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光芒——希夷
时间:2019-04-26 11:21:13

  “我把我东西拿走。”
  装满千纸鹤的玻璃瓶就在过道柜上方,可吴观荣站在餐厅,双手插在裤兜,冷冷看着她。
  周文菲往卧室走去,开衣柜,拿行李箱出来,把那条粉色的婚纱叠好放进去,拿几本小说压着。再到客厅,把姜饼屋放进去,玻璃瓶太大,行李箱放不下。
  “就这些?”周玉霞很疑惑,全都不是要紧的东西:“瓶子就先放家里吧。”
  “不要。”玻璃瓶轻放在地板上,周文菲跪坐着去拉箱子拉链。
  吴观荣走过去,她不太灵活的左手迅速圈过玻璃瓶,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拉着箱子要走。他突兀地去夺她怀里的玻璃瓶:“听你妈的话,抱着别看不清楚路,摔着了。”
  “别碰我。”周文菲绕着他走。
  吴观荣挡在身前,双手再伸过来抢:“我担心你的手呢。你妈妈说你手受伤了,给叔叔看看要不要紧?”
  他懊恼死了,都在这屋子里住三天了,这么大个玻璃瓶摆在眼前,什么都没发现。可哪个大人会想到把文件叠成星星纸鹤呢?
  他的手碰到胸,周文菲便觉得血往头顶冲,还觉得恶心无力。她挣扎,想躲开那只手,瓶子还是一点点从怀中拔起来。
  她十个手指在瓶身上张开着,可其中一半都提供给不了力气。哪怕过去双手健全,她也不是对手。
  她朝周玉霞哭道:“妈,他抢我东西,抢我东西。”
  周玉霞终于明白过来,但她下意识地帮女儿。三人争抢一番,瓶子摔在地上。没有摔得粉身碎骨,大半的瓶身还在,上端的三分之一摔成几块大的和无数小的,纸鹤和星星散在这碎裂的尸身间。
  离吴观荣比较近,他弯腰要去捡,周文菲已扑过去,直接扑在瓶身上面,周玉霞大叫“菲菲”,奔过去要拉起女儿,“你疯啦,这满地都是玻璃渣子。”
  周文菲抓起大块的碎玻璃片,朝吴观荣的裤腿挥舞,咬牙切齿地喊:“别过来。”
  “菲菲,你别这样。”周玉霞看到女儿胸口的蕾丝染了血,站起来把吴观荣推得更远,“别抢了!让她带走!”
  她知道再也带不走女儿了,带不走了。
  她蹲在地上用手把星星纸鹤扫在一起,也有玻璃渣割到她的手,地板上划过一道道淡红色的血痕。可吴观荣在边上随时等待机会,没时间让她一颗颗清点。
  周文菲抱着碎裂的瓶子坐好,手里依然拿着那块玻璃,盯着吴观荣,眼神里没有一点的惧怕。
  “马上滚,不然我叫喻文卿和胡伟上来。”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那个迷人可爱的小公主不见了。地板上坐的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脸上是泪,胸口是血。
  吴观荣看得更清楚,她守的哪里是星星和纸鹤,当然也不是许开泰和喻校长的秘密。她至始至终守的都是喻文卿。
  都捡齐后捧过来。周文菲说:“去把行李箱拿过来。”
  她这样子,周玉霞怎么不怕,全都照做,所有的星星纸鹤都倒进行李箱。她说:“菲菲,妈妈带你去医院。”
  周文菲充耳不闻,抱着行李箱走了。
  车库光线非常的暗,以至于胡伟没看出她的异样。直到出口岗亭的灯光照进来,他觉得气氛不对,往后一瞥,才发现人的抹胸裙上被浸染的大片血印子。
  大吃一惊,车子停在路边:“菲菲,怎么啦?刚才去拉袁心悦,被人伤到了?”
  惨了惨了,他会被喻文卿骂个狗血淋头的。
  周文菲望着漆黑的夜,很平静地说:“吴观荣出狱了。”
  “他在这里?”胡伟要去开门。
  “我已经让他滚了。”
  胡伟没法接着问下去,遂拿起手机。
  周文菲说:“回去后再和文卿说吧。”
  夜深了,大家都睡了。经过院子,乖乖悄无声息地爬起来,闻到周文菲身上的血腥味,烦躁不安地叫起来。周文菲蹲下来安抚它,又和站一边的胡伟说:“大伟哥你先回去吧。”
  胡伟把行李箱放下:“我得等着喻总来骂我。”
  “对不起。”周文菲看了看身上的裙子,“我先去洗一下,把衣服换了。”
  喻文卿已经听到乖乖声音,从楼梯上快步走下来:“怎么这么晚。少君说你很早就走了,还去哪儿玩了?”
