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您放心吧。”
傅璃站在老奶奶旁边，一抬眼就看见顾连宸从门口进来。
他还在休假中，穿着便服，里面一件浅灰色的贴身薄针织衫，外套就那身被她处理过的黑色毛呢，头发似乎剃短了一些，干净利落，整个人显得更加意气风发玉树临风。
大厅里不少人的目光都被骤然出现的帅哥吸引了过去，他却径直往排椅这边走。
傅璃赶忙低头搀住老奶奶胳膊，“奶奶，我先送您去诊室吧。”
“……”男人走了一半停住，嘴角几不可见地一抽。
小姑娘似乎有点过分了。
最近回家遇到也这样，医院里遇到也这样，比那次不小心亲了她躲得还勤快，合着他变成豺狼虎豹了？不就是看个心理医生，至于吗？
“顾医生，养伤还到处跑呢？”护士长李琴正好看见他，笑眯眯迎上去。
“哦，家里闷得慌。”顾连宸回答得镇定，又加了句：“来找你们老周。”
李琴笑道：“老周在办公室。”
“嗯。”顾连宸淡淡地应了声，转了个方向，往主任办公室走去。
周蒙刚整理好上周的急诊病人资料，就看见某人四仰八叉躺在了沙发上。
周蒙一挑眉，“我说你最近来挺勤啊，良心发现，舍得关心我了？”
顾连宸回应他一个含糊不清的语气词。
“那肯定不是为我了。”周蒙一脸了然。
顾连宸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腿也叠着跷起来，一下下地晃，“哎，你说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啊？”
周蒙失笑，“我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你问我？”
顾连宸摇了摇头，“怎么就那么轴呢……”
“兄弟你听我句劝，人轴的时候千万别对着干，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先哄好了，再从长计议。”
“有老婆的就是不一样啊。”顾连宸弯了弯唇，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不是，我又没错，我为什么要哄她？”
“兄弟，对错不重要。”周蒙语重心长，“人生气了，就是你错了，昧着良心也得认。”
“……”这些谈恋爱的真是脑子有毛病。
“最近挺憋屈的吧？”周蒙笑了声，“你这三天两头跑过来不是找我吧？可惜了，人家理都不理，你说你纠结那点儿对错有意思吗？”
“我没错。”顾连宸翻身朝墙，语气烦躁，“又不是我女朋友，我管她。”
周蒙把整理好的资料夹进文件夹里，笑了笑，“我这儿监控带录音的，你自己说的话，别当个屁放了啊。”
顾连宸：“……”
顾连宸在周蒙办公室呆了半天，晚上两人点了份外卖吃，后来周蒙要开会，他才离开。
到了急诊大厅，一群护士和临海大学刚来的年轻实习医生在分诊台那边哄闹。顾连宸一走过去，全都安静了，手里拿着的东西倒是没停下往嘴里喂。
他皱皱眉，“这是什么？”
“小璃做的糕点，可好吃了呢，顾医生要不要尝尝？”吴小敏伸手去袋子里拿，随即表情一僵，“那个……没有了，不好意思啊。”
“我吃过饭了。”顾连宸冷着张脸，转身往大厅外走，表情越来越难看。
回到家里，听见旁边那间传来音乐声，顾连宸脸色更黑了，进屋重重地把门摔上。
正在卫生间洗袜子的傅璃被震得一个哆嗦，“搞什么啊……”
果然是个暴躁男人。
顾连宸原本不觉得饿，就想来点儿吃的磨牙，结果房间里翻遍了，连根棒棒糖都没找到，上周买的全吃光了。
忽然又想起来那些人在急诊分着吃的糕点……
好歹也是邻居，做那么多吃的，一丁点都不给他留？太过分。
他气不过，把手机薅过来敲字：【喂，我饿了。】
傅璃洗完袜子擦干手，才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看。
顾连宸：消息已撤回。
什么鬼？
不会又要说心理医生的事吧……
她面色一凝，赶紧把手机扔柜子上，抱着盆出去。
另一边。
男人躺在椅子上，手机拿起来放下去，放下去又拿起来，却一直没收到回复。内心里焦躁不安，人也一副随时都要跳起来的模样，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臭丫头，居然不理我。”低骂了一句，他听见阳台上传来声响，火速起身冲出去。
