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女子却上前一步,满面疑惑:“你长得也不比子琪好看多少啊?那个贱人怎么就这么容不下你?”
花柔心里一个咯噔,眉梢上抬:“你的意思是……子琪要你……杀我?”
女子点点头:“没错,想你死的人是她,这把匕首也是她给我的,她说只要我杀了你,就不会给我下毒让我痛苦。”
女子说到此处,突然大笑两声,而后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幽幽道:“痛苦不痛苦又有什么所谓呢?反正都出不去。”
“当啷”一声,女子竟将手里的匕首往地上一丢,转身回到了她那黑暗的角落里:“你怎么得罪的那个贱人?”
花柔摇头:“我……我不知道。”
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招惹了这帮烂人。
“不知道?那看来你和我一样,是碍着别人的眼喽!”
花柔一顿,眨眨眼:“你……得罪了谁?”
黑暗里,女子的回答来的迟缓又透着狠戾:“一个贱人,一个毁了我一切的贱人!”
……
唐九儿坐在主厅内的大椅里双眼泛红,琳琳站在她的对面双眼红肿,且时不时地抽两下。
唐九儿盯着琳琳的双眼,她看到了那眼里的不满,怨怼。
“是我逼你,但……选择在你。”
她开了口,声音夹杂着一丝哽咽。
琳琳瞪着她:“我和花柔一样,对你失望,如果我爹还活着,他一定也很失望。”
“或许吧。”唐九儿冷笑道:“但同样的,你也让我很失望。“
“我已经妥协了,你还想怎样?”
唐九儿闭上了双眼:“我很早就告诉过你,如果没有一颗坚定的怜爱世人之心,毒房就只能成为你生命中永远的黑暗,你忘了吗?”
琳琳闻言怔住:“你……什么意思?”
唐九儿睁开眼,那眼里除了失望,还有怜惜:“找个合适的机会,你离开毒房,离开唐门吧!”
“什么?”
“虽然如此是我对你爹食言了,但也好过让你过得暗无天日……”
唐九儿话还未说完,琳琳已冲到她跟前,一脸不解与糊涂:“为什么要撵我走?我……”
唐九儿一把抓住琳琳的手,她用力的攥着琳琳的手:“得到就是失去,而失去才是真正的得到。”
就在此时唐九儿面前的桌上笔架突然升高了一些,这让她的眉轻轻一皱,冲琳琳继续道:“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难道……”琳琳难以置信地迎着唐九儿那充满悲怜的双眼:“难道真正通过这次测试的人,是……苦牢里的花柔?”
“三天之后,如果她仍然不改初衷,没有妥协的话。”
琳琳的身子微微地晃了晃,而后突然就伸直了,她从唐九儿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退后两步,理了理衣裳,便冲唐九儿折身鞠躬。
“对不起,我……让您和我爹失望了。”
唐九儿立时起身冲到琳琳跟前将她一把抱进怀中,泣声低诉:“你别怪我心狠,虽然我不是你的亲娘,但……我会教你一些本事,让你即使离开唐门也能安然过活。”
琳琳伸手抱住了唐九儿的腰身,嘤嘤地哭着:“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唐九儿闭着眼,泪一颗颗坠落:“对不起。”
……
一刻钟后,唐九儿冷着脸走进密室:“找我何事?”
姥姥看了眼唐九儿:“你把他们带去苦牢了?”
唐九儿点了点头。
姥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结果如何?”
“花柔入了苦牢。”
姥姥闻言“蹭”地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毒功是需要毒饲的,除了花柔,把其他人养成毒饲,不就行了吗?”
唐九儿盯着姥姥:“我不是您。”
“你……”姥姥话才吐出一个字,只觉得肺腑间热浪翻滚,后背刺痛,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处,是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登时头晕目眩人就往前栽。
“门主!”唐九儿见状立刻上前扶住姥姥,另一只手翻动间,银针闪现接二连三的刺入了姥姥后背要穴。
“咳咳……”一串呛咳喷出,姥姥张口喘息,脸色涨红中浮着一抹青色。
唐九儿见状单手捻针又在姥姥胸前刺入两针。
“呼……”肺腑的热浪终于不再汹涌,姥姥张大嘴巴呼哧哧地喘了半晌,脸上的涨红与青气总算是褪了下去。
“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唐九儿将银针一枚枚地拔下:“你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数吗?”
