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担心他这样会负累的太多。
赵珒的表情淡淡的,几乎没有什么波澜。
“那就让她永远都不要再想起。”
沈芸登时怔愣。她已经明白了赵珒的意思。
她不由得问了他一句:“如此负累?真的值得?”
“没有什么负累不负累的,只有有用或是无用。”赵珒看向沈芸,“沈姑姑,你了解我,有些事情,相信不必我再多说。”
沈芸知道他做任何事情都有把握,只要他想,劝再多也无用。须臾,她只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好吧。你既有主意,我便不会干涉你。”
一直以来,沈芸对这个侄子,向来十分了解信赖。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劳烦姑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姌姌个傻女儿,
后面就是自己把自己送人床上去了。
第74章
赵珒并不打算一直在这个小村子里留的太久, 就算薛令微不说想去看上元花灯, 今夜他也会带她走。
这里并不安全,即便郑贵妃的人都被他处理了。
三十里地外的青县, 赵珒上午的时候就已经让李焱去提前安排好了一切。赵珒打算先将薛令微安置在那里,以后的事情,他自有其他安排。
薛令微忘记的很突然, 但赵珒庆幸她忘了。
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薛令微的后脑还是昏昏胀胀的。上了马车之后, 她就趴在赵珒怀里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但是睡意并不深, 马车停下一顿,她便醒过来了。
最后的黄昏早已经褪去。青县的上元节虽然不比京城那般繁华,但也还算热闹,街头锣鼓齐鸣,一眼就能看到不远处人海里的舞狮。
薛令微素来喜欢热闹, 只要是热闹人多的地方她就喜欢去钻一脚。
赵珒正要与那车夫说些什么, 余光便瞥到薛令微要走的动作, 他一把将她拉回来:“干什么去?”
薛令微指着不远处:“那里热闹, 我想去那里。”
赵珒了然,隐去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松开她的手,若无其事的嘱咐了一句:“上元节人太杂,这里你生人地不熟,不要离我太远。”
薛令微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只是看他看着自己的表情有些紧张,先是愣了愣,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便对他甜甜一笑,乖乖站在他身边:“好吧。”
赵珒给了那车夫一些碎银,以及,一张折叠起来写了字的薛令微看不到的纸。
“有劳,去吧。”虽是客气的话,但赵珒背对着薛令微,看向那车夫的确实另外一番别有深意的神情。
车夫并非是真的车夫,而是钱仲手下比较得力的一个下属罢了。
他要做到完美无缺,便是一点细节都不会允许出错。
——
上元节的京城一如往年那般热闹。自初八开始,华灯满城,连接白昼,要到十七才会结束。
“病”了多日的赵珒终于如郑贵妃和皇上预想那般出现。
当看到赵珒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郑贵妃有疑惑,也有不解。她不解的是赵珒竟然是真的病了,疑惑的是他到底知不知道薛令微的事情。
城楼上的三人,各怀心事。
朱赟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问道:“赵督公,你最近避不见客,病可好些了?”
“回皇上,臣无大碍。”
朱赟听他声音有些沙哑,也有点怪异,便又问了一句:“督公的嗓子是怎么了?”
‘赵珒’回禀道:“大概是臣忧思过度,一时萎靡,病的严重了,所以嗓子才跟着犯了毛病。”
朱赟心中跟明镜一样,不过他仍然是不动声色的:“佳人已去,督公也不要太过伤神。”
“谢皇上挂念。”
朱赟颔首,没再说什么。
——朱赟知道郑贵妃派人刺杀薛令微的事情。这事是他默认的,在这件事情上他跟郑贵妃根本算不得联手,只是在互相利用。不过他的初衷并非是要薛令微死,他的目的是赵珒,以及长公主身死之后留下的东西。
朱赟从来都不是真正的信任薛令微,将薛令微带回京城原本就是他剑走偏锋的一步险棋,对付赵珒,只能用明箭。
只是自刺杀之后,薛令微便失踪了,纵然是他的探子,也找不见任何线索。而且自督公府所谓失火之后,赵珒就没有再出去过。
朱赟总觉得不对,但他根本找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纰漏到底出在哪里?
