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娘——斐妩
时间:2019-04-23 09:46:10

  原来她的皇兄是真的没有因此而嫌弃她。
  表面上在那喜堂中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留意到她, 可实际上陵徵不知等了多久才等来这样一个机会, 他抓准了时机才将这几个小字送到陵玉的手中。
  这无疑是给陵玉带来了莫大的宽慰。
  她这时候回忆,只记得自己远远看了一眼, 陵徵的脸色仍旧是苍白的模样,她顿时又有些难过起来。
  她的皇兄只有她一个亲人,他确实如苏重檐说的那样没有倒下,也许是为了这天下, 也许是为了陵玉,但绝不会是为了他自己。
  陵玉想到此处忽然便为自己这几日要死要活的举动生出几分羞愧。
  即便她真身是个女子, 但她到底也是被当做男孩养大,偏偏性情这样忸怩,如何能帮到她的皇兄?
  陵玉愈发觉得自己留在盛钦身边的意味变的不再那么简单。
  陵徵这是想要告诉她,她可以做到的一些事情,远比死去要容易得多。
  这厢陵玉将字条销毁, 那厢穿着喜服的苏重檐便同陵徵在一个隐秘的房间里,二人神情皆是平静。
  “只怕打搅了你的洞房之夜。”陵徵语气略带抱歉道。
  苏重檐道:“无妨。”对于他而言,娶妻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事实上对方的家世品行都足以与他匹配,即便他今日不娶,来日他的妻位上还会是另一个同等身价的女子。
  “他前些日子忽然平静了许多,我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对,但我如今被迫‘养病’,对于朝上的事情,实在不能了如指掌。”陵徵说道。
  “他这些日子废了些精力同乌突国互传书信,我猜,他大约是有了主意……”苏重檐道:“当下的局面,表面上是他一手遮天,可实则他仅是借由一些优势在圣上驾崩之后将皇子们压制住。
  无论是你还是陵玉,你们都有各自的弱点。
  你的病情反复无常,又恰好关键时刻在人前犯疾,这其中必然是盛钦的早有预谋。
  除去了你之外,陵玉和三殿下根本就不足为虑,前者他一直都握有把柄,后者仍是个无知稚子,便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表面上他权倾朝野,只差一步便可登天,可这一步,于当下的他而言,也许便是一道天堑。”
  “你的意思是……”陵徵眉头深深凝起。
  “他需要兵力。”苏重檐道:“当年的盛家兵虽有八万众,然而京城有十万护城军,更何况,他手中只握有半道兵符,另外半道是我苏家的护身符,亦是与他抗衡的底气。”
  “难不成他想同乌突国借兵?”陵徵猜到这样的结果,脸色愈发的难看,“乌突国年年向我朝进贡,今年却特地派了使者过来,难不成他们也有意与对方联盟?”
  若真是如此,只怕盛钦是真的要将□□搅乱,届时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还真不好说。
  “殿下暂且无需担忧,这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对陵徵道:“只是如今以我们的情势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苏重檐还要再说的时候,门外便忽然有人过来叩了叩门。
  苏重檐打开门见是心腹,便皱眉问道:“何事?”
  对方道:“今夜是您的洞房花烛夜,方才老夫人问您去了哪里,我只答了您略有不适,去醒了醒酒,只是这会儿您再不过去,怕会被外面的眼线察觉出来。”
  苏重檐看向陵徵,陵徵只朝他微微颔首道:“你方才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休息片刻便会回宫去了。”
  苏重檐朝他拱了拱手,这才去了。
  房屋的门被人顺手带上,陵徵缓缓又坐下,看着桌上的烛火便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死去的江皇后,又想到那个只信任盛钦却不肯信他半分的圣上,心中有种莫名的悲凉。
  前人为帝,皆称孤道寡,他本以为这是唯我独尊的意思。
  如今看来,他从前确实是错了。
  他的顾虑太多,多到处处优柔寡断,这才造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若他当时能够决绝一些,再多一些野心和算计,也许今日的一切都不同了。
  陵徵心绪激动,胸中顿时一郁,他忙掏出帕子掩住唇咳嗽起来。待他平息下来,他将那帕子捏在手中有些不敢去看。
