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光芒——希夷
时间:2019-04-26 11:21:13

  从超市同事那里拿到了周玉霞的手机号码,打过十几次,次次都是关机状态,以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而言,她是不太可能在S市还用C市的手机号码,怕多花钱。
  周文菲的手机号码,他一直没有。上回来还能直接去学院办公室问住哪间宿舍,这次没法故技重施,一来,他和周玉霞已经离婚了,他没有探看周文菲的权利;二来,S大是喻家父子的地盘,他傻乎乎地晃到办公楼去问,喻文卿很有可能马上就知道他提前出狱的事。
  那个男人,年纪轻轻,做事阴险的很。
  不过吴观荣也不急。白天他大半时间都窝在房间里上网,不打游戏不聊天,只在百度搜索栏里输入“喻慕琛”或“喻文卿”两个名字,出来很多页的信息,一个网页一个网页地浏览,看到有用的专访报道,拷贝在U盘里,拿去打印社打印,S大外面这种打印社多得不得了。然后按年份和日期排列,带回旅馆仔细琢磨。
  那天他拿着新打印的几页黑白A4纸,边走边看,偶一抬眼,发现前面有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心底打个激灵,手上的纸都扔了,快步跑过去,抓着人的手腕往后一拉,那人回头,正是朝思暮想的周玉霞。
  周玉霞刚从喻校长的办公室回来。
  她起先是去S大经院的办公室,想了解周文菲这一年多的在校表现和学习成绩。一说出名字,老师直接回答:“退学了。”
  她不敢置信,有喻慕琛在,不可能啊。“她,她违反学校什么规定了?你们要她退学?”杰米哒
  老师怀疑她的身份:“你是她妈妈,怎么会不知道?”
  周玉霞急火攻心,双手在胸前乱舞:“她不和我说啊,她什么都不和我说啊。”
  老师叹口气,解释:“她有重度抑郁症,大二就没来上课,休学一年,这个学期一开学直接办的退学。”
  “抑郁症?”周玉霞为周文菲手腕上那条疤痕找到了理由,离开经院的行政楼,急急跑去喻慕琛的办公室。
  李秘书挡住她:“玉霞,校长现在有事。”
  “有事?”周玉霞脸上的表情有点恍惚,“那好,我等他到没事的时候。”
  李秘书说:“你有事和我说一样的。”
  她想了一会:“我要菲菲,让喻文卿把我女儿还给我。”
  李广群劝她想开点:“她现在跟着文卿过得挺好的,吃穿用各方面不比姚婧差。”
  现在谁说的话周玉霞也不信:“好的话,怎么会得抑郁症?怎么会自杀?广群,当年你和阿泰是那么好的兄弟,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女儿被喻文卿折磨?”
  “谁和你说的?菲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广群想把他知道的情况都告诉周玉霞,但是办公室里不适合说这些,他说,“我先进去问问校长的意思。”
  喻校长听后皱眉头:“怎么能把周文菲再交到她手上去?周文菲抑郁症状这么严重,应该也是受了她的影响,分开生活对她们才是有好处的。”
  他怕办公室人多嘴杂,想让李秘书先把周玉霞劝回去,改天再找她好好说这件事。
  李秘书一出来,周玉霞就不见踪影。她想明白一件事,如果喻校长是站在她这边的,又怎会到今天还隐瞒周文菲的情况?
  她不该来找他。一路走一路都在想这些事,只觉得束手无策。直到有人抓住她胳膊拉一把,才回过神来。看清来人后,慌张地把胳膊挣脱掉:“你怎么出来了?”
  看到周玉霞脸上熟悉的表情,吴观荣咧着嘴冲她笑:“玉霞,我找你啊。”
  “我和你离婚了。”
  “离婚了就不能找你?怎么说,我们也在一张床上睡过这么多年。”
  周玉霞不理睬他,仍往前走。吴观荣跟在身后:“菲菲呢?你知不知道,她和喻校长那个儿子搞一起了?”
  周玉霞停下步子:“你哪儿听来的?”
  如果不是出狱后听来的,就是被捕前就知道。可吴观荣被抓走是在一二年的一月份,难道周文菲和喻文卿在那之前,就已经不清不白了?杰米哒
  虽然和生日隔不到两个月,但……还是未成年啊。
  “听来的?”吴观荣哼哼笑道,“我亲眼看见的。”
  那轻蔑的、愤怒的、无法理解的表情不得不让周玉霞相信:“你看见什么了?”
