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妾——宁洛云
时间:2019-04-26 11:03:08

  “别骗自己了,他不会愿意看到你今日这副样子。”
  郑贵妃听罢,松开了赵珒。
  她慢条斯理的擦去脸上的泪痕,盯了赵珒片刻,突然发出一声心如死灰一般的冷笑。
  “知道吗?其实我宁愿当初我们都死了。”
  赵珒没说话。
  “你当初也说过最喜欢的是我,如今却连抱都不肯抱我一下,还是嫌弃我了是吗?”
  “想的太多,只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极端。”
  “我如今再怎么极端,还不都是那个丫头造成的?”郑贵妃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今日我最痛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是你居然将她留在身边,斩草除根才是你的行事作风啊,留着她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她?”
  “跟她无关。”赵珒简单的回道。
  “怎么,难道你真的会觉得,那个丫头会喜欢上你?”郑贵妃讥讽一笑:“以前她也只是拿你一个称心的奴才,你觉得她会喜欢上一个阉人?”
  赵珒对此并不作任何解释。
  “贵妃娘娘,时候不早了,若是心里舒服了,就回宫吧。”
  郑贵妃沉默了许久,重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片刻之间,又恢复成人前那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贵妃。
  “赵珒,你好自为之。”
  丢下这句话,郑贵妃大步离去。
  ——
  薛令微离开后端着烧鸡回到东苑,并未看到青妍。
  其实她也好奇郑贵妃跟赵珒会聊点什么,但她不敢做那偷听的事情,赵珒那么精,要是被发现了,可就不好办了。
  等她去厨房熬了碗姜汤喝下,回东苑躺了会儿,青妍才回来。
  “你去哪里了?我半天都寻不见你。”
  “我还能去哪儿?就在府里不是?”青妍见她脸色不大好,转了话锋:“你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薛令微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不烫,便道:“没什么,我有些困乏,睡会儿就好了。”
  青妍只是哦了一声。
  等睡醒,天已经黑了。
  是青妍过来将她叫醒的,只见青妍极为高兴的对她说道:“红菱姐姐,有一件喜事。”
  “喜事?”薛令微一头雾水,“什么喜事?你这么高兴?”
  青妍像是终于扬眉吐气的一般:“今后这提督府里,再也不会有人凌驾于你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薛令微依然不解:“青妍,到底是什么事?”
  “姐姐。”青妍的眼里都是光:“玉如的日子,已经到头了——”
  .
  接下来,薛令微才知道玉如傍晚的时候主动勾引赵珒,给赵珒的茶水里下毒,想借机毒死赵珒。
  只是她未能成功。
  她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赵珒的眼里。
  薛令微云里雾里的被青妍拉着去赵珒的书房轩窗下躲着偷听。青妍看起来极为高兴,薛令微从未见过她这么高兴。
  玉如咬牙切齿的声音隔墙传来:“这样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赵珒,实话跟你说吧,我可恶心你了,要不是我爹那个老匹夫逼我,我怎么可能愿意伺候你做那令人作呕的事情?人模狗样的阉人!你曾经不过只是一个任人使唤的奴才罢了!怎配我讨好伺候?!”
  薛令微听得胆战心惊,玉如说这样的话,激怒了赵珒,不就是在寻死?
  “那也真是难为你了。”
  “赵珒,你敢杀我吗?”玉如语气带着挑衅,“我身上可有我爹这几年贪污受贿的账本呢!你不是一直很想扳倒我爹那个老匹夫吗?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哈哈哈哈……”
  玉如像是失心了一样,不复往日的卑微和小心翼翼。
  薛令微听得瞠目结舌。她想起上回偷听赵珒和玉如的墙角,还是他们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可一转眼,再偷听,内容却不一样了。
  刹那间,薛令微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拉住青妍,忙低声道:“快走。”
  才刚拉住青妍,钱仲便已经带人出现在她们二人面前。
  薛令微强笑:“钱、钱卫长……”
  钱卫长问了句:“二位姑娘,在这里听着舒服吗?”