傅璃刚把袜子夹好，抱着盆准备进屋，突然一条健硕的胳膊按在门框上，挡住她去路。
小姑娘眼皮颤了颤，身形一晃，转过来，目光直愣愣地盯在他胸口，“有，有事吗？”
“嗯。”男人嗓音有点凉。
想起刚才那条微信，和之前这男人说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的话，她脚步往后挪了一寸，表情抗拒，“我不去看医生。”
顾连宸几不可闻地叹了声，低沉道：“我饿了。”
傅璃懵懵地抬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哥哥饿了。”他耐心重复，微微倾身，“有吃的吗？”
霸道的男性气息罩在头顶，漫过全身，像煮青蛙的温水，傅璃有些受不了，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细声细气，“……有。”
顾连宸唇角弯起来，“要甜的。”
“……嗯。”
傅璃回房去，不久拿来他心心念念的糕点。
盘子装满堆起来，估计比那些人吃的总数都多。顾连宸心情瞬间就好了，往嘴里喂了一块，剩下的哼着小调端回屋去。
***
第二天，傅璃正在整理上周记录的电子档案，周蒙走过来敲了敲分诊台的桌子，“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哦，好。”傅璃赶紧把电脑锁了屏，起身跟上。
周蒙走到办公桌后面，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骤然被大领导找，傅璃心里没底，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能先战战兢兢地坐下。
“听说你最近工作做得挺不错，还被家属点名表扬了？”周蒙叉着手放在桌面上，身子朝前，目光淡淡地看着她，俨然一副稳重领导的模样。
“我做的都是分内的事，当不起表扬，”傅璃眼观鼻鼻观心，语气谦虚，“而且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改进，我会继续加油的。”
“嗯，谦虚上进是好事。”周蒙垂了下眸，顿了顿，又说：“不过还有一点很重要的，这个人呐，一定要懂得感恩。”
傅璃不明白他指什么，一脸懵逼地跟着点头。秉承着一句职场真理，领导说什么都对。
“你看，自从你来咱们急诊上班，我对你挺照顾的吧？”周蒙语重心长道，“当然我不是说我自己，就打个比方，那小吴也对你挺好的是不是？”
“是的。”傅璃接着点头。
“不光我和小吴对你挺好，大家对你也都不错，是吧？”周蒙道。
“是的……”主任今天好奇怪。
周蒙叹了一声，望着她，“懂我意思吗？”
傅璃眼神讷讷，“懂……”吧？
“懂了就好，那回去工作吧。”
“……是。”
傅璃回到分诊台，一头雾水，趁着闲暇给萧玫发微信求助：【你说，主任这是啥意思？】
萧玫：【你傻吗？】
傅璃：【怎么，你懂啊？】
萧玫：【当然是要你表示一下感谢了。】
傅璃：【不会吧……哪有这么明晃晃的？】
萧玫：【不听我的随你便咯，万一主任不喜欢你了，给你穿小鞋，啧啧，那可不能怪我。】
傅璃：【……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对？】
萧玫：【就像你说的，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肯定不能太贵重了，再说你也没那钱。给人买买早饭，送点小吃食总可以的吧？】
傅璃：【有道理，你真聪明！】
当天晚上回去，傅璃烤了一盒跟上次不同样的小蛋糕，准备带给同事们吃。第二天早上又亲自去附近口碑最好的早餐店买了份豪华早餐，悄咪咪装进包里，一到医院就直奔周蒙办公室。
周蒙正在文件柜前整理东西，懒洋洋说了声：“请进。”
傅璃关了门，边走边从包里拿出早餐袋，放在周蒙办公桌上。
周蒙一回头就看见了桌上的袋子，皱了皱眉，“这是？”
傅璃表情恭敬道：“给您买的早餐。”
周蒙满脸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为什么要给我买早餐？”
