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从懿而终——琵琶桑柔
时间:2019-04-20 09:20:11

  “保成这孩子,怎么忽然产生这种念头了,倒真是吓人一跳……”佟懿儿的心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若是真因为她提前“暴露”了索额图,害得历史上想当皇帝而不得的胤礽突然有了视天下如敝履的念头,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其实朕看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夹在朕与索额图之间左右为难,只不过这次彻底爆发出来罢了。”康熙虽然动了怒,但毕竟是知子莫若父,胤礽的内心纠结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朕斥责他也是想骂醒他,结果证明还是你的好言安慰更奏效。”
  “所以啊……孩子终究还是不能没了娘,做父亲的从来都是嘴硬心软,做儿子的往往只瞧见嘴硬了。”佟懿儿的眼角渐渐湿润了——康熙二十八年之后的康熙倘若没有了皇后,又有谁能像佟懿儿今日这般替他们父子解围呢?
  “朕是皇帝,又是阿玛,何况皇祖母自朕小时候起便一路骂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康熙揽着佟懿儿的肩膀,二人共同抬头仰望新制的太皇太后画像,那张肖似莫言的脸庞现在永远不会耷拉着了,总是挂着笑容。
  “皇祖母自三十多岁便守了寡,又经历了世祖爷的事,想软下来只怕都不成。”佟懿儿很感谢太皇太后与康熙携手缔造了现在的太平局面,只有在这样涓涓细流般的岁月静好中,才能让佟懿儿这样的慈母有发挥作用的机会,“现在毕竟是太平日子了,也该让孩子们享享福才是。”
  “懿儿你这话说得在理啊……大清根基未稳那会子是让咱们好巧不巧赶上了,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不就是想让这些后生的日子好过些么?”佟懿儿的话让康熙一时感慨万千,平三藩、除鳌拜的那些烦恼焦灼的日夜一时涌上心头,挤满了他的回忆——但这些回忆又不全是痛苦,因为每一个难熬的夜晚都有一个叫佟懿儿的女子陪伴在侧。
  “既然您也是这么想,那便对阿哥们耐心些,给他们一些时间,允许他们偶尔犯犯错。”佟懿儿看着太皇太后的遗容,一字一句轻声说着,“只要咱们还在,他们就还有可以依靠的人不是?”
  “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让那些小家伙听了去,只准在朕这里说说——”康熙见佟懿儿这般“善良”,不禁伸手去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叹一声,“他们要是知道你这般心慈手软,回头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呢!”
  “是是是,懿儿绝不敢说出去!”佟懿儿当然知道不能溺爱孩子的道理,当下只福了一福,表示接受康熙的提醒。
  “现在正值太皇太后丧期,宫中杂事颇多,诸位姐妹辛苦了。”因坤宁宫里已经走了两位皇后,钦天监上书称此地不祥,不宜住人,康熙便将坤宁宫改作祭祀场所,而让成为皇后的佟懿儿仍在承乾宫居住。这日到了腊八节,还在太皇太后丧期,宫中也不能大肆庆祝,佟懿儿便索性邀来后宫姐妹小聚,“今儿特意备下了腊八粥与素菜,也当是答谢各位姐妹的协助扶持。”
  “臣妾等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近一年没有踏入承乾宫的和卓如今仍然要领着后宫妃嫔向佟懿儿行礼,她心里自然十分懊丧。无奈册立佟懿儿为后是康熙与太皇太后共同的意思,如今她除了承认事实向承乾宫低头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路可选。
