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桑无辜地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问拓跋猎:“有不妥吗?”
拓跋猎断然摇头:“没有!”
溪桑立刻理直气壮地双手叉腰!看,猎哥哥都说没有!
第73章 为何喜欢
孙氏缓了缓气才无奈地看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一眼:“胡闹!”
溪桑可不想放弃,松开拓跋猎的手跑去孙氏身边,抱住她的双腿,委屈哒哒地望着她:“肿么就胡闹了呢?”
孙氏可受不住这小可爱的小眼神,立刻将她抱到了腿上,耐心地哄道:“云姨不是说你胡闹,是说你猎哥哥胡闹呢!你还小,不懂事,他怎么也跟着瞎搅合。玉敏今年已经十七岁,你哥哥才十三,如何当得夫妻?”
溪桑泄气地撅起了小嘴儿:“我哥哥才十三么?我都给忘啦!唉,原本想着好东西一定要给自家人留着。算啦,不是我当妹子的不尽心,实在是我哥哥太不争气,怨不得我啦!”
屋里人都被她童稚的话惹笑了。孙氏虽笑着却神情微动,问一脸惋惜的百里芸:“溪桑十分喜欢那玉敏姐姐么?”
百里芸肯定地点点头:“很喜欢哒!”
“哦?为什么喜欢呢?”
“因为她像我长姐啊!又漂亮、又厉害、又讲理、又肯保护爹爹和长兄,而且她教训起讨厌的人来就像这样……”百里芸蹬蹬蹬跑到屋子中间,随手从小靴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肥肥的小身子利落地唰地一个漂亮的旋身,手中匕首猛地向前扎去!
小丫头习武已经两年,虽然她的对面并没有人,却人人都能感觉到那一招的果决和狠辣!
百里芸帅气地把匕首一收,昂起骄傲的小脑袋:“我大姐,就是这样哒!当年我祖母欺负我娘,我大姐带着所有人到京畿大营的门前一跪、一喊,就把我那个当了好几年缩头乌龟的爹爹给喊出来啦!”
如今,镇北王府的主子们都已经清楚百里家那件事的来龙去脉。自然也已经知道了百里柔这个长女在前前后后所表现出的维护母亲的孝心、不畏强权的正气和当断则断的果决。
百里芸这么一对比,这高玉敏的家境和表现与当时的百里柔还真是有几分相像!
不过,百里小小姐,您这样直接称呼你爹是缩头乌龟,真的没问题吗?
世子妃孙氏拉过百里芸,作势轻轻点了点她高傲的小脑门:“不得胡言乱语!那是你爹,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们做儿女的胡言乱语。”
百里芸乖乖地哦了一声,转而又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可惜没法让高姐姐当我的嫂嫂了。我娘说过,长姐这样的最是能撑门立户的性子,到哪里都会拼了命地护住自己的家人。要是高姐姐能当我的嫂嫂,能拼命保护我的人又能再多一个啦!”
孙氏笑吟吟地拍拍百里芸的小身子:“不碍事的,你娘是个十分不寻常的女子,以后一定会为你哥哥寻一个既能撑门立户、还能和睦家人的好大嫂。”目光却不经意地在长子身上落了落。
兄弟三人一起拜别孙氏出了门,拓跋涵一把拽住抱起百里芸就准备闪人的拓跋猎的胳膊:“回来了还想跑?娘给你也准备了不少小姑娘相看呢,难不成让人家全都白来一场?走,我带你瞧瞧去!”
拓跋猎轻松一抖胳膊便脱离了拓跋涵的掌控:“没空!”闪身没影了。
拓跋涵跺脚,回头恼道:“大哥,你也不管管!”
“你怎知我没管过?”那也得那野小子肯听!“不过,你这边我倒也还没顾上细问,怎样,你日日在家,可有发现合你眼缘的闺秀?”
拓跋涵顿时脚底板抹油:“刚刚说到那个高家表姐,我去替你瞧瞧!”一溜烟也没影了。
拓拔谨默然。高家那个能让溪桑用一招凌厉剑术来形容的表妹,他有说他自己不亲自去看吗?
拓跋猎躲过院子中一处又一处的红粉堆,纵身从房檐树顶掠过。眼看出了王府内院,脚下忽然响起王伯笑眯眯的声音:“三公子、溪桑小姐,王爷有请。”
拓跋猎原本已经掠过王伯头顶的身影拐了个弯,停在了前院,不耐烦地嘟囔:“就他事儿多!哪里?”
“书房。”
外院王爷专用的书房院外,哨卫跟以往一样,默默地向牵着手走来的一大一小行礼,然后让开让两人进去。
百里芸捂着小嘴儿暗自直乐,猎哥哥跟王爷的关系能够破冰,她家祖父百里老将军可是中间的大功臣呢!