  “喻文卿是个杂种。”吴观荣呸了一声,“那年冬天,我请假跑来S大看菲菲,想着把你也给接回家去,撞见他们,就在南区食堂那儿,公然地……又是搂又是亲。我肯定要问,哪来的男朋友?年纪看上去大不少。知道这喻文卿有妻有女,我也要表个态啊,不支持他们交往。但是我始终是个继父,菲菲没那么乐意听我的,我便说要告诉你。结果,”吴观荣龇着牙给周玉霞看,右边门牙旁数过去第四颗牙齿缺了半边,“就是被他那个戴大金链子的司机打的。请这种身材的人做司机,他妈的那都是黑社会。”
  见周玉霞眼睛不眨地盯着他,吴观荣说得更是义愤填膺:“你以为这就完了?我为什么会回去坐牢。玉霞,你想想,区区十几万的公款,还回去就得了,能让我坐三年牢?喻文卿为了不让我把这件事说出来,什么狠招都使得出来。你离婚是他怂恿的,对吧,恶人先告状,让你以后不要再搭理我。然后,他好高枕无忧地让菲菲当他的小情人!所以这次出来,我第一件事就是找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第92章 
  王丽娜晓得妈妈和爸爸的差距。她竭尽全力充当家庭的开心果, 什么都要三个人一起,一起外出吃饭,散步、看电影、野餐、出国游玩。甚至到大学,她都会在周末的早上钻进爸妈的被窝, 要亲亲要抱抱。
  王国林总是说, 她是他上辈子的小情人。
  那为什么还会被一个冲着他权钱而来的女人给迷住?他看不清吗?难道父女间的亲情,家庭的温暖, 都抵不过这低俗的肉/欲吗?
  不止王国林。还有苏江。前者动摇了深沉父爱与幸福家庭的根基, 后者让她明白, 如果连一个二十岁不到的男生都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那永得一人心的爱情,根本就不存在。才刚和她分手,就和纪敏敏好上, 更是狠狠打了这份爱情和她的脸。
  胡伟开车从酒店车库上到地面, 正好遇见这几个女人在拉拉扯扯。他已经过了管闲事的年纪,便把车子靠边停着。
  “怎么啦?”坐后座的周文菲问道,前排座椅挡住她的视线。
  “有人打架。”胡伟说一声, “没事, 酒店保安已经过去了。”
  等两分钟,前面清场了, 车子启动, 进入主路辅道时, 胡伟往路边一看:“哟,还在打。”猛地踩刹车, 周文菲吓一跳:“怎么啦?”
  “他们在打袁心悦。”胡伟停稳车子便窜出去。
  周文菲朝窗外看,路边的绿化带中,袁心悦被一个中年女子抓住手动弹不得,驼色大衣扔在地上,海蓝色的衬衫也被扯开两粒扣子,隐约可见里面的白色文胸。
  她心里咯嘣脆一响,也慌忙下了车。
  胡伟拉出袁心悦,带着她往车子那边走。她们还要上来纠缠,周文菲赶过来阻拦:“你们这样打人是不对的。”
  中年女子嚷嚷:“什么不对,偷男人就该知道,会被有当街扒皮的一天!你别拦着。”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她见周文菲的打扮和停在旁边的跑车,不敢出手推人。
  周文菲还要说,耳边听到熟悉又意外的声音。“周文菲,你管什么闲事?”
  扭头一看,王丽娜拿着手机在拍视频。一年多没见,她的脸好像整容过度,见不到往日一丁点的天真烂漫。她难以置信:“丽娜,是你?”
  王丽娜根本不理她,跑过去拦在胡伟跟前。胡伟要推开她,她说:“我老爸是市财委的王国林。你推我试试?”
  胡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手停在空中。他怀里的袁心悦挣脱出来,冲着王丽娜喊:“你老爸是王国林,就了不起?”
  王丽娜啐她一口:“就是。女儿就一个,小三小四小五要多少有多少。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跟我生气?你要是不滚蛋,我寒假没事,天天削你玩。”
  “够了,丽娜,欺负人有个度。”
  “别叫我丽娜,”王丽娜轻蔑地笑了,“我跟你熟吗?”她指着袁心悦,“你跟她比较熟,小三见小三,两眼泪汪汪,是不是?”
  周文菲不想再和她说下去,仰仗父亲特权来欺负别人的王丽娜,不熟也罢。“大伟哥,我们赶紧走。”
  车上,袁心悦望着窗外寂静的车流,沉默不语。周文菲看她衣襟上的扣子不在了,从包里拿出别针,细心帮她别好。
  “谢谢。”袁心悦低头看一眼:“你还随身带这个?”
  周文菲晃了晃护腕:“有时候戴围巾容易松,需要这个。”
  袁心悦看着她的手腕,突然开口:“我能看看吗?”
