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玉郁闷说:“二哥可是怕了。”
盛钦觑了她一眼,道:“我怕什么?”
“自然不是怕我又喝醉了酒……”陵玉嘀咕道:“是怕又看到害眼睛的画面才是……”
盛钦皱眉,初时未明白对方的意思,只等他捏着酒杯抿了半口,脑海中不知怎地就忽然浮现出了那日看到的旖旎画面,顿时就明白了陵玉话中的意思。
“咳……”盛钦不防竟呛了一口酒水。
陵玉在一旁见他一向正襟危坐的模样,难得露出窘态,便忍不住偷乐了起来。
此刻已到了宴席尾声,正要结束之时,负责给圣上斟酒的一个宫人忽然昏倒。
好在圣上身旁的李德公公及时挡住了对方,这才不至于惊扰圣驾。
陵玉观望了两眼,见那宫人被抬了下去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宴席散去,陵玉正要告退,却忽然被李德公公给叫住。
“二殿下慢走,圣上令奴才请您进屋里去。”
陵玉问道:“圣上可有叫上旁人?”
“没。”李德说道:“圣上只让奴才传了您。”
第12章 一证清白
陵玉心中虽存了疑惑,却也不敢推脱,连忙整理了仪容,这才去见圣上。
只是她刚一抬脚迈入了里间屋子,便结结实实地迎上了圣上的一耳光。
这一巴掌直接将毫不知情的陵玉打得懵了。
诚然,她过往虽然有过淘气,但都只是小打小闹,即便罚抄书罚到手软,也不曾捅过大篓子。
她何曾见过对方这般怒火滔天的模样,一巴掌下去了毫不手软,甚至还想再踹自己一脚。
“逆子,你给我跪下!”圣上怒道。
陵玉怔怔地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李德公公暗自推了推她,她这才双膝一软,跪在了圣上面前。
“父皇,不知儿臣做错了什么?”侧脸火辣辣地疼,陵玉却连摸都不敢摸一下。
不等圣上说话,江皇后便带着一个宫人从内室走了出来,目光中隐含着不善之意。
江嬷嬷扶她坐下,她抬手抚到了佛珠,这才开口说话。
“陵玉,本宫想问问你,本宫身边的这名宫女,你认识不认识?”
陵玉抬头望去,见那宫女姿容中上,却是无比陌生。
“她可是方才在宴席上晕倒的那位宫女姐姐?”陵玉问道。
“正是。”江皇后问道:“你可知道她为什么会晕倒?”
这样的问题陵玉自然答不上来。
只是下一刻那宫女便掩着肚子,忽然就跪倒在她面前,啼哭了起来。
“殿下,我已经怀您的骨肉,您可不能再逼我去死了……”
陵玉愣住,抬头看向江皇后。
“陵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江皇后问道。
“她怀孕了,是我的骨肉?”陵玉一时消化不了这样的意义。
江皇后微微一笑,显然对陵玉这般作态很是不屑。
“在本宫回宫那段时日,本宫设宴招待了你,便是那日,你喝醉了酒,是一名宫人将你扶了回去,你可还记得?”
陵玉闻言脸色霎时一僵。
那日她醉酒,确实有个宫人将她的衣服脱了去,还看到了她的缺陷才是……
只是时隔久了,当时天色又暗,陵玉亦记不得对方的容貌长相。
是不是眼前这位,怕是难说……
江皇后见她神情有异,随即说道:“陵玉,你平日里素来荒诞,本宫也从未多计较,却没想到,你竟这般不知礼数,今日宴席分席数桌,不仅有后宫之人,亦有重臣家眷,你可知道你今日给皇室丢了多大的颜面?”
“珍儿是在圣上身边伺候的人,她们这些宫人通常都比其他宫的宫人要体面上三分,你又怎敢染指?”
