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毛的一生——清潭水
时间:2019-04-26 10:43:02

  
  大毛自己凑过去,和梁泽并排走着。“梁大人手里提着的,是旺城第一包子铺的招牌羊肉包子吧?”。
  
  “嗯”。梁泽不想和她说话,他觉得昨天说的有些多。
  
  “他们家的包子味道变了没有?”。
  
  “好好的味道怎么会变?”。梁泽没憋住接了句。
  
  “大人或许不知,这旺城第一包子铺的包子之所以味道好,是用的羊肉不同。他家的羊肉是三掌柜大老远从西北疆化运过来的。那边的羊肉十分神奇,既没有什么膻味,肉质又比本地羊肉要滑嫩。现下三掌柜在牢里蹲着,这老板估计买不到这么好的羊肉了”。
  
  “杨大毛,你这是拐了弯的要往三掌柜身上靠啊。我倒不信没了那三掌柜,我连喜爱的包子都吃不到了?”。梁泽说着打开纸包,低着头咬了一口,并不沾手。
  
  “呸呸呸,竟真的变膻了”。梁泽把嘴里的包子吐了出来,随手把剩下的递给梁松。
  
  “哎,没了这疆化的羊肉,这旺城第一包子铺的牌子怕是挂不住了”。大毛感叹到。
  
  “梁松,你再去给爷买些别的吃的,爷早上就喝了口粥”。梁泽并不接大毛的话。
  
  “梁大人,我爹昨天去家里带了床厚被子来,我能把它送到我哥那吗?”。
  
  “还送什么被子,晚上你直接过来把人领回去吧”。
  
  大毛眼睛亮了亮,“多谢梁大人,真是太谢谢您了”。这么一会儿话的工夫,眼看就要到县衙。大毛抓紧时间又得寸进尺了,“梁大人,我能否去看看三掌柜。这被子我哥哥既然用不到了,不如给三掌柜送去”。
  
  “杨大毛,你当这蹲大牢是住客栈呢?冷了家里给送被子,吃的不好了家里给送酒菜?”。
  
  “不是,不是,民女不是这个意思。那我不送被子,就去看看行不行?”。
  
  “你和他非亲非故的又有什么好看的?”。
  
  “他于我们家有恩。梁大人,三掌柜如今什么罪证都没落实,该是能探看的吧?您说这探看要走什么手续,我去办了”。
  
  “没有什么手续,只要本官一句话”。梁泽说完不再理她径直朝着衙门走去。
  
  大毛见了十分心急,上前两步一把拉住了梁泽的手。
  
  梁泽满目愕然地望着大毛,脸腾地烧了起来。他忙甩了甩手,并未甩开。“杨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抱歉,抱歉,又冒犯大人了”,可大毛却并不松手。“大人我只是想去看看三掌柜的伤情,若是无事我一句话不说就出来,您看行不行。您就开开金口吧”。
  
  “杨大毛,你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到时候少不得要打你一顿板子”。梁泽没想到这姑娘手劲那么大,居然抽不出来。
  
  “大人爱民如子必不会轻易打人板子”。大毛这会儿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行了行了,就让你看一眼,快快松开”。梁泽很怕被那些个衙役们看见,这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大毛立时放了手,连忙向梁泽道谢。到了衙门的时候,大毛让杨二柱在外面等着,她进去看看三掌柜。
  
  梁泽已经恢复了平静,心里有些后悔。怎么这姑娘每次都能如意?进了县衙,梁泽叫了个姓江的县尉,让他带着大毛去牢来见见张贤。顺便在边上听听两人都说些什么,梁泽觉得或许能得些有用消息。
  
  那李牢头见了江县尉倒是十分恭敬。一张老脸皱成一团,笑着道,“江县尉怎么来了?”。
  
  “大人令我带这位姑娘去见见张贤,还请李牢头带个路”。
  
  那李牢头听了这话却有些惊慌,一双小眼滴溜溜地转了转。“江县尉,这里头污脏的很,我带这姑娘进去就成。您不防在这外头喝喝茶”。
  
  “多谢牢头好意,可这上面交代的差事可马虎不得”。江县尉还得在边上听两人说话呢,哪能在这喝什么茶。“您告诉我他在哪间,我带这姑娘去就成”。
  
  “我来找找”,李牢头又装模作样地翻起了小册子。“找到了,张贤在南边第三间。哦,我想起来了,这张贤似乎病了,我本还打算等会上报给县老爷呢”。
  
  “病了?这才不到两天怎么就病了?”。江县尉心中有数,怕是这牢头从中使了绊子。这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
  