她还记得那还是从京城回来之后没几天,她正在郡守府好端端地午睡,王伯忽然派了两个暗卫急急把她给偷走了。要不是其中一个是她见过的,她都要以为自己被人绑架了。
她被暗卫抱着从天而降时,院子里面砰砰啪啪响个不停,里面所有护卫都被赶了出来,王伯正在门口团团转。
一见到她,王伯像见到救星一样扑了上来:“小小姐!快点进去劝劝三公子!三公子不知道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回来以后一直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出来。王爷一回府,三公子突然冲进书房就对王爷动了手!王爷把护卫全都撵了出来,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小小姐,您别听着这声儿可怕,老奴保证,无论三公子还是王爷,绝对不会让您伤到一根头发丝儿的!您赶紧的进去劝劝,成吗?”
劝什么劝,百里芸脑瓜子一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王伯,你不用着急,这个是好事儿呢!”
第74章 难以面对
院子里,假山旁有一块原石铺就的演武场,老王爷一手负在身后,高大魁梧的身躯行动矫健无比、迅捷无伦,虽是只用一只手抵挡少年的疯狂进攻,气势却稳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拓跋猎的神情带着某种屈辱和痛恨,浑身已经狼狈不堪,但凌厉快速的攻击仍旧疯狂得宛如困兽。
祖孙两个都是一言不发,打得十分激烈。
拓跋猎的攻击一次次被祖父单手便轻松打退,浑身的伤痛越来越明显地提醒着他自己实际上是有多么弱小,这些年的傲气和自以为是又是多么可笑!
要不是去河间一趟,他可能至今都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到能够让祖父侧目、让他后悔、让他主动来找他!
在又一次被祖父一拳轰飞之后,拓跋猎心里难受得再也不想爬起来了!发髻凌乱、衣衫残破的少年一下一下地握拳锤击着石头磨平的地面,带着哭腔嘶吼着:“你个骗子!你骗我!你骗我!”
他忍了太久了!他再也不想忍下去,也再也忍不下去了!这个骗子,这个大骗子!
拓跋求侧过身不看他,也不说话。激烈运动后起伏的胸腔缓缓地平复,用力后微微颤抖的拳头慢慢地松开。
少年的嘶吼很快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控诉,掉落在石头地上斑斑泪痕,心里好痛!
“他们都说你最疼我!所有人都这么说!都这么说!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我明明记得你也这么说过!”
拓跋求平静的呼吸乱了一下,沧桑的眉眼痛楚地闭了闭。
拓跋猎已经半失控状态,像哭更像吼:“你说我是拓跋家最像你的儿郎!你说你会亲手把我教导成拓跋家最出色的的战将!你说过你会永远疼我,你说过的!你明明都说过的!”
少年愤怒的拳头砸出了殷红的血液,混合着委屈的泪滴洇湿了石板:“可是你不要我了!我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你就不要我了!我成了别人眼里的小畜生,我丢了你的脸!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少年突然爬起来,站在那里握紧了双拳,通红着一双眼瞪着面前的老人嘶吼:“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不是故意走丢的!不是故意要变成那个样子的!我不是故意要丢你的人!”
仿佛被撕心裂肺的嘶吼耗尽了力气,少年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双手捂住脸,痛哭得不能自抑:“我并没有变笨,也没有变丑,我又学会了吃饭穿衣,我真的很努力地做到了很多东西!我只是回不到五岁时候的那个样子而已!”
拓跋求震动地看着孙子:他竟然是这样想的!他怎么会这样想?原来,他一直以来也是猜错了吗?
猎儿不是在怨恨他……
一只苍老手掌覆在了少年的手掌上,少年猛地放下双手,通红的双眼瞪着面前面容颤抖的老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凭什么对我说过那么多好听的话,却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我明明已经活着回来了,可为什么却被你放弃!你说过你会永远疼我的,你说过的!”
“猎儿!”老人再也忍不下心里的悲意,伸手把少年紧紧地抱进了怀里:“不是你的错!是祖父!是祖父!祖父永远都不会不要你,是祖父原谅不了自己!”
“是祖父没有看护好你!是祖父把你那么小就带进军营里!如果你像你大哥那样,等十二岁再进军营,如果你像你二哥那样,留在府中跟着你母亲长大,你都不会……是祖父的错,是祖父一意孤行,害了你啊!”
老人的声音充满悲伤,苍老而嘶哑:“你怎么会以为祖父嫌弃你?祖父怎么可能会嫌弃你?你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孙子,是我,我是世上最糊涂的老头儿,最无能、照看不好自己最喜欢的孙子!”
