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棉自己听听都觉得有问题,问题还很大,怎么听怎么觉得像进了传销公司。
就算不是传销公司,听起来也像天上砸的馅饼。
可她就是运气这么好,天大掉馅饼儿都能被砸中:“真不是骗子!”
“还是见一见吧。”霍江纵没有争辩,尽量用商量的语气。
许棉知道霍江纵是不放心她,怕她进入什么不好的公司被人骗,也心知不打消他心中的顾虑他说不定还会亲自杀过来看一看,直到确认她没有被骗为止。
再多言也无用,她心里明白。
于是只得往别墅里看了一眼,犹豫道:“那好吧,那我先问问老板,看看他的意思。”
霍江纵:“可以。”又说:“但我要提醒你,如果他表现得抗拒见面,而不是因为有事没时间,你就要小心了。要是这样,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来。”
许棉哭笑不得,辩驳得十分无力:“哥,我老板真不是坏人。”
“谁不是坏人?”
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吓了许棉一跳。
她回头,正看到推门进来的荣哲。
荣哲朝她扬了扬眉锋,许棉点点头,对着电话说了一声“先挂了”,按掉通话。
荣哲问她:“怎么样,昨天有没有在你老板的指导下,在拍卖场上大杀四方啊。”
许棉:“还行。”又说:“昨天谢谢荣总了,钥匙我放玄关柜子上了。”
荣哲晃晃悠悠往里走,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事,好说。你家江总呢?”
许棉跟着进别墅:“在客厅。”
两人进了客厅,荣哲这个“常客”照例一来就往沙发上一瘫。
霍江逸还在看电脑,头也不抬:“不用和你的真爱约会吗。”
荣哲叹了口气:“‘真爱小姐’比我忙多了,人家没空搭理我。”掀掀眼皮子,看向茶几对面的许棉,坐起来,笑笑:“唉,小许,你看我怎么样?”当男朋友怎么样。
许棉还在想怎么和她家老板开口,闻言抬头:“什么?”
霍江逸一道眼风扫向荣哲:“我劝你免开金口。”
荣哲转头看霍江逸:“我就想谈个恋爱,就想去罗马,还不能让我给自己多找几条出路吗?”
霍江逸没二话,优雅地抬手示意门口:“请。”滚。
许棉:“????”
她看看两人,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荣哲一脸无趣地闭了嘴,打住自己想和许棉说的话,重新瘫坐回去。
客厅里短暂地恢复了寂静。
许棉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道:“江总,你今天有空吗?”
霍江逸从电脑屏幕上抬起视线,食指指腹推了推镜框,看她回来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解:“怎么了。”
许棉其实很想用轻松的口气说,她想介绍他和她哥认识,大家一起吃个饭,但她觉得以霍江纵的目的来说,一旦见面后开始试探,最后她家老板还是会发现真相。
与其一步步走向麻烦,不如她开始就说清楚。
别最后把好好一件事越弄越复杂。
于是许棉将霍江纵约吃饭的前因后果简单地说了一遍,末了道:“所以他想今天吃饭见个面,确认一下,嗯,就是这样。”
霍江逸在许棉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便放下了电脑,认真地听,荣哲则继续瘫在沙发上。
等她说完,霍江逸略有惊讶,荣哲已经笑倒在沙发下。
“哈哈哈,这什么鬼的世道啊,我一个总裁CEO找不到女朋友,这边一个正正经经花钱请员工的老板被员工亲友质疑是不是骗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霍江逸也露出无奈的神情,感慨道:“人生第一次。”
许棉忙道:“也是我哥不放心我,江总你不会生气吧?”
霍江逸笑笑:“没有生气,为什么要生气,你自己也说了,是你家人关心你,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家人不放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许棉:“那见面的事……”
霍江逸大大方方道:“见面不方面,毕竟还在蛰伏期,消失这么久,家里那边也快开始找我了。从你哥昨天在拍卖会的购买力来说,应该也不是普通中产,是生意人吧?海城生意圈说大不大,一露面消息可能就要传出去了。这样,你把他微信给我,我和他聊聊。”
许棉没想到他遇到这种事非但不觉得麻烦,没生气,还耐心地想出办法打消她这边亲友的疑虑。
友善度高得完全不像是她的老板,反倒是像个关系很好的朋友。
许棉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就觉得——
他真好,真的太好了。
她拿出手机,给他发了霍江纵的微信名片。
霍江逸拿起手机,点开名片,添加好友。
许棉也低头发消息给霍江纵,不便解释太多,便说老板这边有点事,吃不了饭,但可以先加个微信聊一聊。
霍江纵回了两个字:“也好。”
又道:“但愿是我想太多,但我真的不太放心你,希望不会因此让你不高兴。”
许棉:“不会的,我都明白。”
那边两个男人加了微信,地上的荣哲也爬了起来。
霍江逸示意安静,自己需要思考,荣哲也没废话,站起来晃晃悠悠往餐厅去,又转身朝许棉打了个响指:“走吧小许,喝咖啡去。”
所谓的喝咖啡,就是许棉给他再泡一杯。
这当然没问题,一杯咖啡而已,人荣总把自己豪车借出来的时候可一点没犹豫。
许棉把手冲壶的那套装备从柜子里拿出来,盒子里抽出一张咖啡滤纸,展开。
旁边靠着流理台的荣哲抱着胳膊在胸前,闲聊的口吻道:“听说忠正国际那边有消息了?”