  “好吧。”很突兀,但是周文菲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于是脱下护腕。
  手指轻轻摸上那条肉粉色的蜈蚣爬痕,夜里袁心悦的声音有些沙哑:“疼吗?”
  “不疼了。”
  “我问当时割的时候疼吗?”
  不是和什么人,周文菲都能聊这个话题,她把护腕戴上:“我不记得了。”
  袁心悦继续看着窗外:“抑郁症有什么症状?”
  “很多。要医生来判断。”周文菲边说边想车厢里好静啊。
  “会整夜整夜失眠吗?”
  “有些人会。”
  “会哭到手脚冰凉麻木吗?”
  “有些人会。”阳少君也说袁心悦这一年来变消极了,周文菲抓住她垂在一边的手,“你要觉得难过的话,我可以帮你约心理门诊。不是说一定要有病,普通人心情不太好,其实也可以去聊聊的。”
  袁心悦仍然在自顾自地问:“得抑郁症会不会很难原谅别人?”
  “我不知道。”周文菲说。
  半个小时后,到袁心悦住的公寓楼下,周文菲说:“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下车走几步,袁心悦回过头来,眼里晃着光,隔几米望,像一池哀伤的湖水,“知道姚婧当时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电脑的微博没退出来,我发了你生日的几张照片,姚婧看到,受刺激了。”
  “啊。”没看到那个微博具体的内容,周文菲也生气不起来。
  “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为什么这么做?哼,我这个人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再辛苦都要不来的东西,不甘心被人轻易就得到。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袁心悦手插在大衣兜里,转过身接着走,走得慢也走得轻,高跟鞋踩在石砖上,声音“嘭嘭”地清脆。
  发生这么多事,还不到十一点钟,仿佛时针被人故意拨慢了。周文菲怕这晚对袁心悦来说太难熬,又怕王丽娜会追上来,于是叫住人:“心悦姐,要不……今晚去我家吧。”
  “你家?喻总的家?”袁心悦偏头看向一侧的花圃栏杆,炮仗花开得好美,“算了,我还是回家吧,喻总要是知道我从中作梗,不见得想见我。”
  周文菲看着袁心悦进了公寓大堂,才上车离开。路上经过风华小区,想起妈妈问她的事,心中不安,便要胡伟绕过去一趟,说拿点东西。
  胡伟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问她:“需要我上去吗?”
  “不用了,东西……很轻的。”
  电梯到28层,周文菲掏出钥匙开门,门开了,有光。她踟蹰一会才推开门,转头就看到吴观荣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吴观荣坐正了,冲她笑。小妮子被喻文卿养得不错,格子花呢小西装下,是一条浅蓝色的抹胸裙。裙子到膝盖,一双小腿修长而匀称,就和她挽起发髻露出的脖颈一样。漂亮,越来越漂亮,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哦,菲菲回来了。”
  周文菲的脸色倏地就白了。要不是这屋子里的家私全都不一样,简直要怀疑自己是穿越回到几年前C市的吴家。
  为什么摆脱这么的难?她压制住那种恐慌得想要大叫的心情,佯装冷漠地喊:“妈,妈。”
  周玉霞从卧房出来,戴着围裙和袖套,不可思议的惊喜的眼神:“菲菲,你回来了?”她躺在床上睡不着,怕胡思乱想又把自己送进康宁医院去,干脆爬起来搞卫生。
  周文菲同样不可思议,她指着沙发上的人质问:“为什么这个人住进来了?”
  “你吴叔叔来S市……办点事,住外面不是要花钱么?”
  “这是我的房子,我只说给你住,可没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住进来。”周文菲生气了。
  “够了,菲菲,”周文菲从没这样对她大吼小叫过,周玉霞把袖套摘了,“你怎么变得这么没有人情味?你也不想想,你在C那么多年住在谁家……”
  吴观荣又当老好人来劝:“行了,玉霞,”他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你们母女坐下来……”
  “关你屁事。”周文菲打断他的话,回头看妈妈。
  周玉霞脸上的神情她很熟悉,是那种“你是我女儿,所以要站在我这边”的意思,是那种“宁可吃大亏也要面子好看,让别人觉得我们有教养懂人情”的意思,是那种“不管你怎么想,最后一定是我对”的意思。
  周文菲对她失望透了,比那个晚上不由分说一巴掌打过来还要失望。
  她不想再告诉她、提醒她,吴观荣这个人是多么的虚伪、龌龊。同居也好复婚也好,都随她了,以后和我没关系。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走过客厅,周玉霞拉着她的手问:“和喻文卿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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