  陵徵闭了闭眼心里头做好了准备才将那帕子展开,然而他低头却见帕子仍旧洁白模样,他顿时也缓了口气。
  苏重檐带来的那位大夫,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只是陵徵隐隐又觉得这仿佛是上天在借由此事敲打着他,告诉他,若是再失去这次机会,他将永远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陵徵长叹一声,眼中却映着莹莹点光,是两团燃烧的烛焰。
 
 
第75章 
  袭国来朝献贡是历年来固有的惯例。
  今年亦不例外。
  只是今年袭国的使者不仅带来了以往的贡品, 还带来了七个身段妖娆的舞姬。
  那七个舞姬异常美艳, 再加之她们个个身段柔软如水蛇,能做到寻常人都做不出来姿态,配上袭国的特色舞曲, 那样的画面真实令人叹为观止。
  幼帝坐在长椅上踢着小脚, 乖乖地依偎在嫣妃身边吃着她喂的食物,他目光虽有游移, 却也不敢有太大的幅度。
  下座的人都隔得远, 又因他身份特殊,一时之间也无人关注他太多, 反倒是高信侯盛钦,他坐在幼帝的右下首,一举一动,皆有人观望。
  但凡他杯中酒空, 一旁必然有宫人及时上前来添酒加菜。
  “不知侯爷对这七位舞姬可还满意?”那使臣涂羚笑着说道。
  盛钦搁下酒杯,道:“袭国美人向来以豪放妖娆著称, 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涂羚挑眉道:“哦?豪放妖娆的女子何处不有,您这么说就是不满意了。”
  盛钦笑而不语,丝毫没有要开口辩解的意思。
  一旁臣子便接话道:“涂羚使者未免太过偏心,谁不知道你今日还带来了一个惊喜过来, 有她在,谁敢夸这些女子,现在就先夸奖完了, 待会儿见到了真正美人的时候,岂不要抓耳挠腮,黔驴技穷啦。”
  众人哄堂大笑,连带着涂羚的脸色亦是缓和,“看样子李大人是一早就知道了,既然藏不住了,就还请大家继续往下看去。”
  似乎为了应和他所说之言,那弦音忽然一转,变得急促热烈,七个舞姬的动作也逐渐一致,待她们裙摆旋起,一抹极为艳丽惹眼的红色影子忽然从其中出现。
  在那配乐下又渐渐有了一种银铃碰撞的节奏感,待众人细看,才发觉这女子双手双足都套着铃环,她每一个顿足,都会使得银铃碰撞出有一致的音律。
  她的裙摆扬起,众人虽已克制目光,却仍旧看到她雪白小腿露在外面,在裙下竟没有长裤,那细嫩雪白惹人浮想联翩的若隐若现着实令人鼻子发痒。
  待一曲罢,那女子便停驻在了最前,她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美艳至极的面孔,那双眼眸似带了某种魅惑人心的意味,她没有任何顾忌地打量在场众人,周身的气质同□□娇羞婉约的女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这是我们袭国的珠月雅公主,她今年正好年满十七岁,王上令我带她出来长长见识。”涂羚极是骄傲的神情,显然是对这位公主的容貌十分自信。
  “涂羚使臣说话总是这般委婉,用我们袭国的话来说,我来此地为的就是寻找一位如意郎君的,我见此地人杰地灵,想来俊才亦是不少……”她勾唇说罢,余光掠过掠过众人,最终目光在盛钦的身上稍作停留,“总会有同我相配之人叫我瞧见。”
  旁人奉承道:“公主如此花容月貌,必然能够寻得佳胥!”
  珠月雅微微一笑,面上俱是自信与从容。
  直至深夜,宴席结束,涂羚扶着珠月雅进入马车内,对她低声说道:“前面那人便是高信侯。”
  珠月雅微微颔首,道:“我方才一直都有留意着他,只是这人好生没趣,竟看都不看我一眼,可真是虚伪。”
  涂羚说道:“公主的美貌有目共睹,那高信侯为人冷清,又在高位,自然是要自持身份的。”
  “这样装腔作势的人,你说他到底是不是想跟咱们袭国借兵?”珠月雅微眯着眸子看向盛钦远去的身影。
  涂羚道:“微臣不知,不过此人心思缜密,并未让我们捉到他的把柄,不然的话,他早就为我们所制。”
  珠月雅不知想到了什么,粲然一笑,低声对涂羚吩咐了一句,涂羚上了马车,让车夫赶上前面的车马。
  待车马行至宫外,珠月雅的座驾便将盛钦马车的去路拦住。
  盛钦掀起帘子,便看见珠月雅跳下了马车,背着双手走到他面前来,仰着头道:“不知高信侯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盛钦问道:“何事?”
  珠月雅道:“我的马车坏了,我想请侯爷送我一程,将我送到驿馆处休息。”
  盛钦扫了一眼她的马车,对她道:“只怕男女有别。”
  珠月雅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好歹我也是来你国做客,你便是这样招待客人不成?”