  不是不许她玩,而是怎么可以连个电话都没有。
  周文菲避无可避,想背过身子站着,喻文卿已固定住她的肩膀,手轻轻地翻开胸前的蕾丝看,左乳上一道三厘米长的血痕,血已经凝结了。再把小西装脱了,扭过手肘来看,全是被锐器割过的痕迹。手掌里也有划痕。她摔在什么东西上面了。
  喻文卿把西装扔在地上,“怎么回事?”他转头问胡伟,也很平静。如果有人敢对周文菲做这样的事,十倍奉还就好了,不需要生气。
  “吴观荣出狱了。”胡伟只能复述周文菲的话。
 
 
第93章 
  有那么几秒, 喻文卿呆滞地盯着周文菲胸前的血渍,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更不敢去看她的反应。回过神来,牵着周文菲的手, 去到谢姐房门前, 轻轻叩三声。很快谢姐开了门:“喻总,”看到周文菲, 脸色变了, “天啊, 菲菲,你怎么满身都是血?”
  “帮她清洗一下,然后叫李医师过来,看要不要去医院。”喻文卿把周文菲推过去。
  谢姐拿外套披在周文菲肩上:“走, 菲菲, 我们先上楼。”
  周文菲不走,看着喻文卿:“你去哪儿?”
  “乖。”喻文卿亲了亲她脸颊。那双眼睛今晚格外地动人,水里漾着光倒着影, 痴缠着他。她在害怕, 她有不安。
  “我想要你陪我。”
  “我当然陪你。”到这会,喻文卿的感官才恢复过来, 感受到痛, 彷佛那些玻璃渣子也扎进他的胸膛。对付吴观荣并不比和她一起承受更重要。
  他朝胡伟瞥一眼, 胡伟转身出了院子。
  李医师过来看,除了胸口那道伤, 其余的都不用处理。周文菲换上宽松舒适的衣服躺在床上,喻文卿拿纱巾轻柔地帮她擦拭。
  她简单地说了经过。
  喻文卿把行李箱打开,纸鹤与纱裙上都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他不想有猛烈的情绪来引发周文菲的情绪,遂拿出两只纸鹤来看。
  周文菲非要把这东西拿回来,他理解。但吴观荣为什么要抢这些纸鹤?坐了两年牢出来,脑子有病?
  他想打开一个纸鹤看看,周文菲趴在床上,幽幽地说:“不要拆。我什么都是属于你的,但是那个不属于你,那是我给我爸爸的。”
  傻妙妙,喻文卿心里一酸:“好。”他放回去,“明天再给你买一个玻璃瓶。”
  怕弄疼她,喻文卿不太敢搂着睡觉。周文菲看着他:“我想要你抱我。”
  喻文卿把她揽到怀里:“妙妙,不管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我一定给你抢回来。以后别再做这种疯……不要命的事。”
  “嗯。我再也不做了。”她的左胸上喷了碘伏消毒液。血不流了,但是火辣辣地疼,好像伤口不在皮肉上,但又说不上心有多疼。想从那裂开的缝里把心掏出来,想要人温柔地抚摸,就像她摸着床边一动不动的乖乖的毛发。
  “我想要你喜欢我。”她凑过去吻喻文卿,主动地脱他的衣服。
  第二天早上,喻文卿让汪明怡去家政公司找几个人,跟着他去到风华小区。进屋四处看,吴观荣早已跑了。
  周玉霞担心周文菲的伤势。他站在客厅,看着空空的过道柜:“你不管她,她才能过得好一点。”
  周玉霞嘲笑一声:“没名没份,有什么好的?”
  “那是你的心病,不是她的。”喻文卿不耐烦,提高声音说道。
  阳光穿透纱帘,照在浅褐色的地板上,墙壁素雅,家装整洁,他想,这么好的一个温馨的家,怎么能让禽兽住进来?
  “吴观荣住的哪个房间?”
  周玉霞指了指最小的客房。
  喻文卿指挥跟着来的大姐:“把里面所有能移动的东西全扔了,床你们找人抬走,还有客厅、餐厅里所有东西,都在今天内抬走。”
  他转头看向过道另一侧:“菲菲的房间?”
  “没有呢,我锁着呢。”周玉霞觉得他在给自己难堪,“难道我没有让人住进来的权利?”
  “你没有。”喻文卿伸出手,“我来替菲菲把钥匙收回来,会给你另外找房子,租金我出。”
  周玉霞沉着脸把钥匙放到他手上:“不用你给我找地方,我回C市去。”
  她回屋收拾衣服,喻文卿站在房间门口问:“你前几天去公司威胁说要曝光我,是不是那个畜生怂恿的?”
  周玉霞答非所问:“我不曝光了,你记得跟我发过的誓就行。”单薄的身子站直,“不要以为菲菲没有娘家人,你好欺负她。她将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找你拼命。”
  收好衣服,转身把桌上的笔和纸张都扫进包里,突然地呆一下,想起什么东西,抽屉里到处翻。
  喻文卿问:“什么东西不见了?”
