婶婶煮了一锅白白的汤圆,软软糯糯的,一口咬下去,黑芝麻陷便会甜甜地流进嘴里。
过完了元宵,姥爷便回家去了。
婶婶从冰箱拿了一堆冻虾、冻鱼、冻肉给姥爷带上,一边收拾一边说:“爸,回去之后这些马上放冰箱里,啊?”
“知道了。”
“要不一化一冻的,容易坏。”说着,婶婶从包里拿出五千块钱,拿给姥爷。
姥爷笑道:“哟!这怎么好意思。”
婶婶白了他一眼:“得了吧!都是您的钱,您又不是不知道,退休金卡都给我们了。”说着,一把把钱塞给了姥爷。
姥爷笑着:“那我可拿着了?”
其实姥爷也是一个隐形小富豪。
工资高,又简朴了一辈子,家底儿不知有多厚。
平常吃的、穿的、住的跟难民一样,只是一遇到大事,比如书庭升学、婶婶生病住院,每一次都大把大把往外拿钱,出手豪气得很。
老爷子不差这五千块钱,只是喜欢女儿关心自己、孝敬自己的感觉。
吃了饭,叔叔便开车送了姥爷回乡下。
…
过完元宵,没几天便开学了。
婶婶知道她们手头有钱——
屁大点儿孩子,人手拿了一千一,简直富可敌国了。
且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书庭手上有了钱,便不听妈妈的了。
比如前几天,书庭要和朋友出去吃麻辣烫。
婶婶说:“吃什么麻辣烫啊?家里这么多吃的!什么荤的、素的、丸子、水果都有,不比麻辣烫好吃啊?你爸一天到晚下馆子,你姥爷也走了,早上做这么多菜,你走了谁吃?”
书庭已经穿好衣服,走去穿鞋:“你跟一美吃呗!”
婶婶从厨房走出来,下最后通牒:“郑书庭,叫你别去,听到没有?”
书庭继续穿鞋:“哼!反正我自己有钱。”说着,便穿上雪地鞋,出门了…
婶婶暗暗想——果然,孩子是一有钱就不听话!
于是,为消耗地方财力,巩固中央势力,加强中央集权,婶婶开始百般克扣公款,连每学期五十的学习用品钱,也压着不发了。
书庭和妈妈理论了一番,但最后,妈妈用一句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反正钱在我手上,我不给”,赢得了此次争论的压倒性胜利。
书庭用力“哼!”了一声,便拿上自己的钱,和一美买文具去了。
每一次开学前,到文具店买文具,回家整理笔袋、书包,为新学期做准备,这种感觉都是极好的。
一美想着,这个学期也一定要好好努力!
第二天一早,书庭和一美早早起了床。
开学第一天不上课,只是去打扫卫生和拿书,不算正式开学,是不需要穿校服的。
于是一美穿上过年时,婶婶给买的毛衣、羽绒服、运动鞋,背上书包,和姐姐上学去了。
走在教学楼走廊,走廊边的一间间教室,吵闹得像一口口沸腾的锅,锅盖都快要掀翻了。
走进教室——
同学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大声讨论假期趣事。
只有林琳一人坐在座位,无视菜市场般的喧闹,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名叫《荒原狼》的书。
一美站在门口,看到一张张阔别两月的熟悉面孔,真是倍感亲切。
并且是初一,大家都在长身体,仅仅一个假期,便见个别同学窜得老高,也有一些同学换了发型——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由于教室乱成一锅粥,大家随意坐在了别人的椅子、桌子上,一美没办法,只能用直角坐标系,艰难地找出了自己的位子。
路过林琳的座位,一美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个招呼说:“嗨,林琳。”
林琳听到,脸上闪过一瞬诧异、尴尬的神情。
于是一美开始后悔…
两人不过是一起发了成绩单,又顺便喝了奶茶,她自己记得,觉得她们是朋友了,林琳可没放在心上…
直到林琳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回了她一句:“嗨,郑诗庭。”
一美很是高兴,看林琳旁边有一个空座,刚要坐下和她聊一聊什么,冯娇娇便大步走了过来,“哐—”地把自己的书包砸在桌上,看着一美道:“走开。”
一美忘了,林琳的同桌是冯娇娇…
林琳抬起头,静静看向冯娇娇——虽面无表情、目光平静,但林琳的气场,却又让人倍感压迫。
冯娇娇回视林琳,只是在与林琳四目相对的刹那,瞬间败下阵来,迅速移开目光,看向相对好欺负的一美,说:“这是我的座位!”
一美说了句:“好好好,你坐。”便离开了。
七点三十,上课铃打响,班主任拿着点名册走了进来,吩咐大家坐下,便宣布了一个决定。
“从这学期开始,每次大考之后,也就是期中、期末考完之后,都按成绩重新排一次座位。”
话音一落,台下哗然。
这样一来,相当于是以成绩为标准,划分了社会阶级,只要大家坐下,三六九等一目了然。
成绩好的,自然不担心。
成绩差的,又压根不在意,还庆幸离讲台远了,可以上课睡觉、看小说、玩PSP、传纸条。
只有中产阶级——一方面认同了“考试成绩决定社会地位”的价值观,却未能在这一套价值观里成为优胜者,觉得不满。
且优等生都在第一排…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以后上课,都会围绕第一排进行,第一排哪个同学一句“过”,或一句“会做”,老师便会跳过一道题…
于是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老师拍了拍讲台:“安静!”
议论声总算刹住车,教室渐渐恢复了肃静。
老师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不想这么残酷。按成绩排座,优等生和优等生坐在一起,差生和差生坐在一起,两极分化会更严重。以为混着坐,差生可以向优生学习,觉得你们还小,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