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青楼里惯说的客套话,可陵玉听了却只当做是真的,心中竟生出几分惭愧。
陵玉推门进去,却没见菀娘迎上前来。
她看向门口的丫鬟,却见丫鬟对她一笑,“公子快些进去吧,咱们姑娘在屋里头呢。”
陵玉微微颔首,迈进屋去,丫鬟便将门关紧。
陵玉回头看了看紧闭着的木门,心中不知怎地,竟生出了几分不安。
她看了眼四周,场景如先前一般并无二致。
“菀娘?”
陵玉唤了一声,仍旧不见对方出来迎她,便继续往里面走去,直到看见那落下的粉帐,她才知道菀娘是在床榻上等着她。
陵玉缓了神情,她一面揭开那粉帐一面说道:“菀娘今日竟先上了床榻,也未等我……”
那粉帐揭开了个角,陵玉接着帐外的光往里看去,脸上的笑容只绽开一半,在看到帐内之人的脸时,她整个人都顿时僵住。
霎那间,她周身流淌的血仿佛都被冻结。
只下一瞬,陵玉转身便想往外跑去,可帐内之人出手更快,只扯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摔在了榻上。
床铺上的小几已然被人撤走,余下的仅是堆积的软衾。
陵玉摔在上面虽然不疼,可却也懵了。
面前的人按着她的肩头,犹如铁钳一般,将她牢牢地钉在了床榻之上,令她动弹不得。
他俯下身望着她,因着背光的原因,令他整张脸都沉浸在了阴影之中,就连他的情绪都显得分外隐秘。
陵玉哆嗦着唇,许久才吞吞吐吐地唤了对方一声。
“二、二哥……”
盛钦听得她的声音,这才低低沉沉的笑了一声。
他是个不常笑的人,面上常年笑容都极少,就更别说笑出了声。
陵玉只觉自己从头到脚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27章 药从伤口入
“陵玉,你可真有本事。 陵玉此刻便犹如是狼爪子下的一只纯良无辜白兔,只能睁着一双水雾润泽的大眼睛,在狼爪下失去了还手之力。
“二哥……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此刻脑中一片空白。
盛钦面上宛若覆盖着一层寒霜,语调微凉道:“你若是知道了,今天想必也没那胆子过来了。”
陵玉咽了口口水,意图辩解,可还未等她想出能辩解的话来,盛钦的脸便愈发近了。
他整张脸脱离了阴翳之处,却也因为脸上愈发清晰的寒意,而更加吓人。
陵玉缩着脑袋,便连话也说不出口了。
“没想到你不仅学会了来青楼找乐子,还学会了扯谎。”盛钦将她惊惧的神情如数收入眼底,唇角的弧度便愈发紧绷。
“陵玉,可是我惯的你?”
陵玉面上泫然欲泣,声音愈发微弱道:“二哥,往后我再不敢来了……”
盛钦见她龟缩成一团,恨不能钻到地底下的模样,便道:“将手伸出来。”
陵玉顿时怔住。
幼时的事情历历在目,她何曾忘记。
尤其是那些不美好的事情。
她再想故伎重施往外跑去,这时候就更来不及了。
“二哥,我知错了,你便原谅我这回吧……”陵玉立马将手背到了身后,转而低声哀求。
盛钦却挪开了目光,冷声道:“别叫我再说第二遍。”
陵玉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将手递了出去。
是夜,熄了灯后的屋舍俱是静谧无声。
陵玉躺在铺上没有发出声音,可眼睛却睁大大的,一层朦胧水雾浮在表面,令她愈发委屈。
挨打的那只手手掌原先也只是通红,到了这会儿却高高肿了起来,将那密密麻麻的疼痛感顿时逐个放大,令她好生煎熬。
她都已经长得这般大了,盛钦竟然还如同幼时那般用打手掌的方式来惩戒于她。
那一下一下,为了让她记住教训,对方的力道绝没有放轻。
她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自然不喜欢挨打,自然也是受不得挨打。
想着盛钦当时那张冷漠的面孔,陵玉微微瑟缩,只觉得长夜愈发难眠。
“陵玉。”睡在另一侧的人忽然开口唤了她一声,“起来罢,我替你擦药。”
他若是一整夜都不理会她也就罢了,偏偏还想着给她擦药。
陵玉心底便愈发委屈上了,混着重重的鼻音别扭拒绝道:“我不用擦药……
盛钦起身去点灯,屋里头突然多了些刺目的光线,陵玉眯起眼睛,另一只完好的手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我将药拿过来了,你把手伸过来……”盛钦说道。
