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这家的媳妇,这个温馨、和气的家的媳妇。
吃完饭后要走,夫妻给易若男都拿了一份见面礼。谢晖母亲拿了一个镯子、谢晖父亲是一个胀鼓鼓的红包。
他们温柔和蔼的态度让她受宠若惊。
回去的车上,易若男内心的复杂之情比来之前更高了。
她心中有愧疚,也有憧憬,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成了一个复杂的网,将她团团围住。
她之前一度觉得自己被逼到了人生的谷底,事业、爱情、亲情、友情,全部沦陷。只有触底反弹,才能绝处逢生,于是她背着良心做了件让她内心无比复杂的事。
她到现在也无法忘记,她将那张设计稿交给刘慧时内心的波澜起伏。
那时波动的心情丝毫不亚于她今天从组长口中听到,虞亭将出国的机会让给了她。
易若男手支着额头,眉头紧紧蹙着,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
她现在置身于一个死胡同当中,堵在面前的,是她为了私欲亲手酿成的错。
但是,只要她转身,身后似乎有一片光明在等着她。光晕里站着谢晖、站着他的父母、还有伫立着的那座大学。
她本就该投身于光明。
易若男烦躁的将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
可是,那堵墙是会前后移动的,它紧紧的逼近她,让她体会什么叫问心有愧。
虞亭为什么要把机会让给她!
让她在她心里的一直是纯粹的坏,那该多好,她就不会为此而感到如此焦躁不安。
#
瓯海别墅。
江求川今天没有回家吃饭,甚至打了电话说今晚不回来,得留在公司加班。
虞亭问了两句,江求川说没什么。虞亭没再问,只能嘱咐让他按时吃饭,别把胃搞坏了。
吃完晚饭,虞亭带着江豆豆出去散步。
五岁的江豆豆已经不爱走鹅卵石小路了,他现在的新宠是小区里的秋千,离家里二十分钟的距离,他每天乐此不疲的走过去荡秋千。
江豆豆坐在秋千上,虞亭在他身后轻推着他,他一冲上高处,整个人兴奋得直嚷嚷。
虞亭推了他十多分钟,手酸得不行,退到他身后的长凳上坐下休息。
江豆豆一个人坐在那玩秋千,荡得开心极了。
他大喊:“妈妈,豆豆要飞到天上啦!”
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小男孩。小男孩看上去和江豆豆差不多大,他坐在江豆豆身旁的那个秋千,两人一上一下的荡着。
男孩的母亲在虞亭身边坐下,两人对视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劲儿马上就来了。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几个孩子。
江豆豆玩秋千玩腻了,他小腿从秋千上蹦下去,马上有个小男孩接替了他的位置。
江豆豆站在原地看了一圈四周,他小跑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同龄小男孩面前,同龄小男孩正蹲在地上和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玩沙子。
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快就能玩到一块去,很快,三个人蹲在地上一起玩起了沙子。
过了一会儿,公主裙小女孩率先站了起来,她拍干净手上的砂砾,晚风吹起她的裙摆,小女孩捻着裙角在风中转了个圈儿,纱裙层层漾开。
她笑眼看着还在玩沙子的两个小男孩,提议说:“我们来玩过家家吧,我演妈妈!”
白衬衫小男孩马上站了起来,大声说:“我演爸爸!”
两人目光齐齐盯着江豆豆,按照剧本来说,他应该演儿子。
江豆豆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稚嫩的小脸上沉思片刻,旋即咧着嘴笑说:“我演爷爷!”
虞亭坐在长凳上笑得没喘过气来。
那边江豆豆还在一本正经的说:“你们要管我叫爸爸。”
虞亭赞赏的看着儿子,真是个有志向的好男孩,从小就立志做别人爸爸。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第50章
快到八点时虞亭带江豆豆回家,母子俩沿着路灯一直走,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回到家,江豆豆什么话也没说,他穿上小拖鞋四处跑,眼神到处打量着,甚至趴在地上看了眼沙发底下,空荡荡一片。他有些失落的起身:“爸爸今天还没回来。”
虞亭这才想起她还没告诉江豆豆今晚江求川加班的事,她走过去摸了摸儿子的小脸:“豆豆,爸爸今晚要加班,只有我们俩在家。”
江豆豆闻言,满脸失望。
过了几分钟,他眼睛蓦地一亮,摇着虞亭的手臂:“妈妈,我们给爸爸打个视频电话吧,”他尝试掰着手指头数数,从开始到放弃:“豆豆已经一、二、三、四、五……反正就是很多个小时没看到爸爸了。”
虞亭也一天没见到江求川了,他忙她理解,再忙……也不给她发条微信!
