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猎闭了嘴,不吭声了。
拓拔谨也不在乎,只管说自己的:“那时祖父时刻不让你离了他左右,我却是归父亲带着的。每次父亲外出,我必得跟着。现在说来虽然肉麻,但那时候每逢外出,我对你的想念可是真真儿的。”
拓跋猎噌地跳了起来,抚着胳膊气道:“呸呸呸!恶心死了!”
拓拔谨抬头瞅过来,不由得闷笑出声,这话说出来他也肉麻,但看着三弟这副跳脚的样子,又觉得难得亲切:“那你现在想不想念溪桑?”
拓跋猎瞪他一眼:“我的小狼!”想了也是应该的。
拓拔谨轻笑一声躺回去:“所以啊,有什么好恶心?我的亲弟弟,亲手带过的,不在一起时会想念,也是理所应当。”
这次拓跋猎没再呸他。沉默了一会儿,见拓拔谨闭上眼睛晒着月亮不再说话,好半晌,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前日,我听阿爹跟你在帐子里说话,说溪桑的舅舅会调走?”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拓拔谨猛地侧了身,恍然,“我就说你小子这两天就看着不对劲。原来是听到了我和父亲说话,怕你家溪桑就此走了?”
拓跋猎烦躁道:“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少废话!”
拓拔谨忍不住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半年的文礼都白学了?怎么跟大哥说话呢!”
眼看拓跋猎手一抬就要动怒干架,拓拔谨抢先喊道:“还听不听了?我可告诉你,真跟溪桑有关啊!你再这么没规矩,我可真不给你讲!”
拓跋猎牙一咬,拳头一握:“快说!”
这混小子!
这事儿本来就要告诉他,拓拔谨也不瞒他:“朝廷任命的所有地方官都是三年一次考绩,五品以上官员是要进京述职的。李郡守也在此列。考绩述职都在年终,任命在次年春。也就是说,过了中秋,最多一两个月,李孚如就要动身去京城了。之后会不会留任西北,不一定。”
拓跋猎忍不住问:“然后呢?会把我小狼带走吗?”如果李孚如调走了,溪桑还能留给他吗?
“不好说。”拓拔谨实话实说,“因为你的缘故,府里对李孚如府里的动向也是关心的。你还不知道吧,就在你把小丫头还给李孚如之前,她娘已经带着她哥哥姐姐和弟弟,一家子回京了。”
“什么!”拓跋猎一下子跳了起来,“他们把我小狼一个人丢下了?”小狼是他的,但她看重的人,也不许对不起她。
“不是丢下,而是拜托给了李孚如照料。”拓拔谨无奈地拍拍石头,“你好好坐下,听我慢慢讲,这么毛毛糙糙地做什么!”
拓跋猎烦躁地一屁股坐下:“你快讲!”
拓拔谨恨不得糊他一个大巴掌!
第39章 暴怒的少年
“你也知道,溪桑一家子之所以来了西北,是因为京城里家宅不宁。据说,他们过来时,那边小妾有着身孕,而当家婆母是护着小妾的。这种事儿,咱们王府里从未有过,所以你不知其厉害。但在高门贵邸、大家内院,因为男人娶妻纳妾、女人婆媳相争、妻妾相争而妻离子散甚至冤死人命的,多不胜数。”
“你们人!”拓跋猎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所以他不喜欢人的社会,太莫名其妙的复杂。狼就不这样,狼一辈子只有一个伴侣,彼此到死都忠贞。
拓拔谨无语看他一眼,什么叫你们人,这句话打击面不要太大,拓跋家的男人可绝对不会这样!再说了,你小子现在也是人!
懒得跟他计较这个是人还是狼的永远也拗不过他的问题,拓跋猎继续言归正传:“之前,李氏也就是溪桑她娘,始终在躲避,最后被逐出家门,来到西北,受了其母和李孚如的点拨,终于明白此时躲无可躲,最终必须面对,因此下了决心,这次回京,是去与百里敦和离的。”
说到这里,免不了又给弟弟解释了一下何谓和离,与休妻有何不同,之后叹道:“李氏离开前,专程到王府来了一趟,求见了母亲,毫不避讳地将这原本与外人说不着的内宅阴私说与了母亲听,只是为了告诉母亲,溪桑这孩子实在是受了太多惊吓,她不能再让这孩子经受更多了,因此跟李孚如商量后,索性把她暂时留在西北,等家里的事处理妥当了,再将她接回。”
拓拔谨看向弟弟:“李氏还特意提到了你,诚意感谢你对她女儿的真心宠爱。她说,若不是你,恐怕溪桑会一直患着失语之症,这一辈子都完了。哎,我怎么不知道那丫头什么时候失语过?”