  “这张贤好日子过多了,身子娇贵,不过挨了二十板子,竟就病了”。
  
  大毛在边上听着心急,“江县尉,咱们先过去看看吧”。
  
  “嗯,好”。江县尉似有深意地望了李牢头一眼,就带着大毛往牢房去了。
  
  “三掌柜,三掌柜?”,大毛叫地很急。她从窗子往里看,那大掌柜和二掌柜两人裹着被子躺在稻草上,唯独三掌柜蜷缩在旁边,身下没有稻草,就是冰凉地面。身上的被子也不在,大毛仔细看,那本该是三掌柜的被子好像被另外两个盖在了身上。
  
  张贤隐约听到点声音,皱着眉抬起头,挣扎着坐了起来。他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扶着墙,想使劲站起来。可那腿除了疼,竟是一点也使不上力气。他踹了几口大气,干脆又躺在了地上。
  
  “江县尉,这是要出人命啊,您去和县老爷说下帮忙请个大夫吧”。大毛掐着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不要慌。
  
  “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江县尉说着就大步往外走了。
  
  “三掌柜,你别急,江县尉去找大夫了”。里面昏暗,大毛这会儿并不能看清三掌柜的样子,只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子躺在那。大毛往常见三掌柜都是儒雅的、清朗的,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她心里突然有些酸胀。
  
  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了,来人却是梁泽。他带着两个衙役风风火火地来了。“李有得,快把牢门打开”,梁泽厉声令到。待李有得开了牢门,梁泽打头走了进去,大毛紧紧跟着。
  
  “张贤,张贤?”,梁泽叫了两声,却不见张贤有什么反应。他伸手摸了摸张贤的脑门,“怎么这么烫!你俩过来,把他架到侧厅榻上”。边上的两个衙役听了,忙蹲身把人架起来,往侧厅去。大毛也跟着过去。
  
  两个衙役把人,脸朝下放在了榻上。大毛央着他们打了些热水过来。三掌柜的身上除了血迹腥味,还有些屎尿异味。那个丰神俊朗的人,那个每次付了钱还朝别人笑笑的人,那个富贵奉为神邸的人,这会儿竟被糟蹋成这样。大毛越想,鼻腔里的酸意越是受不住,好像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地,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因为味道实在太重,衙役帮忙打了水来却并不想帮着擦洗。大毛又从身上掏了半两碎银子,偷偷给了其中一个衙役,那衙役才皱着鼻子应下了。大毛又赶紧跑到大门口去找杨二柱,让他把富贵的薪衣裳,还有家里带的厚被子送过去。她自己则在侧厅外焦急地等着。
  
  
 
 
 
第98章 张贤得罪了什么人?
 
  大毛在外边一边踱着步, 一边思量着眼下该怎么办, 三掌柜是无论如何不能再回那牢房了。她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法子,还没等理出个头绪,江县尉就带着个白胡子老大夫往这来了。这大夫大毛也认识,正是小时候给她看过诊的章世景。正好这时杨二柱在里面说了声“好了”,大毛就跟着两人一道进了去。
  
  三掌柜这会儿应该是醒了,大毛见他皱着眉头却并不睁眼。哎, 大毛想, 这猛然从云端跌落成这幅模样,他或许还需要点缓冲, 故也不去叫他。
  
  章大夫也不用别人开口,自己就搬了凳子坐着给三掌柜号起脉来。大毛见他皱着眉头,忍不住问了句, “章大夫,三掌柜怎么样了?”。
  
  “姑娘还请回避下, 我得看看伤处才好说”。
  
  “好, 好”, 大毛说着又退到了院子外边。她一出门倒是迎面碰见了梁泽和梁松。
  
  “梁大人好,梁小哥好”,大毛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
  
  梁泽“嗯”了一声就撩着袍子跨过门槛进去了。梁松跟在后面,大毛见他手上还捧着两个热腾腾的肉饼。她忽然想起来, 三掌柜这两天定是没吃什么东西,她不如去熬些米粥来。
  
  “梁小哥,我能不能借用下县衙里的伙房?我想给三掌柜熬些米粥”。
  
  梁泽本来已经走进了屋子, 听了这话回过头来嘱咐了梁松一句,“你带杨姑娘过去吧”。
  
  “那大人的早点?”,梁松把肉饼往梁泽面前递了递。
  
  梁泽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刚刚牢里那副肮脏恶臭的画面,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肉饼子。他朝梁松摆摆手,示意他拿走。
  