江皇后这话便宛若一盆开水一般,如数泼在了陵玉面上,令陵玉惊惶无措。
这事情往严重的地方来说,圣上身边伺候的人,兴许也可能已经是被宠幸过的,若是真的如此巧合再被皇子沾了手去,那可就是乱了伦理的丑闻。
圣上爱惜皇室的颜面,更爱惜自己的体面,如何能容忍自己的皇子做出这等不堪的事情来。
“父皇明鉴,我……我那日饮酒多了,是那宫女强要脱我衣服,只是后来她却被我吓走了……”陵玉思绪大乱,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
脱了衣服就会生娃娃,可二哥分明说过她这样有缺陷的人是不会生出娃娃来的。
所以,只要让父皇知道自己的缺陷,他们都会相信自己的清白了……
可是,那样一来,她就再也不会被人看得起了,甚至还会被所有人厌弃。
陵玉紧张得握住衣角,额上尽是冷汗。
圣上听了她的解释几乎气得笑了,“你说是宫女强行要脱了你的衣服,朕就当是她贪慕虚荣,想要攀结皇族,那你倒是给朕解释解释,她为何又被你吓跑了?”
陵玉吞了口口水,犹疑再三,说道:“因为、因为儿臣的身体……”
“圣上,高信侯世子求见。”宫人在门外通传。
圣上听到盛钦的名号神情顿时缓了几分。
“陛下……”江皇后正欲说话,便被圣上抬手打住。
“让他进来。”
盛钦身上穿着的衣服仍旧是席面上那身,可见他是回去后听闻了这件事情又匆匆赶来了。
江皇后垂下眼皮,伸手端起了茶盏,不再说话。
“盛钦,你可是听闻了陵玉一事而来?”圣上脸色沉郁,显然很是不悦。
若盛钦承认,那就足以说明是对方在宫中刻意留下了耳目这才能立马得知消息。
此乃宫中大忌,更遑论他还并非皇族中人。
盛钦闻言余光掠过陵玉,道:“微臣并不知二殿下在此。”
“那你来见朕,是有何事?”圣上问道。
盛钦道:“微臣方才回途的路上路过一处枯井,因其四周恶臭无比,是以让宫人查看,却不想,那井中竟有一具尸体。”
“尸体?”圣上皱眉,“是什么人?”
“回禀陛下,那是一具宫女的尸体,经附近的宫人辨认,已经认出了那名宫女的身份,乃是皇后宫中伺候的晴香。”
江皇后动作一顿,圣上的目光亦落在了她的身上。
“皇后,你宫中少了宫人,你竟不知?”
江嬷嬷见状忙跪下道:“陛下,皇后回来以后就一心一意替太子考察太子妃的人选,这些小事情都是奴婢在负责,这件事情皇后不知道,奴婢却是知道的,这晴香失踪了许久,奴婢一直有派宫人暗自调查。”
江皇后揉着眉心,面露忧色道:“嬷嬷,谁准你自作主张的……”
“奴婢该死。”江嬷嬷伏地不起。
圣上皱眉,却也没法追究。
“陛下,与晴香同住在一起的宫人声称,晴香是在皇后三个月前的宴席后消失不见的。”盛钦说道。
“又是皇后的宴席?究竟是怎么回事?”圣上颇为不耐道。
“盛钦,你快些说清楚了。”江皇后脸色已然不太好看。
盛钦却不再往下解释,只是传唤来了另一名宫人。
“奴婢罗香,与晴香是一个屋的人。”罗香说道。
“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盛钦说道。
罗香道:“那夜晴香衣衫不整地回来之后,便痛哭了一场,说是二殿下羞辱了她,奴婢本以为她是承了恩宠,却不想她后半夜就跑出了屋子去,再也没有回来了,没曾想,她竟如此想不开,自己跳了井……”
圣上听罢抬手便朝陵玉砸了个杯子过去。
陵玉被砸到了手臂,却丝毫不敢躲闪。
“父皇息怒。”
陵玉低声解释道:“儿臣那夜只遇见一名宫人,后来还是二哥扶儿臣回去的,二哥可以作证……”
“你是说,这两个宫女其中有一人在说谎?”圣上拧眉道。
“陛下,二殿下与这二名宫女都不曾说谎。”盛钦忽然说道。
“此话怎讲?”圣上问道。
“此刻宴席刚刚结束,想必江家少公子应该还未出宫去,陛下传他过来便可一清二楚。”盛钦说道。
“盛钦……”江皇后闻言,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皇后,你可有话要说?”圣上语气微沉
江皇后握紧了手中佛珠,道:“陛下,家丑不可外扬……”
“说起来江世锦也是你的胞弟,即便是让他知道了,也算不得是外扬了。”圣上对李德道:“将江世锦传来。”
李德转身出了屋去,片刻,江世锦便被打来。
“微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江世锦身上带着酒味,可目光仍旧清明,可见并未醉酒。
只是他行完礼后,举止轻佻惯了,目光扫过陵玉身上的时候,那种不屑,同江皇后如出一辙。
“江少爷可认识这名宫女?”盛钦忽然问道。
江世锦抬头看去,只见那里立着的宫人眼睛红红,仿佛哭过了一场,十分可怜模样。
他下意识点了点头,道:“是个眼熟的……”
“江少爷有所不知,这名宫女告状到御前,说是已经身怀有孕了……”盛钦说道。
只是他话未说完,江世锦便不耐打断,道:“我便知道,那日我在酒席上喝多了酒,一时犯下了糊涂也不奇怪,既然她到御前来说了,那便还请陛下将她赐予微臣,也好带回府中为她准备生产……”
“放肆!”