“你让祖父怎么还敢亲自把你带在身边?你让祖父怎么面对自己此生犯下的最大的错?是祖父没脸见你!没脸见你啊!”
祖孙俩隐隐的悲泣声模糊地传出院外,王伯惊疑不定地低头询问一脸淡定的偷看着的小丫头:“真没事儿?”
百里芸大力地点头:“真没事儿!”在她看来,猎哥哥就是从百里老将军那里受到了打击,发现自己的武功其实在老一辈高手面前像个小鸡仔似地毫无还手之力,由此意识到了老王爷其实并不是收拾不了他,一直只是让着他而已。
或者,在猎哥哥眼里,甚至是藐视他?无视他?
总之,猎哥哥受了刺激,发作了。
庄严的老王爷和傲娇的小公子狼狈的一面自然不愿意被任何人看到,更不会在事后主动跟人提起。等到院门从里面被打开的时候,祖孙两个已经齐齐换了衣冠、净了手脸,傲娇地看着门外一票担心的人,一副“我们不过是切磋一下,你们别大惊小怪”的嘴脸。
虽然百里芸事后看到拓跋猎一身淤青的时候心疼得不得了,但所有人都欣喜地发现:王爷和三公子的相处模式变了。
虽然彼此还有点儿别别扭扭的,但有了称呼、有了交往,再也没陌生人般两不相见了。
王爷这一年多来回府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偶尔回来后还会歇个两三天、四五天的。逢年过节、家人生辰,王爷都会回府出席家宴。这可是以往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事儿了。
百里芸对老王爷的印象一直不错。
跟拓跋猎一起趴在椅子底下偷听王爷实力碾压她娘和她舅的那次不算,百里芸第一次见老王爷就是冒充拓跋猎喊了他祖父,老王爷还抱她了。
第二次就是那次祖孙两个打完架,安排护卫们去打扫院子里的烂摊子,却把她叫进了书房。老王爷瞥了一旁盯着的拓跋猎一眼,拿出一块黑漆漆的牌牌给她,说是给她补的见面礼。
她也不知道是啥,反正长者赐不敢辞,就行了个礼,收了。后来问了王伯才知道这是进入西北军营地的令牌。有了这个,她想什么时候去找猎哥哥,都能进去找了。
百里芸知道以后感动得不要不要的!这东西,能给出来得是多大的信任啊!这要不是真把她当自己人,绝对不能够啊!
第75章 也叫爷爷
第三次是有一次老王爷指点过拓跋猎的武功之后,拓跋猎在院子里练武,老王爷跟百里芸在屋里聊天。老王爷难得和善地给她投喂糕点,一边不经意般地问她:“听猎儿说,他新学的那套爪法,是师从于你的祖父?”
百里芸吧啦吧啦把事情经过给老王爷讲了一遍。
“怪不得你猎哥哥回来以后非要我也给你补一份相当的见面礼,原来如此!”
老王爷双手负在身后,瞧着院中练拳的拓跋猎,忽地似笑非笑地道:“不过,百里老儿不肯吃亏,我拓跋求的便宜也不是那么好占的!丫头,今后你便也叫我一声爷爷,如何?”
白头发白胡子的全是爷爷!百里芸不明白这有什么吃亏占便宜的,咬着糕点就答应了一声:“好哒,爷爷!”
之后,百里芸就越发地畅行于王府主院和西北大营,当然,西北大营那边她并没有怎么真的去就是了。
此刻,拓跋猎和百里芸两人来到书房,书房里一如往常只有老王爷一个人,桌上铺着一张纸,老王爷提笔站在桌边,看起来正在练字。
百里芸迈开一双小短腿跑过去:“爷爷,你又在写什么呀?”探头一看,一幅狂草,看不懂!
老王爷笔力一收,一幅字已经完成:“王通!”
王伯应声而入,熟练地卷起桌上的字,收起笔墨,躬身退出。
老王爷坐下,伸手一拎便把百里芸拎坐在了身边的另一张高脚椅上,扯过一旁还在冒着热气的糕点放在百里芸手边:“刚出炉的,趁热。”
哇!是她最喜欢吃的什锦糕哦!百里芸立刻两眼放光抓起两块,一块放进自己嘴里,一块递到老王爷嘴边:“爷爷也吃!”这个糕点师傅是养在老王爷的院子里的,她在别处可吃不到。
拓跋猎不爱吃糕点,习惯地一进来就歪在书桌边的另一张椅子上,摸过桌上的茶壶给老王爷倒了一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特意叫我们过来,不会是只为了给我小狼吃糕点吧?什么事儿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