薛令微对赵珒是轻是重朱赟并不关心,他知道长公主留下的东西,赵珒也很在意。
所以当初他才会那么确定赵珒会留下薛令微。
没过多久,‘赵珒’便以身体不适回去了。他在风口里一直咳嗽不停,朱赟没有理由留他。
郑贵妃心中疑云重重。赵珒的身体是什么样她最清楚,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人死了就虚弱成这个样子?更何况,那件事还是假的。
有时候就连郑贵妃也看不清赵珒什么时候是真实,什么时候是虚假的。
钱仲在宫门口看到人来,赶忙上前,正想问点什么的时候,便看到后面紧跟过来的郑贵妃。
“站住。”
‘赵珒’停下脚步回头,郑贵妃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郑贵妃紧紧盯着他看着很苍白的脸色,似是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赵珒’握拳挡在唇边又是咳嗽了一声,哑着嗓子云淡风轻的问了一句:“贵妃娘娘有事要找我?”
“你还要跟我装到什么时候?”郑贵妃一点也不绕弯子,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质问。
“我不明白娘娘说的。”
“赵珒!你从来是装什么像什么,不然当初也不会骗过长公主,得到那个丫头的信任。别人或许会相信你的把戏,你以为我就会信?”
‘赵珒’听了,唇角无声扬了扬:“娘娘是说,我在装病?”
“难道要我给你说出来?我都不信,你以为皇上会信?”
“知道我是不是装病,对你,或是皇上来说,难道很关键?”
郑贵妃一时语塞。
这确实不是关键。
“夜里风大,娘娘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也要回府了。”赵珒朝她作了一揖,并无逗留之意。
但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郑贵妃的眸色却突然一变。
她一大步上前,甚至不顾自己的贵妃身份,一把就拉住了赵珒的衣袖。
她满目错愕的瞧着他,“你……”
郑贵妃说了个“你”后,就再也没有说的出其他的。
‘赵珒’依旧平静,他不解的看着她:“娘娘还有其他事想说?若是想问其他的,想说其他的,大可以松开我,这里是皇宫,娘娘就算自己不在意,也要考虑一下其他人。”
郑贵妃终是慢慢垂下眼帘,也渐渐松开了他。若是以前,她定会跟他争论一番,只是今日,已有其他心事占据,她似是陷在某种不确定的怀疑里,不过到最后,她都没有问出口。
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赵珒见她沉默,说了一句告退,便上马车离开了。
方才郑贵妃最后对‘赵珒’的那一番举动其实叫钱仲有些担忧,他担心郑贵妃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郑贵妃最后看着像是发现了什么。”钱仲还是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了,“看来先生这几日,还得再抱病几日,等督公回来。”
拾光淡淡一笑:“她纵然是觉得不对,也不会真的发现什么。”
钱仲看着胸有成竹泰然若之的拾光,不禁愣了愣。
这个拾光并非泛泛之辈,他能用一个瞎子画师的身份浪迹四方不叫人起疑,甚至能对如今发生这一切游刃有余——
钱仲无时不刻都在怀疑拾光,而拾光似乎也无惧他们的怀疑。
二人各有所思的回到督公府。钱仲道:“督公那边出了一点变故,这段时间,就劳烦先生了。”
“谈不上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拾光并不在意。
拾光见钱仲欲言又止,他知道他想问什么。其实不仅是钱仲,赵珒身边的所有人都在怀疑他。
怀疑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最后,拾光望着茫茫夜色,只说了一句:“有些事情我暂时不便说,但你们督公选择相信我,我也愿意尽全力帮他,我们现在就是朋友,既然选择信任,若是再互相猜忌,恐怕对谁都不利,钱卫长,你说是吗?”
钱仲看着拾光那张与赵珒相差无二,神态却又完全不同的脸,无话反驳。
“先生所言极是。”
——
薛令微在灯会逛了约莫一个多时辰,许是伤还未痊愈,没多久她便乏了。
“许了什么愿?”赵珒站在蹲在河边的薛令微身边,问了一句。
薛令微抬眸,反问:“你又许了什么愿?”
一阵风吹来,掀起他们的衣摆,水面涟漪微漾,花灯忽明忽灭。
赵珒负手在后,瞧着那只满满飘走的河灯,说道:“愿你好。”
“还有呢?”
“没有了。”
薛令微眉头一扬:“为什么不是我们都好?”