圣上闻言身后夺过江皇后手边的杯子砸了过去。
这回却是找回了准头,不偏不倚,正中对方的脑门。
江世锦被砸的一愣,抬手抚了抚额头,发现竟见了红,这才知道事态严重。
“畜生,还不住口!”江皇后急道。
江世锦顿时露出了慌张的神色,连连磕头,道:“陛下恕罪……”
“陛下,奴婢、奴婢竟将江少爷错认成了二殿下,如今灯火通明,这般仔细一看,奴婢都想起来了,那天夜里正是江少爷同奴婢有了首尾,只是当时实在识不得对方身份,奴婢不敢欺君……”那宫女一见情势不对,连忙又为自己辩白道。
圣上揉了揉眉心,口中道:“皇后,你怎么看?”
江皇后忧色更重,道:“陛下,这都是臣妾的错,一场晚宴,却不想竟弄出这么多差错出来……”
圣上道:“皇后近年来只顾着焚香礼佛,后宫事务繁杂,虽不易管理,但朕的皇后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做的。”
江皇后闻言,忙离开了座位,跪倒在地。
“陛下责备的是,一切都是臣妾的过失,还请陛下责罚。”
圣上扫过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叹了口气,道:“罢了,皇后,朕不想在一群晚辈面前罚你,可你却真的要好生思过。”
江皇后闻言面上血色都褪了几分。
“既然牵扯在其中的事主是你那好弟弟,剩下的事宜你就自己处理好了再来告诉朕吧,你可别再让朕失望。”圣上话中意味颇重。
江皇后俯身叩首,只待送走了圣上,她才缓缓起身。
她看着盛钦,目光渐渐恢复平淡。
“这件事情既然与陵玉无关,本宫自然也不该再追究,只是到底是死了宫人,恐怕传了出去,还是会有损皇家威严。”
盛钦道:“方才已有嬷嬷查过尸身,晴香还是完璧之身,可见她是献宠失败,羞愧自杀。”
江皇后听罢只皮笑肉不笑道:“如此甚好。”
不论结果怎样,圣上的话意已经明了。
他要江皇后亲自处理,以证陵玉的清白,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陵玉自然不能再有罪过。
第13章 初生疑窦
深夜里,后宫忽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挨得近的宫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忍不住抱成一团。陵玉跟着盛钦的脚印一步一步走在黑暗的长巷中,一颗心尤在扑通扑通的跳。
“二哥,那个宫女真的是那天夜里脱我衣服的宫女吗?”陵玉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只是她刚一问完这话,对方便蓦地停住了脚步。
陵玉一个不留神便一头撞到了他的背上。
她扶着对方站稳了脚,见对方仍旧立在原地不动,便低低唤了一声,“二哥?”
盛钦转头,看着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二哥,你告诉我,她不会再告诉别人的……”陵玉声音压得极低,“是因为你知道她会死吗?”
盛钦道:“陵玉,如果她没有死,今天也许就没有人救得了你了。”
陵玉听到他这般说,心中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明白,揪住对方衣角的手下意识松了开来。
“二哥,你怎么、怎么可以杀人?”陵玉有些不可置信。
“她可是看到了一切。”盛钦道。
“看到了……又如何?”陵玉抚着胸口,道:“即便是看到了,我也只是会被大家厌弃了而已……”
“陵玉。”盛钦忽然冷冷地打断了她,“被人看到了,你会死的。”
“即便是死,你也不在乎吗?”
这个“死”字,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掷地有声,那般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