“感谢您啊。”傅璃面向他深深地鞠了个躬，“感谢主任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
周蒙：“……”好像有哪儿怪怪的？
屋里还持续着十分诡异的气氛，门突然被推开了。
傅璃回过头，正对上那双无比熟悉的眼睛。
顾连宸是穿着工作制服来的，她料想有正事，赶紧对周蒙说：“主任我先回去了，早餐您记得吃。”
“呃，好。”周蒙面色僵硬地答道，小心瞄向刚进来的男人。
小姑娘离开了，顾连宸走到他桌子前坐下，“什么早餐？”
“小朋友给我买的早餐。”周蒙讪讪笑着，指了指桌上鼓鼓的袋子，隔这么远都仿佛散发着热气。
顾连宸嘴角凉飕飕地一弯，“给你买的？”
“不是，这事儿你得听我解释。”周蒙摁住他肩膀，“那个昨天我找她谈了个话……”
“谈个话就给你买早餐了？”顾连宸轻嗤打断，“那我还每天谈话呢，怎么没给我买啊？”
“我说了你听我解释！”周蒙站直了，双手叉腰，“你搞都没搞清楚，吃什么飞醋啊？”
“吃醋？你想太多了。”顾连宸淡淡地收回目光，从兜里拿出个棒棒糖，粗暴地撕开包装纸，放嘴里含着。
周蒙无奈，把昨天两人的谈话内容复述了一遍，叹道：“我不就是想着，你这傻子对人那么好，也让人记着你好吗？谁知道她会错意了啊。”
“我多谢你了。”顾连宸听完哭笑不得，“不愧是从小语文都不及格的人，你这表达能力可真……”
周蒙表情委屈，“我好心办坏事够难受了，你再埋汰我就不厚道了啊。”
“行了。”顾连宸叼着棒棒糖站起身，“我就是过来看看，回分站等出车了。”
“看看我还是看看她？”
“滚。”顾连宸低声笑着，转身往门口走。
周蒙叫住他，“哎，早餐。”
“人给你买的，自己吃。”摆了摆手，直接从外面带上门。
第十二章 第12夜
“今天人特别多诶。”傅璃把一叠分诊单举起来，虎口张开量了量，“一上午用掉了一半。”
“别慌，下边儿还有一满柜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吴小敏很淡定，头也不抬接了个电话，“你好，分诊台……好的，我知道了，马上。”
傅璃刚要问什么事，吴小敏已经吩咐下来：“顾医生他们车上要一个CPR，你去急救室拿一下。”
“CPR？”
“心肺复苏机。”吴小敏道，“记得登记。”
“哦，行。”
傅璃去急救室拿了个便携的，做好登记，结果在救护车通道没找着车，又转到后院停车场，他们三个正在池子边洗担架床。
眼看着水都要浇人身上去了，顾连宸赶紧把许瑞手里的水管拨了个方向，凶神恶煞道：“你眼瞎吗？”说完下巴尖朝傅璃那边点了点。
许瑞和赵午霖意会，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又对视着笑开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顾连宸懒得理他们，手洗干净，把傅璃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上车。
“谢谢啊。”
“客气。”她笑着问，“怎么把这个玩儿没了？”
顾连宸眼皮子夹了夹许瑞，“你问他。正事儿办不好，隔三差五毁装备。”
许瑞耳朵尖，听见立马为自己正名：“师父你这话夸张了啊，哪有隔三差五？”
赵午霖：“反正咱808报废的仪器全记你账上。”
许瑞不服：“我可去你们俩，当着护士姐姐我不要面子的？别夸大其词玷污我形象。”
“你还有脸跟我贫嘴。”顾连宸擦手的纸巾揉成一坨扔出去，正中某人圆滚滚的臀部，“上次那除颤仪不是你一屁股坐没的？赔多少钱啊？吃了几个月方便面还不长记性？”
“你以为我愿意啊？我不光赔钱还屁股疼呢！”许瑞火速转过身，挡住被攻击的臀部，生怕某人再来一下。
这准头也太恐怖了。
……
傅璃看着他们三个插科打诨互相伤害的样子，不禁笑得合不拢嘴。
后来不知道谁急眼了，朝顾连宸举起水管，还加大水压。
顾连宸赶紧转过身把小姑娘搂住，结果自己被浇了半身水，回头朝他俩嚷嚷：“谁干的？找抽是吧？许瑞你大爷的敢欺师灭祖，你有种滚过来！”
傅璃抬头看着他笑得开怀的模样，和头发上不断淌下来的水，心里忽然间十分触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