“我犯错了事情才要伸手,现在又没有做错事情,为何要伸手……”陵玉口吻带着几分任性。
盛钦微微蹙眉,看着她执拗的背影,道:“我知道你疼得睡不着觉,莫要拿自己的手同我置气。”
“二哥说的什么话,我自己的手好得很呢,我才不想擦。”陵玉闷声道。
盛钦不再说话,陵玉便将整张脸都压在了枕头上,假装睡了过去。
哪知道下一刻盛钦却硬是将她手臂捉了出来,触到陵玉疼处,她便立马从铺上弹坐了起来。
她正要将手缩回去,却见盛钦没有拿着药膏往上涂抹,而是捧着她的手忽然就递到了唇边,在陵玉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带着凉意的吻。
陵玉整个人登时愣住,竟没有做出反应来。
“二二……二哥,你为什么要亲我?”陵玉什么委屈都飞去了九天之外,余下却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盛钦却神色如常,一面拿来了药,一面替她轻轻涂抹上。
那药膏轻薄柔腻,涂在掌心立马凉沁一片,疼痛当即减轻了不少,可陵玉却还是觉得手上被对方唇瓣触碰过的地方烫热得很。
“你讨厌我这般对你吗?”盛钦垂眸问道。
陵玉看着他认真上药的模样,心下仿佛漏了一拍,愈发怔愣住了。
“不……不讨厌呀。”她挪开了目光,试图平息这种陌生的情绪。
盛钦看她被吓到的模样,便道:“陵玉。”
“嗯?”陵玉缓慢抬起头来,见对方正凝视着自己,只当自己漏听了对方的话,又甚是呆傻地“啊”了一声。
“还疼吗?”盛钦问她。
陵玉飞快地摇了摇头。
盛钦这才将药膏收了起来,道:“不疼就早些睡吧。”
陵玉听他的话便又乖巧躺下,她盖着被子,在屋内重新陷入黑暗之后的许久,心绪才平静了下来。
真奇怪啊……
若是说二哥亲她那一下奇怪,他问的那句话就更奇怪了。
你讨厌我这般对你吗?
扪心自问,她自然是不讨厌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讨厌的必要啊。
可是……
到底是哪里奇怪,陵玉也说不上来。
待隔日学院先生终于令他们拿上弓箭入林中骑猎。
陵玉穿戴得简练,待她与其他人碰头之时,却见陆良正同江世锦在一处。
陵玉微微错愕地看着他们。
江世锦则是与陆良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便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
陆良抬头看到陵玉,颇尴尬地挪开了视线。
不等陵玉走开,江世锦便过来她面前,目光颇意味深长道:“二皇子殿下可真是叫人意外。”
陵玉一脸防备地望着他,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世锦掩唇,甚为得意道:“二殿下这几日去那花楼里玩的可开心?”
陵玉闻言,抬眸看向他身后的陆良。
“陆良与我向来都是好友,本公子本是好意想叫他带你去青楼里开开窍,没想到你去了三日,竟连女人的手指头都没碰过,你说……”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恶劣,贴近了陵玉道:“你还像个男人吗?”
陵玉缓了片刻反应过来顿时恼火。
她没曾想那种情况下与陆良的偶遇竟然是受了江世锦的指使。
不待她破口大骂,那边执教之人便吹了哨子令他们集合,领了各自的物件进林子去。
陵玉一面骑上了马背,一面往林子里赶去,恰逢陆良迎面赶来。
她冷冷地望着他道:“你这几日都是刻意愚弄于我的?”
陆良撇开了目光,看着前方的江世锦道:“你小心些吧。”
他说罢便吆马追随前面人去了。
陵玉望着那几人,心中只余下几分不屑。
林深处是兔鹿,此地无甚猛禽,十分适合学子射练,每到春猎时刻,学院还会特意将蓄养着的牲畜放进林中,供学子驱逐。
盛钦穿得一身正装,神情严肃好似来巡查一般,令身旁之人颇冷汗涔涔。
这林中学子比盛钦年长者比比皆是,却没有哪个会有这般威压气势凛然的。
“世子爷何须在此地亲自等候,林中既无猛禽,自是安全无恙的。”执教说道。
盛钦扫了他一眼,只道:“殿下安危自然比一切都重要。”
执教讷讷无言,愈发觉得眼前之人与此地学子格格不入,反而更像一个溺爱孩子而特意陪读的家长,非要一步不离地守着才好。
便是放在旁人家里,这也绝对是个值得批评的反面教材。
可是批评盛钦……谁敢?