  “U盘。”还是去物业公司上班时发的福利品,周文菲教她如何用的。
  “U盘里什么内容?”
  “就是威胁要曝光你的那些照片,微信截图,录音,……”
  喻文卿叹气,被吴观荣拿到了,不整点事出来是不可能。他给胡伟打电话:“必须赶紧找到那个畜生。”
  吴观荣手机已关机,定位不到。
  胡伟昨天半夜就联系了派出所的哥们。哥们说了,只要入住,无论旅馆还是出租房,都要进行登记。就怕用的是别人的身份证。
  再过一天,中午十二点三刻,胡伟打来电话,人找到了,跑得有点远,在另一个区的七天连锁酒店。
  喻文卿开车赶过去,胡伟已经在那边等着了,上车就说:“下楼吃午餐,还没回来。等不等?”
  “行李还在?”
  “前台说没拿东西出门。”
  “那你在这儿等。”喻文卿刚想下车,瞥见前方十来米的拐角处转过来一个穿棕色夹克的瘦削男子,猛地把门一关,油门一踩,车子轰了过去。
  人机敏得很,一见不对劲,撒腿就跑。两条腿虽然跑不过四个轮子,但是灵活。来来往往的车流中横冲过马路,跑去另一边。
  喻文卿顾不上遵守交通法则,强行转弯变道追上去。
  胡伟去抢方向盘:“喻总,你别冲动。”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前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周文菲伤成那样。但他知道喻文卿的个性。他怕他会把吴观荣当场碾死。
  喻文卿不可能听胡伟的话,追了几百米,吴观荣跑进巷道狭窄的城中村,下车去追。
  没用,不是天生吃这门饭的,追了十分钟,就把人给追丢了。
  停在街心一个有着四条岔路的分口处,喘着气,仰头看眼前凌乱拥挤的楼房,和楼房上空那逼仄的天空。它们正齐齐地包围自己、压向自己。从来没有过的紧迫和慌张感。
  彷佛要从这倒塌的世界里逃出去的不是吴观荣,而是他喻文卿。
  他对胡伟吼道:“哪个派出所管辖?赶紧让人来找!”
  他也打电话找人。中间接到周文菲的电话:“文卿,心悦姐自杀了。”
  “自杀?”高度紧张导致喻文卿的思维有一瞬间跟不上。
  “嗯。”周文菲声音哽咽,“前天晚上我就觉得她不太对劲,但我没有坚持让她跟我一起回来。”
  那晚袁心悦回到公寓后便打电话给王国林:“你女人被当街打,你很有面子?”王国林还在那边诉说苦衷,她不想听了,“我跟你讲吧,对付不了女儿的老子,我从来没见过,一个都没见过。你就是个王八蛋。”
  在车上,她不是随口问周文菲的,她真觉得自己抑郁了。她自认从没爱过王国林,可她仍是好伤心,伤心到难以自已。她也不要他的爱,可难道像周文菲像胡伟那样给她点同情和安慰,也是奢求吗?
  妆不卸,衣服也不脱,倒在床上睡觉,睡不着,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过。两个小时后起来发条信息给王丽娜:“你天天咒我卖/逼挣钱脏,可就算我是个妓/女,那也是靠自己的身体挣钱。王国林的钱都是贪来的,比我脏多了。守着这么脏的钱,又比我干净到哪儿去了。”
  王丽娜不甘示弱地回骂。袁心悦一一截了屏。
  这一年来她们不停地把对方拉黑又放出来,就是为了想咒骂的时候可以穷尽一切词汇地羞辱对方。
  是时候停止这样的游戏了。袁心悦打开word文档开始编辑文字,“嗒嗒嗒嗒”,几秒钟后标题出来了——实名举报S市财委王国林贪赃枉法。
  凌晨三点写到上午九点。
  先说明自己小三的身份,脖子上挠的抓痕,崩坏的衣服,被揪红的手背,全给拍照,上传到文档,辅以微信截屏说明——她被王国林的女儿和家眷无休止的辱骂并发展到殴打。导致夜不能寐,患上抑郁症,极度想自杀。
  然后说正事。把这几年她知道的王国林收了钱财的事,写进去。
  九栋房产的具体位置写了,多出来的那栋,是他们在美国洛杉矶买的别墅。全是这次复合弄清楚的,反正也惦记不上,王国林就说了。
  当然要配上今晚王丽娜的电话录音作证。
  再写他的表妹是华阳建工的张洁莹,一直通过他的关系承包市政工程。知道这里料很多,无奈不熟悉,一笔带过。
  最后,以王丽娜十张发布在ins上的照片做结尾。自从去了美国,王丽娜的生活过得非常的豪奢。
  每一张照片,袁心悦都找人鉴定过,就连充当背景的梳妆台上的护肤品都不放过,一件一件标出品牌和金额。仅十张照片,统计出来的炫富金额就达一千七百万,包括两辆豪车,三只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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