姥姥瞪着唐九儿,嗓子里呼出的气跟从破风箱里窜出来的一样,带着刺耳的杂音。
唐九儿收了银针,又去给姥姥一下一下地顺着背心。
“行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没必要了,结果就是这样。不过话说在前面,要是花柔坚持不了三天而妥协的话,不管你要怎样,我都绝对不会教她毒功的。”
“你!”姥姥呼哧了两下,费力地挤出一句话来:“你怎么就那么倔!”
唐九儿小声回怼:“您还不是一样。”
姥姥白了唐九儿一眼,没好气地抓起一旁的茶杯,咕咚咚地喝了几口。
“您好生休息吧,我走了。”唐九儿起身就要走,姥姥却伸手抓了她的胳膊:“花柔……开悟得如何?”
唐九儿看着姥姥眼里那丝毫不掩饰的期待,叹了一口气:“双手不见气蕴之光。”
姥姥惊愕地双眼圆睁:“大象无形?”
唐九儿点点头:“是,她已将天脉之灵彻底开悟,恭喜您了,门主。”
第94章 痛苦
“滴答”……“滴答”……
草坪沁水,顺着气孔流下来,每二十息就会滴下一滴来砸在石缝里。
花柔看着从气孔透进来的光线由强变弱乃至消失,看着白天变成了黑夜,也看着这苦牢里的十来个人犹如濒死之态的全部缩在角落里—若不是偶尔能听到些微的窸窣声,她真得感觉不到他们还活着。
与花柔对话的女子,恶狠狠的说过那句话之后,便不再出声地蜷缩于黑暗,花柔也曾试图与之交谈,想了解苦牢、了解这里的人多一些,可却再未得到半点回应。
于是花柔就靠着石墙,放空思绪。
她想在那农家小院里不知愁与苦的日子;想在逃亡中与慕君吾的相遇;想到了子琪子画对她的种种欺负,想到了唐九儿那冰冷无情的脸。
渐渐,她收起了思绪,开始盘膝闭眼,调息理气;慢慢,她的耳中再听不到周围的窸窣,只专注静默于自身气蕴的成长。
她用心感受着气蕴在体内的奔腾回转,每回转一次,她的血脉就有了一些舒畅的感觉,那感觉舒服地像是温暖的床包裹了她,让她更加沉浸其中……
时光若流沙悄然逝去,夜越发的宁静深邃。
缩在角落里的女子慢慢地从阴暗里爬了出来,她盯着花柔,盯着她那份专注修习的模样,浓浓的嘲色从她的眉眼溢出。
她不屑地转头看了眼气孔,又看了看对面的牢笼,开始往那黑暗里退。
可是她才退了两步,突然她身子僵住,一抹痛色扭曲了她的五官,粉碎了她的嘲色,她咬着牙对抗着身体里噬咬五脏的痛,开始费力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往阴影里挪。
“嗯……”
“啊……”
她一声不吭,但其他牢笼里却开始有了呻吟。
当她彻底挪回了阴影里,躲进那片黑暗中痛哭的颤抖与翻滚时,周遭几个牢笼里各种撕心裂肺的呻吟声在此起彼伏。
花柔本专注于感受气蕴对身体改变的进程,对周遭的动静无视,但凄厉的呻吟尖锐刺耳,终究是打扰了她。
花柔收了势,刚吐出一口气睁开双眼,就被闷闷地撞击声给惊住。
对面牢笼里,有人拿头在撞门,而四周的呻吟声犀利的根本就是鬼哭狼嚎。
这……这是……
花柔一时反应不过来,而此时最近的黑暗里,女子溢出了一声闷哼,那哼声已经痛得是变调了。
没有思虑,花柔立刻往黑暗里爬。
“怎么了?”
花柔终于看清楚了女子,她正双手攀爬石墙努力地撑起身躯。
花柔立刻将她搀扶,在她抓到女子臂膀到那一瞬,她愣住了。
这胳膊怎么这么纤细啊……而且……为什么我心很慌?