  “不舒服,不舒服。”薛令微赶紧扯幌子,“我们其实是恰巧经过,不是有意来听的,我们这就回去。”
  钱仲却拦住了薛令微,对青妍说道:“青妍姑娘先回东苑吧。”
  青妍不敢多话,只得应声离开。
  “那我也回去……”薛令微想绕开钱仲跟着青妍一起回去,谁料钱仲根本不放她走,说道:“督公在里面等姑娘。”
  薛令微只得作罢,乖乖跟着钱仲进去。
  一进门,薛令微看到玉如那一瞬几乎吓了一跳。
  玉如的脸上还有身上莫名的浮现一块块红斑,眼睛里遍布血丝,浑身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不停的颤抖,整个人宛如鬼魅,哪还有平日的美貌和优雅?
  莫不是赵珒把玉如弄成这个样子的?!
  薛令微经过玉如身边的时候,玉如瞪着眼看她,那模样叫薛令微毛骨悚然。
  “大、大人。”薛令微连话都说不利索,不敢再看玉如一眼。
  赵珒示意钱仲出去。钱仲会意。
  “姌姌,你过来。”
  薛令微老老实实的过去,忙先认错:“大人,奴家……奴家没有想偷听,奴家什么也不知道,奴家一直都老实得很。”
  ——不管是什么,先服软认错总没错。
  赵珒笑了笑,指着地上的玉如说道:“若是她有你一半老实,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呵!”玉如强忍着身上越来越难以抑制的躁动和皮肤的瘙痒,狠狠的瞪着赵珒:“你以为进这府里的女人,都是善类吗?!之前我还好奇,这个空有皮囊一无是处的丫头是怎么让你如此喜欢的,原来,竟是因为她有与安阳郡主一模一样的容貌!哈哈哈哈……红菱啊,你只不过是个替身,我告诉你,只要是跟着这个阉人,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现在不敢动你,只是因为你这张脸罢了!”
  赵珒笑了一声:“你父亲消息倒是给你传得快。”
  “赵珒,只要你现在立马给我解药,让我安然无恙的离开京城,离开这腌臜之地,我就告诉你我爹那些腌臜的账本在哪里,如何?——”
  纵然玉如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眼里的挑衅和气势却是不甘输一点。
  “我不需要了。”
  玉如见赵珒云淡风轻的摒弃她的筹码,脸色一变。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赵珒似笑非笑,“不管你今日有没有下毒谋杀我,你父亲明日之前都会被锦衣卫抓进诏狱。”
  “你说什么?!”玉如不敢相信。“不可能!”
  “你觉得不可能的事情还有很多,想一一知道么?”
  玉如戒备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这数月真的得到了我的信任么?或者你真的以为,每次夜里你伺候的那个人,真的是我?”
  玉如睁大了眼,在明白过来那一瞬,几乎咆哮出来:“不可能!”
  “那只不过欺骗他人的一种手段罢了,你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不知道你伺候的人到底是谁。从你来到提督府的那一刻起,不管你做什么,都只不过是一场空罢了。或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父亲之间的事情?”
  这样平静的叙述,却能将玉如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你住口!你这个卑鄙的阉人!”
  “我即便卑鄙,也不是一个会随意为难女人的人。”赵珒淡淡一笑,似乎根本不在意玉如的辱骂,“除非,是我的敌人。要是你今日没有做这事,你父亲被下诏狱后,我会放你离开,只可惜,你自己毁了自己。”
  “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赵珒,今日我败了,可满京城想要你死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你别忘了,皇上他最想要你死,当年长公主不也厉害的很吗?不还是没有好下场?高处不胜寒,即便我死了,我也会在地底下等着你!”玉如伸手颤抖的指着他身边的薛令微,“我就等着这个女人是怎么毁了你的!”
  即便是这种关头,玉如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薛令微看着玉如瞧她时眼里的恨意,不由得咂舌,她是何时招的玉如如此厌恨她了?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想拉着她一起死?
  赵珒听罢,却只问道:“那真是要叫你失望了。”
  玉如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不如我直接告诉你——她不是什么红菱,她就是安阳郡主,薛令微。”
 
 
第40章 
  玉如不可置信的看向薛令微, 片刻, 目光又转向赵珒。
  薛令微没料到赵珒会突然对玉如说出她的身份。但下一瞬,薛令微便突然明白了。
  她的真实身份本就极为敏感, 若是其他人,赵珒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说出来,除非, 玉如对赵珒来说,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薛令微便又往玉如身上看过去, 发现她脸上的红斑, 还有眼球里的血丝似乎比刚刚她来的时候还要加重了一些。
  玉如虽然在极力克制, 可还是忍不住往脸上,还有脖颈处的红斑上挠了几下,经过她一挠,那些被她手指抓过的地方,竟留下了血红一样的颜色。
  薛令微周身汗毛竖立。倘若是这毒真的被下到了赵珒的身上的话……
  玉如死死的盯着赵珒, 眼神恨意汹涌, 冷笑了一声:“她到底是谁, 你以为我会在乎么?!”