  “近一年来后宫诸事皆是和卓妹妹操持,实在是辛苦得很,有劳了。”众人吃过腊八粥又寒暄了一阵便起身告辞了。强颜欢笑的和卓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佟懿儿竟将自己特意留了下来,还亲自以茶代酒举杯相敬,“千言万语,都在手中这杯茶里了。”
  “娘娘……您客气了。”和卓咧了咧嘴,起身抬手与佟懿儿一同饮茶完毕,好似抱歉一般自责道,“臣妾一时糊涂,听信了那些不实传言,姑息宫人们议论孝懿皇后与四阿哥,倒是很对不起您呢……”
  “听皇上说,若不是这‘谣言’越传越真,索额图也不至于那么快落网啊,能为皇上分忧,事情说破了也就说破了——想当初也是为了让你姐姐孝昭皇后好过些才没告诉她我怀孕的事,知道她一心想为皇上生个儿子,总怕输给了我。”佟懿儿不知道面前这个和卓的身体里住的是塔娜的灵魂。现在胤禛的身世已经不再是秘密,索性告诉她也无妨。
  “如此……我姐姐还真要谢谢您了——”和卓听佟懿儿这样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无论对和卓还是塔娜而言,佟懿儿都是一个不得不去“对付”的对手。可面对佟懿儿发自内心的善意,和卓依稀感到自己胜算渺茫。
 
 
第115章 中宫娘娘可不止会烙大饼
  “厄鲁特的噶尔丹果然又按捺不住了——”因去岁太皇太后刚刚病逝, 康熙二十九年的元旦自然一切从简。康熙与佟懿儿接连数日分别接待了来自蒙古的王公与福晋们,到了初五才得空往畅春园驻跸歇息。佟懿儿见康熙这些日子总是食不甘味, 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清淡小菜来给他吃。佟懿儿正在八仙桌前布菜时, 康熙愁眉不展地拿着一本奏章走到杌子前坐下, “朕虽屡次晓谕噶尔丹不得无端生事,但此人毕竟是个有野心的……如此看来,与厄鲁特蒙古这一战是避免不了。”
  “用膳的时候不许说这些糟心事儿, 把奏折拿来懿儿收着!”佟懿儿在康熙面前一向大胆, 径直走到他跟前将奏折拿了收进绛色团凤暗纹冬常服袍袖口内佯装生气道, “古来明君都是日理万机的,要真担心起来哪儿还有个头呢——吃饭的时间总还是要有的!”
  “好好好, 难得皇后娘娘亲自为朕洗手作羹汤,朕自然应当捧场才是!”康熙挖了一勺面前的八宝豆腐送入口中,惊叹道, “前几日朕交给你的八宝豆腐方子,你这么快就学会啦?”
  “不就是豆腐脑儿里加些香蕈屑、蘑菇屑, 再添些松仁、瓜子仁,拌上火腿、鸡汁么?”前几日有南方的大臣在呈上的请安折里附了几张食谱, 康熙觉得有趣,便拿到佟懿儿处让她收着了。佟懿儿过去在二十一世纪时很喜欢看美食节目,见了这些食谱,自然也跃跃欲试, “怎么样, 懿儿的手艺还成罢?”
  “还成——比那些放惯了重料的御厨可对朕胃口多了!”康熙面前这碗豆腐三下两下便见了底, 他这才想起佟懿儿还一口未尝到,忙赧颜拿过一只空碗将最后几勺豆腐盛起来,“你看你做得多成功,朕再不停口你都没得吃了!”
  “这不还有别的菜么,哪里就饿死懿儿了?”佟懿儿双手捧过康熙递来的汤碗,其实她不好意思说打小时候起她就是家里最爱扫盘子的那一个,总觉得最后留下来的那一点才是精华所在。
  “这说出去人家只怕都不相信——堂堂大清国皇帝,居然带着自己的皇后在这儿抢一碗豆腐脑儿!”康熙见佟懿儿吃得津津有味,心里的烦闷倒顿时消除了大半,“有豆腐脑儿吃的日子就算好的了,想当初咱们头回去盛京,咸菜就着窝头都吃得津津有味呐!”
  “怎么没人信?”佟懿儿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打趣道,“您怕是不知道,那些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好饭好菜的妇人,晚上做梦还想着东宫娘娘烙大饼,西宫娘娘剥大葱呢!”