就在花柔愣住的时候,那女子抬手点了自己的几大要穴,而后她双手互掐虎口……
“你中毒了!”花柔的话换来女子的微瞥,但也仅仅是微瞥,身体的剧痛需要她全力对抗,她根本没有精力去理会花柔如此后知后觉的反应。
痛苦的呻吟在四周响彻,那些鬼哭狼嚎如同疯魔的举动,让花柔醒悟这些在苦牢里的人都中毒了……
“可恶!”低声喝骂了一句,她开始翻袖掏怀,她想找点什么来解毒来给他们缓解一二,可是她身上除了唐门内门弟子的令牌之外什么都没有。
爱莫能助。
这让花柔难过又焦急,她想要帮忙,想要这里的呻吟消失,可是她却束手无策,她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这里痛苦。
眼前的女子咬着双唇,将那些痛苦死死地守在口中,她没有再喊过,再呻吟出声,可是她嘴角却有血在淌下。
泪,不受控制的涌去了眼眶。
花柔看着女子,看着昏暗里一张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将自己的双肩抱住了……
这一刻,苦牢就是人间地狱,无能为力的她内心是满满地愤怒……
……
“哈……”子画抻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眼扫到琳琳床铺空着,立时嘟囔道:“起这么早用功,有用吗?”
此时,洗漱完的子琪端了水盆进来,子画立刻翻身下床,兴奋地凑过去:“姐,咱们要不要去苦牢看看……”
子琪嗔她一眼:“沉住气。”
“我这不是担心嘛,万一那位靠不住……”
“不会的。”子琪自信满满地放下了水盆:“我承诺了只要她帮我解决麻烦,我就不会给她痛苦,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子画扭了扭嘴巴:“那咱们就等着中午跟师父去收尸喽?”
“自然。”
姐妹两个相视一笑,都有一种即将解脱的畅快感。
而此时,琳琳根本没去练功,而是摸进了苦牢里。
受苦一夜的弟子们,疲惫不堪地倒卧在牢室内昏睡沉沉,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小的呻吟。
琳琳皱着眉头,担忧不安地来到花柔所在到牢笼前,就看到花柔瑟缩在角落里,脑袋埋在膝盖处,一双手紧紧地抱着她自己。
“花柔!”
花柔闻声抬头,惊讶地起身来到牢笼边:“琳琳?你怎么来了?”
“我想看看你怎样了,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可是他们有事,他们中毒了,他们需要解药……”花柔像是抓到了救星一般:“琳琳,你有没有解药?能缓解疼痛的都行。“
“我有。”琳琳从袖袋里掏出三个小瓷瓶往花柔的手里塞:“我来就是给你这个的,你一定要坚持下来,别……别像我一样。”
琳琳说完转身就要离开,然而转身之际,眼神却扫到了牢里那把匕首:“这里怎么会有……”
花柔为难地皱了皱眉,一点也不想告知琳琳这匕首背后的恶毒。
琳琳看到花柔为难的样子,却误以为她有了轻生之意,赶紧奔过去伸手入牢内,将匕首够了出去。
“花柔,你可不能有轻生之念,相信我,熬出来一切都会好的!”
“我没有轻生。”
“那这个……”
“不是我的。”
琳琳闻言一愣,立刻往花柔的身后看—那黑暗的角落处是有一只脚伸出来的。
“也不是她的。”
琳琳错愕,但她立刻明白过来:“是子琪她们吗?”
花柔咬着唇,没说话。
子琪和子画是霸道的,她们平日怎么欺负奴役琳琳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可不想把琳琳扯进来。
“我会告诉师父的,她们太过份了!”琳琳说完揣起匕首就往外走。
“琳琳!”花柔闻言倍感惊讶:“你不怕她们找你麻烦?”
琳琳回头看了眼花柔,苦笑道:“现在,我不怕了!”
琳琳走了,她离开了苦牢,但花柔却因为琳琳的回答有些愣神。
她的身后那片黑暗里,看似沉睡的女子却睁开了双眼。
第95章 毒罚(上)
“织交帕啊打毽子,茶芯里啊挑尖子……“
唐六两哼着俚调,手里拿着三、四样草编动物,兴致勃勃地走进竹林,看到只有慕君吾一个人盘膝坐在地上看书,颇为惊讶。
“怎么就你一个?花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