  “自然不是要你在乎。”相对于玉如, 赵珒从始至终都显得极为平静,玉如那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落在赵珒眼里,根本没有多大的波澜,“所有人都防着元曦长公主之女回到京城,生怕她会如她母亲那般在京城重新掀起波澜,按道理说, 皇上也应当防备,可人却是皇上亲赐于我的,你觉得,在皇上眼中,你们算得了什么?”
  玉如的脸色在赵珒的话里变得不再平静。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皇上的垫脚石不成?!”
  “垫脚石?你还是高看自己了。”赵珒来到玉如跟前,微微欠身,居高临下的瞧着她:“付出再多,也只不过是一捻什么用处都没有的灰烬——”
  薛令微看到玉如的面目在那片刻的沉默里变得越发的恐惧,她一点点崩溃,喃喃着:“怎么会这样?我付出这么多……不,凭什么?凭什么?!我不是灰烬!不是——”玉如忽然抬头,面目狰狞的扑向赵珒,赵珒却在她扑过来之前退后了一步,让玉如狠狠的扑了个空。
  “都是你这个阉人!若是没有你,我岂会成为我父亲的棋子?!我岂会沦落至此?你这个阉人!我要杀了你!”
  玉如说着便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想从怀里取出短匕,奈何身上中的毒已经侵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行动缓慢不已。
  玉如好不容易拿出那柄短匕,却突然转了目光,往薛令微那边一眼横过去。
  薛令微的心登时咯噔了一下。
  只是下一瞬,玉如的手就开始没有了力气,不仅仅是手,就连身上的力气,也像被剥丝抽茧一样,慢慢散去。
  薛令微看着玉如一下子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痛苦低吟,眼睛慢慢往上翻,没一会儿就蜷缩在地上没了动静。
  薛令微大气也不敢出,饶是她见过比这还血腥的场面,也是被吓了一跳。
  “姌姌,看到她的下场了吗?”
  薛令微连忙颔首:“看、看见了。”
  赵珒来到她身边,一派道貌岸然相安无事,见她有些害怕,便挡在她身前,对外面吩咐钱仲进来,将玉如的尸首拖出去处理。
  薛令微暗暗懊恼,她就不该跟着青妍过来听墙角,不然也不会看到这一幕。
  不过,若是今日不来,她恐怕也不会知道,赵珒那骇人听闻的癖好,原来竟是假的。
  只是之前赵珒跟玉如说的话她还没有忘记,赵珒说那是用来迷惑别人的,他会跟玉如说明一切,是因为玉如已经快死了,可她还在这里,还活着,而且还将他们的对话听的明明白白。
  赵珒不避着她说这些,莫非是……
  只见赵珒重新坐了回去,出声打断她的思绪:“刚才那些话,你可在一旁全部听清了,姌姌,若是有风声漏出去,你可就脱不了干系。”
  “不会,我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赵珒望着她轻笑,继续说道:“若是你有机会将刚才听到的那些事情散布出去,也是能报复的了我的。”
  “奴家是大人的人,怎会做这样的事?”薛令微连忙解释。
  赵珒都明着这么说出来了,分明就是警告她最好别这么做。
  ——朱赟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下来,到底是谁监视谁?
  而且赵珒还让她知道他的秘密,更叫她不好办了!倘若外面有传一点赵珒的闲话,那赵珒不就正好往她身上算么?!
  后来钱仲来禀,锦衣卫指挥使池台来访府上,赵珒这才放了薛令微回去。
  薛令微这才想起,今日的宴席上并没有池台。
  她回东苑的途中,正与门口的池台擦肩相遇。
  在薛令微的记忆中,池台永远都是一个不苟言笑极为冰冷的一个人。他见着她,表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遇到锦衣卫的指挥使,薛令微不可能忽视而过,自然要行礼问安。
  “妾身见过指挥使大人。”
  薛令微注意到,池台的右臂被简单的包扎过,看血浸出的程度,应当是被伤了有半日,看他着装简便,伤口处又包扎的比较潦草,应当是才刚从哪里赶回来的。
  池台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颔首应了一声,再无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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