  “哈哈哈哈哈!”这个佟懿儿从二十一世纪带到十七世纪的相声段子让康熙笑得前仰后合,他好一会儿功夫才顺过这口气扶着八仙桌的一角道,“赶明儿你学学怎么烙大饼,朕倒真想尝尝呢!”
  “那就不知道和卓妹妹肯不肯屈尊来剥大葱了,那味道可是真冲!”接过宫女递来的清茶漱过口,佟懿儿方将藏在袖口的奏折双手奉还,“喏,您还是忙您的去罢!”
  “你这臭丫头,又不是不知道朕向来不吃葱姜蒜这种东西,哪壶不开提哪壶!”听佟懿儿提起和卓,康熙拿着奏折轻轻敲了敲佟懿儿的额头,起身向书案走去。
  见康熙忙着筹划对厄鲁特用兵的事,佟懿儿也就拿了一只缝了一半的虎头帽坐在一旁的前沿炕上忙碌起来——如今十三阿哥胤祥已将近半岁,玉衡开春二月便要初为人母,佟懿儿想着要亲手为两个孩子各绣一只虎头帽,特意向孟冬学了好一阵的针凿女红,现在总算还有了一点样子。
  “唉,咱们满洲人一向骁勇善战,真要动武倒是不含糊的——”伏案久了,康熙只觉得肩背酸痛,起身舒展舒展筋骨,走到佟懿儿跟前叹道,“只是这不过六年时间不发兵,就又要劳民伤财了,这银子……可又是大事了!”
  “多吃几餐咸菜窝头,银子总还是能攒出来的。”佟懿儿搁下还差一个“王”字花纹的虎头帽玩笑道,“再不济……懿儿帮您想想法子?”
  “你还能想什么法子,不过是克扣那些后宫女子的用度罢了——问题是,咱们已经比明朝后宫俭省许多,她们还肯再多省出银子来么?”如果真像佟懿儿所说,后宫能够撙节裁减替征战准噶尔筹措出些银子固然是好,只怕这只不过是佟懿儿的一厢情愿,回过头来银子没省下多少,倒弄得佟懿儿里外不是人。
  “‘克扣’这词儿,也说得忒可怜了罢!”佟懿儿起身扶康熙坐下,边替他揉肩捶背边道,“后宫妃嫔所有,俱出自皇上,出于国库。这些年四海承平,后宫姐妹们的吃穿用度提升了不少,哪里还用得着‘克扣’?”
  “既然你这样说……回头你且跟和卓她们商议商议再做定夺罢,朕不勉强你们。”康熙知道中宫之主倡议节俭一向都是很得罪人的事,现在佟懿儿刚刚以皇后身份坐镇后宫,他实在不愿让她因此得罪了六宫妃嫔。
  “这么一看,八阿哥、九阿哥真是长大了不少啊!”这日佟懿儿回到宫中在御花园里散步,正遇上和卓与济兰看着乌尔衮教胤俄与胤禟舞剑,她见了此情此景不由驻足笑叹,“估计没多久便能赶上乌尔衮额驸的身材了!”