  恰好这时后头又跟来一辆马车,对方见是盛钦的车马停在半路,便让车夫停下问道盛钦:“不知侯爷可要帮忙?”
  盛钦看了他一眼,道:“李大人来得正好,劳烦你送珠月雅公主一程。”
  珠月雅红唇微撅道:“我不,我就要做你的车。”
  盛钦却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只放下了帘子,车夫便扯着缰绳催马离开。
  珠月雅当即便愣在了原地,神情颇为不可置信。
  要知道,她不仅仅是个公主,还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她自打十三岁往后,就活在众人的阿谀奉承之中,所有人都在吹捧她的尊贵与美丽,她更是无数男子梦寐以求的女人,对方就这样不屑一顾?
  “公主,侯爷回府后还有诸多公务要忙,想来是无暇照应到您了,还请公主坐微臣的马车去驿馆,微臣不敢玷污公主清名,便同车夫坐在一处就好。”那李大人十分识相地说道。
  珠月雅咬了咬唇,这才走了过去。
  如此这般折腾一番,等盛钦回到府上的时候已经很晚。
  盛钦回到府中习惯地问一句陵玉的情况,却听管家道:“殿下一直都在等您。”
  盛钦脚步顿时一止,看向管家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竟隐隐觉得是自己白日里太累,而产生的幻听。
  管家道:“殿下打天黑以后就一直没睡,沁珠劝她,她便说要等您回来。”
  盛钦看向府中某个方向,神色不明。
  陵玉在屋子里就着窗下凉风摆了一盘黑白棋子来解,沁珠等得久了早就趴在了外面睡着,这会儿盛钦推开门,她们竟都一点察觉都无。
  待陵玉将那棋子摆成了死局,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抬头却骤然看到一个人影在身后,陵玉吓了一跳。
  “我听闻你这么晚还不休息,是在等我?”盛钦问道。
  陵玉闻言微微颔首,扯着衣带绕在指上,低声道:“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情……”
  她这话便同前几日一样,盛钦眉心一跳,生怕她又说什么难听的话来。
  “今日你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再说罢。”他说罢便转身往外走去,陵玉见状忙上前去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拦下。
  “二哥……”陵玉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二哥,我都想明白了,我不就是个女人嘛,如果没有二哥一直以来对我的维护,只怕我未必能活到今日呢,二哥当日在大殿上揭发了我,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她说着眼眶便红了红,仿佛真的是想通了事情一般。
  盛钦阴晴不定地看着她,见她说完这些话便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埋头垂泪,哭个不停。
  他脸色稍稍僵硬,只道:“你有什么事情说便是了。”
  陵玉抬起眸子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鼻音浓重道:“我想进宫去看看我皇兄,只要皇兄无碍,我们都一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那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你说是不是?”
  她又抬起头来,看着他时,神情带着几分哀求。
  今夜的她,仿佛将自己身上的小刺全部都悄悄收了起来,她本就乖,如今又含泪委屈地望着他,简直叫他几乎都克制不住。
  他伸出手去很想将她紧紧按进怀中,只是见她眼中畏惧之色,又只落在了她的肩上轻拍安抚。
  “你若是想去,叫管家替你安排。”
  陵玉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又做出乖巧模样点了点头,对盛钦道:“那二哥,你早些休息,我也去睡了。”
  盛钦收回手,便跨出了门槛去。
  陵玉便立在门口,一直看着他的身影。
  直到盛钦走到长廊出口的时候,秦淮正来寻他。
  只是秦淮抬头看向远处灯火透亮的堂屋,便看见陵玉一直立在门口。
  远远地她的目光便落在盛钦身上,似乎从未离开过。
  她背光而立,脸上便被一片阴影笼罩,看不出喜怒。
  秦淮心思微沉,他虽不曾与陵玉相处过,但却多少知道她的为人。
  她极是单纯,喜怒自然,哪怕遭受了打击之后,也是个悲伤一眼看的到底的人。
  但方才的片刻他仿佛就突然感受到一种来自对方身上浓重的阴翳之感。
  盛钦见他望着自己身后走神,转身看去,却只看见两扇紧闭着的大门。
  “明日令人安排她入宫去见陵徵一面。”盛钦对着秦淮说道。
  秦淮迟疑方才只是一场错觉,他心不在焉,口中只含糊地应下了。
 
 
第77章 
  打那日起, 陵玉整个人便愈发乖觉起来, 就连沁珠每日给她端来的药她都乖乖喝下,再没有半分嫌弃的模样。
  “大夫这几日给您把了脉,您身子的淤塞状况已经缓解许多, 只是这几日万万不能受了凉。”沁珠对她说道。
  陵玉疑惑道:“若我碰了凉又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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