“只要你好,我就好。”
听到这句话,薛令微望着放满了灯的水面,唇边扬起一抹消散不去的甜笑。
她起身,笑着看向他:“赵珒,你真是会哄人。”
“没有哄你,是说真的。”
上元的灯,还有眼前的赵珒,薛令微觉得,这大概就是她最百看不厌的温柔画面了。
赵珒将她脸上的那抹芳菲娇俏尽收眼底,他又继续问她:“你呢?你许的愿里,可有我?”
“当然有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薛令微耳根有些发红,紧紧抿着的唇洋溢着掩饰不去的笑意。
“在想什么?这样开心?”赵珒问了一句。
薛令微没有回他,只道:“咱们回去吧,咱们还没吃元宵呢!对了,我还想吃你做的汤圆儿。”
赵珒又问:“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她的生辰,他从未送过她什么,因为他以前是她的奴,没法送她想要的。
薛令微道:“我说了,你就能给我么?”
“嗯。”只要薛令微说了,赵珒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满足她。
“赵珒,你答应的这么快,会让我真的觉得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
“只要你说,我会给你。”
纵然薛令微不认为赵珒真的能给她所有想要的一切,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另外很想要的东西,但赵珒这句话,却叫她很是开心。
“那我要天上的星星,你也能给我?”
“你想要,我就给你。”
看赵珒回的如此认真,薛令微忍不住笑了笑:“我同你开玩笑的!我有点乏了,不想走了,我想要你背我。”
赵珒二话不说,背对她屈膝蹲下,“上来吧,回去我给你做汤圆吃。”
薛令微高兴极了,弯腰附在他的背上,被他一把背起。
就像以往的每个上元节那样,回公主府的时候,都是赵珒背她回去的。
她很喜欢赵珒背她,喜欢将脸枕在他的肩颈上,看明灯与星辉在夜色里相映。
这是她觉得最美好的事情。
赵珒先前跟她说,原来他们不住这里,只是前两日王世仁的人发现了他们,所以他们才来这边换一个住处。
虽然赵珒跟她说,王世仁和她母亲不会找到他们,毕竟他们已经逃了大半年了。可薛令微还是想早点回京城去。一是怕母亲担心她,二是她觉得自己跟赵珒没有必要这样逃亡。
母亲是摄政长公主,又最疼她,只要她跟母亲闹一闹,母亲拿她没办法,定会依了她,去跟王世仁和离,再光明正大的嫁给赵珒。
虽然想是这样想,但薛令微还是不大确定母亲真的会依了她,她还是担心自己护不住赵珒。
所以她还是要想别的办法。
可是……
有什么办法,是能叫母亲不反对赵珒做她的郡马的呢?
到要睡觉的时候,薛令微本来以为她会跟赵珒睡在一起。然而赵珒并没有。赵珒将卧房让给她,自己去睡了外边的一张长榻上。
赵珒其实只是不想伤她。他不知道那次她留下的伤到底好了没有。
不过这回,他确实没有对她动什么邪念。
来日方长,他跟她并不只有这一次,他还是想等她都好透了再说。
谁料,赵珒刚睡下没一刻,她就摸着黑过来了。
赵珒一开始是听到动静的,还听到她小声的喊了自己一声,不过他装睡没有理会她。只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赵珒最怕的,是她会想起来之前的事,然后又像之前那样,吵着要离开自己。
所以薛令微一抹黑起来,还试探性的喊自己,他想到的就是她是不是要去哪里。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的事,薛令微见他没有理会她,竟直接过来上了他的榻,抹黑扑在了他的身上,手胡乱摸上他的脸,似乎在找什么。
赵珒愕然,终于出声:“你做什么?”
薛令微终于摸到了他的唇,压在他身上,悄悄对他说了一句:“……赵珒,不如,咱们生个孩子?”
“什么?”她问这话太过突然,让赵珒登时愣了愣。
虽然跟赵珒平时很熟,但真的将这种话说出口,薛令微还是不免脸红耳赤,她庆幸这是在晚上,赵珒看不到她的窘迫。
“就是……就是生孩子啊!”薛令微硬着头皮,其实她回来的路上就在想这个,“不知道咱们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你生的这样好看,孩子也一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