  “臣妾等给皇后娘娘请安!”佟匆匆懿儿的忽然到来让和卓与济兰意想不到,她们匆匆向佟懿儿行礼,脸上得意的笑容也变成了礼貌性的微笑。
  “八阿哥今年该满十岁了罢?”佟懿儿抬抬手让她们起身,又邀她们在绛雪轩吃茶。一会儿工夫,附近茶房的宫婢们端来一壶热气腾腾的大红袍,趁宫人倒茶的当儿,佟懿儿看着认真练武的胤俄笑道,“一晃眼,阿哥们都长大了。”
  “是啊……看着胤俄长大成人,臣妾这个做额涅的人老珠黄也无悔无怨了。”无论塔娜多么懊悔,重生为和卓毕竟是她自己的选择——跟做一个终生不能生育的皇后比起来,做一个有一男半女的贵妃还算是多少有一点儿希望的。现在佟懿儿带着十三阿哥胤祥“死去活来”,和卓的心里多少有点不甘,只有看见胤俄时,她才觉得自己并非毫无胜算。
  “和卓妹妹说笑了,你都人老珠黄,姐姐我成什么了?”尽管和卓身体里住的塔娜已经三十多岁,但坐在佟懿儿面前的这个女子不过二十六七的模样,鹅蛋脸上的皮肤仿佛还能掐出水来。
  “臣妾……臣妾失言了,还望皇后娘娘恕罪——”和卓以为佟懿儿被自己惹得不高兴了,忙起身行了个蹲安表示赔罪。
  “嗨,不过是坐在这里闲谈,妹妹何必这般拘谨呢?我也只不过是见你消极,随口宽慰你几句罢了!”佟懿儿没想到自己成了皇后,和卓竟比从前更加小心谨慎地与自己相处了。见和卓迟迟不愿起身,佟懿儿只递了个眼色向济兰道,“济兰妹妹,快扶和卓妹妹起来坐着——倒是我说错话的不是了!”
  济兰尴尬地起身将和卓扶起,三人一时不知说什么,纷纷举起茶盏来喝。
  “这么好的茶,若是天天都有的喝,也就不觉得有多好了,妹妹们说是吧?”佟懿儿用一盏茶的工夫终于想好如何开口,一时将紫砂茶盏放在茶托上笑道,“若是十天半个月喝不着,再拿起来闻到那股味道可就格外不一般了。”
  “娘娘说得有理,好东西求而不得的时候,才是最金贵的。”和卓说的显然不是面前这一盏大红袍,“若是唾手可得,这东西也就贬值了。”
  “现在咱们六宫的生活好了,要吃什么,要用什么,动动嘴皮子就有,大家反倒没有从前那种快乐了。”佟懿儿见时机成熟,便转了转手中的翡翠玉镯笑道,“要是宫里的各项奢侈用度都限时限量供应,两位妹妹可会觉得更有意思?”
  “娘娘的意思是……”佟懿儿的奇思妙想让和卓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以往宫里总有各地督抚送来的礼品——像这大红袍,大家要是喝得多,福建那边隔三差五就得送,得平白耗费多少财力物力?”佟懿儿这会子将话题引到钱上,和卓与济兰便都恍然大悟了,“要是咱们少喝些,让那些督抚少送几次,把多出来的银子用在刀刃上,岂不是咱们的好意思?”
  “您是想……替皇上省一笔军饷罢?”和卓也从别处听说康熙要对准噶尔用兵,却没想到佟懿儿已经先行一步,思量着如何缩减后宫开支,替康熙筹措银子了。一时想这当了皇后的人果然是不一样,心里打翻了好几瓶醋。
  “妹妹果然聪明,竟比我想得还要深入!”佟懿儿深知倘若她这个做皇后的事事争先,必定会引发其他姐妹的不悦,滋生妒忌。她眼中的和卓与塔娜俱是很要面子,喜欢出风头的人,佟懿儿当然要顺水推舟,卖一个人情出去,“看来妹妹也听说皇上要对厄鲁特用兵的事儿了,我都没想到——咱们现在正是要用银子的时候呢!”
  “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顺着您的意思说下去,还是您拿的主意。”和卓原以为做了皇后的佟懿儿必定事事走在她前头,她这个贵妃就要形同虚设,没想到这会子佟懿儿忽然装起了谦虚,让和卓更不知如何接下去了。
  “我不过是请你们喝茶,随意想到什么说什么——既然军饷是现在的头等大事,不如就由妹妹领衔,看看有哪些贡物是可以减少进贡次数的吧!”佟懿儿见目的达成,缓缓站起身道,“到时候就由你亲自上报给皇上裁夺——八阿哥这孩子也不小了,你不如让他跟你一块儿做这件事,做成了,也让皇上知道八阿哥长进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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