她也有点想他。
他不在家,家里只剩下母子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江豆豆还在摇她,虞亭半推半就的拿起手机,给江求川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江豆豆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虞亭假装不在意的拆了包饼干吃,实则是通过响铃在密切关注。铃声还在不停的响,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通话在下一秒即将自动挂断的紧迫感萦绕在空气中。
果然几秒之后,通话被自动挂断,江豆豆的眉毛也随之缠在了一起。
“爸爸在干什么呢?”他问。
虞亭摇头:“妈妈也不知道。”
纵江,会议室内。
江求川正在听团队连日做出来的解决方案,他低头,这才发现手机亮了,打开是一通来自虞亭的未响应视频电话。
他抬眼看下面坐着的人,不少人已经面带倦色。江求川出言打断了发言人:“先休息一会儿。”
他拿着手机出去,门被带上时还能听到办公室里传出的此起彼伏的叹声。
江求川捏了捏眉心,拨回了虞亭的视频电话。电话没一会儿被接起,视频里是江豆豆放大版的脸。
他语气兴奋:“妈妈,是爸爸!”
下一秒,虞亭的脸也出现在了视频里。她先让“思爹心切”的江豆豆和爸爸交流完感情后才从他手里接过手机,江豆豆还在连连保证:“爸爸放心,豆豆会好好照顾妈妈的。”
虞亭拿起手机,江求川手支着额头在笑,她不由得也笑了起来。
两人聊了几句,虞亭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
视频对面,江求川的胃上一秒还在发出哀鸣,他点头:“吃了。”
虞亭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似的,这也忍不住交代、那也忍不住交代,直到挂了电话,她还在想,江求川这是爱她爱惨了吧,她逼逼叨叨二十多分钟的废话他居然全都耐心听完了。
和爸爸聊完天的江豆豆像是完成了最后一项今日任务,他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没一会儿就晃着脑袋昏昏欲睡。
“豆豆,我们上去洗澡澡然后再睡觉。”
他迷迷糊糊的“嗯”了声。
江豆豆躺在沙发上没动,虞亭只能费劲儿的把他抱上了二楼。没想到,洗了个澡把江豆豆给洗清醒了。他穿着睡衣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要虞亭讲故事,一会儿要她拍着睡,花样繁多。
可喜可贺的是,五岁的江豆豆和四岁自己比起来已经长大了,他已经学会了如何看老母亲的脸色。
见虞亭的眼神越来越沉,表情越来越僵,江豆豆当即在床上躺平,他乖巧的扯着被子盖好,小声说:“妈妈,你看豆豆已经睡着了。”
想把这皮孩子一棍子敲晕的虞亭:“……”
等江豆豆睡下,虞亭像是走完长征似的叹了口气。
她轻轻带上门走出去,打开手机,微信里是十多条董云发来的语音。大概内容就是,她给虞明朗找了个姑娘相亲,但是他手机一直没打通,董云让虞亭打个电话给虞明朗,试试他是不是看到了故意没回。
虞亭依言给虞明朗打了个电话过去,嘟声四下后,电话被接起,虞明朗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你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还真是看到了故意不回。知子莫若母,老古话从不骗人。
虞亭说:“妈让我给你打电话,说看看她的宝贝儿子是不是故意看到消息没回。她说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资料都发你微信了,记得明天准时去。”
“……”虞明朗默了片刻,深感被骗:“叛徒!”
虞亭刚想说些话来抢救抢救塑料兄妹情,她的话还没脱出嗓子,就听见一道女声从对面传来,声音不小,听上去两人隔得很近:“怎么了?”
虞明朗声音模糊,似乎捂上了话筒:“不关你的事。”
“你告诉妈,我明天会去,让她放心。”大龄未婚青年虞明朗长叹一声。
虞亭兴致盎然:“十点多了,佳人在侧,我倒是觉得妈给你安排的相亲估计白费心思了。”
“……挂了。”
兄妹俩互挂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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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亭第二天起床时满脸疲惫,一脸没有睡够的惺忪模样。
一直两个人睡觉的屋子里少了个人,她昨晚翻来覆去的不适应。半夜,虞亭伸出一只脚露在外面,不过三秒,以前看过的各种鬼片顿时浮上脑海,她瞬间将脚抽了回来。想说点什么,恍然发现旁边没有人,虞亭没有跟鬼唠嗑的兴趣,只能兴致阑珊的闭上嘴。
怎么睡都有点不适应!