“又不是你家的狼,做什么要你知道!”拓跋猎火大地道。什么叫暂时留在西北,以后再接回,他不爱听!
拓拔谨瞪他一眼,心里也明白弟弟为什么不高兴,但有些事,不说是不行的:“你就知足吧。溪桑不像你,不是咱们家的亲弟弟妹妹,能在你身边陪了你半年,已经是身为一个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不可想象的事。你如今已经参军入伍,往后也不可能再有那样无所事事的时间需要人家时时刻刻陪着,难不成你还要溪桑什么也不干,离家千里,只为在西北等着陪你?”
“砰!”的一声,身下的大石突然碎裂,幸亏拓拔谨眼角扫见三弟抬手便赶忙飞身而起,否则就要摔到碎石堆里去。即使如此也是狼狈得沾染了半身石粉,顿时怒道:“拓跋猎你给我适可而止!”
回应他的只有少年疾速远去的身影和暴怒的声音:“你管我!”
而此刻的郡守府里,几个孩子正在明亮的月光下围着院子里的石桌献宝。
李元捧出一个红木匣子,放在百里芸面前:“溪桑妹妹,这些是我自己给你准备的,是我自己的一片心意,你看看喜欢吗?”
百里芸好奇地打开红木匣子一看,里面有几枚图章、两块玉佩、一卷画轴、还有一块长命锁,看上去都是价值不菲,显然是李元多年收藏之物,应该是来自于多年来长辈们的馈赠。
李今不甘落后地也抱上来一个黄梨木盒,盒子看起来不大,李今搬动起来时却让人感觉挺重。李今费力地把盒子抱上桌,豪气地往百里芸面前一推:“妹妹,这是我专门向我舅舅讨的,都给你!”
百里芸更好奇了,专门向江南首富讨来送她的东西,什么呀?
盒子一打开,闪瞎了瞠目结舌的百里小穷酸的狗眼!
青、黄、赤、白、黑,龙眼大的五色珍珠,整整一盒子!
百里芸差点儿软趴在盒子上起不来!她要找银行租个保险柜!她现在需要瑞士银行的永久户头!
小少爷李今顿时满足了!舅舅说的果然没错,出手毫阔的哥哥,才叫疼得起妹妹!
别看他才七岁,他如今也是有妹妹的人了呢!
李元看着小表妹震惊于弟弟赠送的五色珍珠,一脸幸福的痴傻样儿,对自己的赠品却没太大的反应,修养再好也忍不住了,咳嗽一声,意思意思地提醒:“溪桑妹妹,我这些图章、玉佩、画轴和长命锁,也都是大家出品,样样不下千金呢!”
小少年好脸红!
百里芸的目光顿时唰地重新落在了李元送的盒子上,小穷酸的狗眼散发出钛合金的光芒!
她绝壁不是财迷,她是好孩子,从来不贪财,真的!
她只是、只是——我擦!承认吧,她就是财迷了,爱谁谁!
拓跋猎怒气冲冲飞檐走壁翻窗来到百里芸的闺房时,只见门户紧闭、帘幕低垂,小小的纱帐里却亮着柔和的光芒,一个让他揪心难放的小身影盘坐在光影里,正低头把玩着什么,还发出了含含糊糊的嘀咕声。
拓跋猎抿了抿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地靠近。
百里芸是被伺候着睡下之后,等服侍的人退出去了,又悄悄地爬起来的。木有办法,今天大大地发了财,太兴奋了,肿么睡得着?
不敢点灯?不怕!大财主舅母钱翠柳赏赐的礼物箱子里就有夜明珠,挂上!
床太小摆不下今天所有收的礼?不怕!所有的箱子直接抱上床!
外祖父送的田庄是多少亩多少屋?舅母给的礼物箱子里的银票是多少张多少两?大表哥送的东西都是哪些大家出品?二表哥送的珍珠到底多少颗?
哎呀呀,发财了!数钱啊!
第40章 无猜甜夜
喜滋滋数了一遍又一遍,数着数着,又忍不住想这些钱怎么花?
她从王府也带回来很多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不过大多是小孩子的贴身饰品和精巧玩具什么的,拿来用是极好的,送人也很有面子,可是拿出去换钱就不合适了。不像这次,收到的都是钱!是财产!是赤裸裸的阿堵物啊!
好兴奋啊有木有!
有了这么多钱,也许可以策划一下,把快乐玩大一点、再大一点?异想天开也木有关系是不是?