  梁松觉着丢了浪费,就自己吃了。他一边咬着肉饼,一边带着大毛去了伙房。伙房里有两个厨娘,正一人淘米,一人洗菜。这会儿还早,中饭还没开始烧。梁松交代两句,让大毛随意用这里的灶具食材,见两个妇人应了声他便走了。
  
  大毛也不占用大锅,拿了个陶罐,抓了两把米,淘净加水,放在泥巴炉子上熬着。她给了刚刚淘米的嫂子两文小钱,让她帮忙看着点火。等煮开了,就拿出点柴火,小火熬着。那嫂子高兴地应了。
  
  等大毛再回到侧厅的时候,三掌柜的衣服已经穿好。章老大夫摸着胡子斟酌着道,“他这伤得可不轻,又受了寒气,要是再拖个两天,这双腿怕是就没用了”。
  
  大毛听了暗自吸了口气,她真没想到会这般严重。也不知这梁大人昨日到底打了三掌柜多少板子,竟把人打成这样。“那章大夫的意思,是不是我们现下好好医治,以后三掌柜的腿该是没什么大碍的?”。
  
  “嗯,我给他开个方子,喝上三个疗程,再仔细调理调理就该差不多了。但是切记,万万不可再受凉。我再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子,每日早晚给他擦擦身子”,章大夫话说一半又觉得这话对着个小姑娘说不大合适,抹了个身子正好对上旁边的梁泽,“帮他使劲揉透,把药渗进去”。
  
  梁泽点点头表示知道。章老夫子拿起笔开了个方子,递给了江县尉。“这位大人,这药每天一次,切不可断”。江县尉看了梁泽一眼,点点头收下了方子。
  
  “章大夫,这吃食上有什么要注意的没?”,大毛又追问了句。
  
  “他这两天没吃什么东西,今天就先喂他些米粥面条之类好克化的食物。往后就要给他做些骨头汤、鸡汤之类的补补身子”。
  
  “好好,我知道了,多谢章大夫”。
  
  章大夫在边上磨磨蹭蹭地收拾起东西,好像并不急着走。待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他只得又朝着江县尉问了一句,“这位大人,这看诊的银钱谁来付啊?”。
  
  杨二柱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却被大毛拽住了袖子。他朝大毛看去,大毛对着他摇了摇头。
  
  “江瑞,从公账上支。老大夫,这一直到治好要花费多少银钱?”。
  
  章大夫算了算,“大人,这方子里用的都是好药,三个疗程下来就得花上八两银子。后面怎样还不太好说”。
  
  梁泽点点头,“江瑞,你把账记好,回头我也好找旁人好好算算。你送这老大夫回去,顺便把药抓来”。
  
  等江瑞走了,梁泽又凑近仔细看了看张贤。他稍稍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杨大毛,这才两天,他就把人家口里的大善人给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梁大人,梁大人?”,大毛叫了两声,梁泽才回神。“这后面的事情怎么办呢?”。
  
  “放心,这事本官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把手伸到了本官这里”。
  
  大毛本来不是想问的这个,不过听梁泽的意思,这事好像另有蹊跷。“不是您叫人把他打成这样的?”,大毛这句话可纯粹是疑问,不敢有半点埋怨。
  
  “我昨天不过令左右打了他二十板子,哪里就能伤城这样。你看那二掌柜方文,同样的二十板子,不是好的很”。
  
  “那会不会是咱们三掌柜皮娇肉嫩?”。
  
  三掌柜听了这话,差点睁开眼来。梁泽看了看张贤白净的脸,又想起他被打地稀烂的屁股。不由地撇撇嘴,一个大男人如此娇嫩做甚?
  
  “你不知道,这打板子是很有讲究的。我在堂上既没说重打,意思就是让他们走个过场,别太使劲。所以那二掌柜现在才能跟没事人似的。我看张贤这伤,可没这么简单。执杖的衙役必是做了手脚。且他伤成这样,牢头也不来报备,中间怕是有鬼。哼,不知这张贤得罪了什么人,竟把手伸到本官这,本官既然看见了就必不会让它缩回去”。
  
  “您打算怎么办?”。
  
  “自是把这人揪出来好好审问。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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