陵玉骑射向来不精,便是静立的靶子都很难射中,更遑论是那些个见风就跑的活物。
她想到盛钦拒绝陪她一同入林时候的强硬态度,显然便是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可对方却仍旧坚持要她自己骑射,不肯替她作弊。
陵玉一人郁郁,林中跳脱的动物不少,可射中的却几乎没有,不仅如此,陵玉为了节省道具,还得挨个挨个将箭捡回头去。
她本以为自己再不济就是空手而归,却不知林中还有另一双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他到底是皇子,你这般做派,怕是不妥。”陆良说道。
江世锦隐在树后,看着陵玉的身影冷冷一笑。
“这世上还没有打了我江世锦不用付出代价的人呢,就算他老子是圣上……”
他说罢便抬起箭对准了陵玉。
而恰好在此时,陵玉举着弓箭颤巍巍瞄准了一只身材娇小的七彩锦鸡,一箭脱弦,那七彩锦鸡闻风丧胆,正欲展翅高飞,却不幸被地上草藤绊倒,将陵玉射偏了的箭接了个正着,结束了这惨淡的鸡生。
陵玉欣喜不已,正欲前往去捡起猎物,却不妨身后有一支暗箭破风而来,从她身边穿过,最终钉在了对面的树桩之上。
陵玉下意识躲闪,却发觉自身并无穿透之孔,可手臂外侧的衣料被划破,连带着手臂都擦出了一层血痕。
她转身望去,见四下里空空荡荡,无一人在。
陵玉心中生出了警戒,正要过去查看那箭矢,却忽然觉得头目晕眩。
她隐隐觉得其中不妙,索性连箭矢也不再去捡,只扯住了缰绳转身冲出了林子。
而在那隐匿背后,江世锦已然架起了另一支箭对准了她的背影。
“够了……”陆良抬手将他的箭打落。
江世锦抬起头,看着陆良的脸色阴沉欲滴。
“你什么意思?”
陆良吞了口唾沫,道:“世锦,他是皇子,你若真的令他在林中发生什么不堪的事情,你我都活不了命。”
“我这么做,自然会保自己全身而退。”江世锦对他颇为不屑,“怕是你担忧的是你自己的性命吧。”
陆良看着他箭尖上涂抹的粉末,不置可否。
只是江世锦被败坏了兴致,见陵玉已经失去了身影,转而骑马进入林深处,将暴躁之火发泄于山林中的牲禽。
第28章 药性发作后
陵玉冲出林子时候整个人的意志已经模模糊糊,看不清前路。一直到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之后,她才强忍着难受唤了对方,“二哥……”
盛钦见她忽然出了林子,且神情有异,忙将她接下了马背。
“陵玉,你怎么了?”他低声问道。
陵玉便伏在他肩头,唇几乎贴在他耳畔,气虚道:“二哥,我好难受啊……”
盛钦眉头顿时深深拧起,待执教过来查看,他只向对方道:“殿下身体抱恙,我带他回去休息片刻。”
执教哪里敢阻挠,自然关心叮嘱了几句。
盛钦带着陵玉回到寝舍,将陵玉安置于床榻之上。
陵玉先前在外面就被风吹的难受,好不容易进了屋来避开了风,没曾想密不透风的屋子里生出了燥闷会更加难受。
“二哥,你还是将窗户打开罢,我闷死了。”陵玉嚷嚷道。
盛钦见她这般模样,愈发觉得不对,拧了湿帕子替她擦脸,问她道:“你哪里难受?”
陵玉将眼睁开了一条缝,望着对方呢喃道:“我胸口闷得慌,感觉快要喘不上气儿来了。”
盛钦却眼尖地看到了她手臂上的伤口。
他抬起手指在那伤口附近轻轻一拢,竟拂到些许白色粉末。
他拿近了将指尖的残余看得更加清楚,而陵玉却已然忍无可忍,将领口扯开,让更多冷风透进衣衫之内来。
盛钦忙将她的手按住,沉声问道:“陵玉,你在林中发生了何事?”
然而陵玉的脑袋已然无法运转去理解他的意思,只挣扎着要将衣服脱去。
“二哥快快松开手,我要把衣服脱了凉快凉快……”陵玉嘀咕道。
“陵玉,你莫要胡来。”盛钦阻止她脱衣服的动作。
陵玉几次三番尝试都不成功,气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