虞亭用遮瑕将眼底的黑眼圈遮住,吻别了宝贝豆豆后上车去公司上班。
坐在车里,她重复着“拿出手机、放回包里、再拿出手机、再放回包里”这套动作,直到车停在红灯前,她忍无可忍的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江求川打了个电话。
“按时吃早饭了没有?”虞亭憋着气问。
江求川面前放着杯杨肯刚端过来的胃药,他放下手中的笔,说:“准备吃。”
“你没什么要说的了?”虞亭继续问。
江求川笑:“这早饭看上去不好吃。”
虞亭气成河豚:“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昨晚睡的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内心那种想唠嗑还怕鬼的感觉。”
她说着,还有点委屈上了:“你就算不关心我昨晚睡得怎么样,也关心关心鬼睡得怎么样呀。”
以前虞亭是单身狗的时候,十分看不懂大学舍友天天早上起床就要和男朋友打视频电话的行为,并且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就能聊上一个小时。
现在她无师自通了,恋爱中的女人就是矫情!
江求川低“嗯”了声:“问了可以要一个早安吻?”
“不给!”
“那……我这边有点忙。”他故意逗她。
虞亭十分羞涩的看了眼驾驶座的小郑,无可奈何的捂着嘴对着手机亲了一口:“快,到你了。”
江求川笑:“那,昨晚鬼睡得好吗?”
虞亭翻脸又跟翻书似的,当即拉长了脸:“好啊你,果然就只关心鬼,不关心我……”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车很快开到了公司楼下,虞亭恍然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她问江求川:“要不要我今天中午陪你吃饭?”
江求川淡声说:“我今天中午要应酬,在西餐厅,你陪我?”
虞亭也声音淡淡:“当我没说,手机只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电了,挂了老男人。”
“再见,老男人的老婆。”
挂了电话,虞亭拎着包走上办公室。
邓艺见她大步走来,虞亭脸上憔悴难掩,眼中却又神采奕奕。等虞亭坐下,邓艺凑过头来,神秘兮兮问:“听说女人三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昨晚难道,‘骑虎难下’了?”
虞亭瞪圆了眼睛看向邓艺,她有点难以直视“骑虎难下”这个成语了。
邓艺咳了两声,坐直了身子:“看你也不像是‘骑虎难下’,这欲求不满的样子,难道是被‘武松打虎’了?”
“……”,虞亭为邓艺这荤话鬼才缓缓竖了个大拇指:“你小名是不是叫邓秀?”
“过奖了,”邓艺笑:“你别这么虎视眈眈的看着我。”
虞亭没再说话,她想,邓艺可能在大学修服装设计的时候,还辅修了汉语言文学。
真是,出口成“虎”。
中午虞亭和徐函禹去吃了一家川菜,重麻重辣,虞亭吃完嘴里干得有些难受,一个下午来回在办公室和茶水间跑。
喝完二十分钟前刚接回来的水,虞亭拿着杯子起身去茶水间接水,她心中有些郁闷,今天中午吃的可能不是饭,而是喝了两碗油、吃了一碗盐。
水哗哗流进杯中,虞亭眼睛注视着杯子,耳边由远到近传来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
她侧头,是易若男站在她身旁。
虞亭没有和她搭话的准备,接好水准备要走。走过易若男身边时却被她一把拉住,杯中的水前后晃动,从杯口溢出些许。
“有事?”虞亭问。
易若男没看她,哽了哽,问:“出国的机会你真的决定让给我?”
虞亭有些莫名其妙:“这本来就是你的,哪来什么让不让的。就算我什么也不说,组长肯定最后也会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你不想出国?”易若男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想,”虞亭诚实点头,十分坦荡:“不过你确实比我更适合,资历比我久,能力比我强。”
易若男的实力,全办公室有目共睹。
虞亭扯开手:“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虞亭握着杯子离开茶水间,易若男怔楞着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她脑海里在回放刚刚不过一分钟的画面。
资历比她久,能力比她强。
虞亭的欲望没有掩饰,对她的肯定也坦率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