反正姐有钱!
越想越开心,越想越兴奋,忍不住下床摸了纸笔,一边数钱一边计划,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嘀嘀咕咕。
这个时代没有儿童乐园,她自己建一个怎么样?在西北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有拓跋猎这个最大的大腿在,她就算在里面搞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是没关系的吧?
想想来这里这么久,拓跋猎对她是真的好,她还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呢!如今她有钱了,凡是能想到的,都做一做又怎样!
等她长大了,再想单纯地对谁好,可不是一件想做就能做的事儿了。人情啊,能还的时候,就别欠着。
“这里建个游泳池,让猎哥哥学会游泳……拓跋涵最讨厌了,欺负猎哥哥不会游泳。”
“要有足够大的大厨房,和足够精细的小厨房。小厨房只给猎哥哥一个人做东西吃。哼,这就叫特权。我可是最有良心的好孩纸!”
“猎哥哥会受伤。那么就要种各种各样的药草,要有药房,要有医生。”
“要有猎哥哥练武骑马的校场……还要有我和猎哥哥玩耍的游乐场……冬天滑雪的山坡要留下。”
“果树种什么呢?北方的果子不稀罕,要不要试着栽种些南方的果树,给猎哥哥尝鲜呢?”
耳边忽然响起低低的笑声,沉浸在美好想象中的百里芸一呆。她好像听见小狼人的笑声了?
下一刻,纱帐一起一落,床边一沉,她念叨着的小狼人已经出现在了面前,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呆呆脸,低笑道:“大晚上不睡觉,念叨什么呢?”
虽然不明白这小丫头是什么意思,但她念叨的那些话,怎么每一句他都那么爱听呢?
百里芸呆愣愣地看着拓跋猎三秒。她绝对是纯情的、单细胞的、没有任何其它乱七八糟想法的。她肯定,她就只是非常简单、非常简单地那一种想法!
她突然发现,相处半年分开之后,她想他了!
什么抱大腿,什么为了躲开家人不让发现,什么建个庄子报他照顾她的好,不,其实完全不用任何解释了。她来这个世界这半年,这个少年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她完全放松、不必有任何心防的人。她有钱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建一个只跟他共享的游乐庄园,只是因为她享受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有这么一个少年陪着她、护着她的感觉!
这一刻她不是穿越过来那个成熟的灵魂,她只是那个被遗失在山林的孤独的小姑娘。她什么心思都没有,她就是简简单单、纯纯粹粹地——想他了!
“猎哥哥——”
突然飞扑过来的肥嫩小身躯显然极大地愉悦了小少年的心情。时隔第一次见她时已经半年,虽然再一次猝不及防地差点儿被她扑倒,但这一次他却是立刻牢牢地把她抱在了怀里,整个人从心底到眼底都溢出了一种叫做满足的快乐情绪。
被他家漂亮的小母狼扑上的感觉,十分不错!
顺从着小豆丁的本能兴奋地抱着小狼人的俊脸“mua”了无数下之后,百里芸一屁股坐在小狼人的怀里,兴致勃勃地开始给他讲今天的收获和她了不起的计划:“猎哥哥,我今天收了好多好多的礼,我现在好有钱好有钱!外公给了我城外一大片有山有水的山地,我要给我和猎哥哥建一个大庄子……”
吧啦吧啦,肥肥嫩嫩的小豆丁两眼冒光地指点着满床珠宝、地契和银票。
小狼人笑吟吟地听着,时不时擦擦她嘴角掉下的口水,捏捏她的脸蛋,或者干脆就在她额上、脸上亲一下。
以前没亲过,看她总是一高兴就喜欢亲他,他也想试试。
没想到这么好亲。
很好亲,那就多亲几下。
至于庄子,她说是他们俩的,那就建。建成什么样儿都行。
至于小姑娘拿别人送的钱给他建庄子,他半点没有不妥当的自觉。
兴奋之后,小孩子的身体毕竟还是容易困倦的,百里芸窝在拓跋猎的怀里渐渐开始打哈欠、揉眼睛。
拓跋猎看也不看地将满床宝贝三两下扫进盒子里,随手塞进床底,十分熟练地捞起百里芸肥嫩的小身子塞进被子里。自己倒是没有进去,只躺在她身边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背。
百里芸眼看要睡着了,忽然又使劲揉着眼睛:“猎哥哥,你不睡吗?”
拓跋猎亲了她一下白净的额头:“我是偷跑出来的,下半夜还要轮到我巡夜,马上就得走。”从这里到山里的军营,快马也要跑一个时辰,已经来不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