许棉背对他忙着手上的活儿:“是啊,下周当场验货交钱。”
荣哲:“你一个打头阵冲锋陷阵的女孩子还是多小心,敢当骗子捞钱的人,某种意义上都有亡命徒的属性。”
许棉:“知道,反正到时候江总在,荣总你家司机也在的。”
荣哲哟了一声:“这你都知道,你家江总还真的什么都不瞒着你。”
这话说得,许棉心里啧一声:爱听。
荣哲却忽然站近,挨着许棉泡咖啡的这边的流理台,继续抱着胳膊看她:“小许,你看看我。”
许棉正用手冲壶冲咖啡,闻言侧头抬眸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冲咖啡:“怎么了。”
荣哲一本正经道:“你看我,有没有觉得,其实你荣总我还挺玉树临风的。”
玉树临风?
这个词用古人身上可以,用小说影视剧里也行,用身边一个男人身上,总感觉怪怪的。
但总裁嘛,老板嘛,她能理解,大概就是想听好听的话。
“嗯嗯嗯。”她连点三下头。
荣哲顺着流理台边沿往前轻轻一挪,再靠近些许:“做男朋友的话,我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热水浸满大半张滤纸,咖啡顺着滤杯底有规律地缓缓滴下。
许棉放下手冲壶,抽纸巾擦了擦手,也侧过身。
作为一个心中有人且困顿在爱情入门阶段的小姐姐,她尝试和遇到相似问题的荣哲探讨一下某个世纪难题。
“如果只是从经济条件、长相上来说的话,应该是。”
荣哲:“是吧,我也这么想。可结果呢,你也看到啦,女朋友一个没谈着,捞女遇到仨。”
许棉:“那如果性别对换一下呢,你们男的遇到一个长得好看,还算有钱的女人,一定会喜欢,一定会追求吗?”
荣哲想了想:“这还真不一定。”
许棉立刻问:“那什么情况下会追?”
荣哲:“有感觉的时候,比如我最近遇到的一个女孩子,我就对她有那么一点感觉,虽然说不上多喜欢,但也愿意尝试,她也符合你刚刚说的那两点,漂亮,有钱。”
许棉:“她不喜欢你吗?”
荣哲对着厨房的空气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轻哼,长叹道:“别提了,人家除了有钱,还是艺术咖,而我只有钱。”
许棉心说那不就是她和老板的翻版吗,立刻道:“那如果性别互换,男的除了有钱还是艺术咖,女的只有钱呢?”
荣哲:“大概一样吧,和性别没关系,还是感觉的问题。”
顿了顿,又补充:“还得聊得来。”
感觉,聊得来。
许棉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两点。
咖啡刚好也冲完了,她把壶里的咖啡倒进咖啡杯,轻轻摆在流理台上推过去。
荣哲:“谢谢。”又感慨:“最近真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就只剩下来你们这边喝这一口咖啡解解闷了。”
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惊讶地扬眉:“这么快就得你老板真传了,不是亲眼看到,我还以为是你老板泡的呢。”
许棉笑笑,眼神往厨房外飘去,看得荣哲又觉得哪里怪怪的,可还是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怪了,他看霍江逸觉得不对劲,看许棉也这样,是最近追求真爱追傻了么。
*
许棉后来才知道,她的老板其实非常忙,并不像平常看到的那样闲散,喝咖啡不止是习惯,也为了提神,看电脑也多是在看需要的文件资料。
怎么知道的?
她晚上用u盘去拷贝老板给他的拍卖规则资料的时候,无意间扫到了桌面文件。
大大小小无数拍卖行业相关的内容。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些,跟着才意识到,他真的很忙,不单单只是蛰伏期不出门这么简单,也是真的没有太多时间。
可即便如此,他竟然也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微信上聊天,以此消除别人对他的质疑和误解。
“OK,是我多虑了,你好好工作吧。”霍江纵给她发消息。
又高度赞许道:“你没说错,是个很不错的人。”
许棉惊讶:“你们竟然聊了一个下午?”
霍江纵:“本来没想聊很多,发现他也是国外念书,还上过同一个老教授的课程,就多聊了一会儿。”
许棉:“你们是校友?”
霍江纵:“不算是,只是在同一个老师那里修习过课程。”
许棉:“那胸针的钱?”
霍江纵:“和他说好了,你帮我暂收吧。”
许棉:“我?”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他都已经送她一对围棋罐了,再来个一百多万?
霍江纵:“暂为保管一下,以后有机会,我或许会和你老板合作,投他的拍卖行或者艺术公司也说不定。”
真的?!
许棉眼睛都亮了。
是时正是晚饭之后,她已经换了睡衣洗澡睡下了,看到霍江纵的话,一下子从床上翻身起来,跑到门口才想起,她找他能说什么,都到晚上了。
她走回床边坐下,两条腿抬起来,放下,放下,抬起来,做着这点毫无意义的举动。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手机,还是没忍住。
“老板,你在哪层?”
“一楼。”
许棉看到这两个字,立刻站起来往外,到门口又转身回来,跑到镜子前照了照,这才转身出去。
到一楼,霍江逸依旧是老位子,沙发,咖啡,电脑。
“你还不休息吗?”
霍江逸已经摘掉了眼镜,鼻梁两侧压出明显的两块痕迹。
许棉刚走近就看到了,有点心疼。
他却浑然不觉时间已经是晚上,看了看腕表才道:“原来已经九点了。”
许棉坐下,又看到了茶几上喝剩下小半杯的咖啡:“你在国外也这么喝吗?晚上也喝咖啡?”
霍江逸合上电脑,随意道:“困了就喝,要提神就喝,没什么事可能也会喝,和有些人抽烟的感觉差不多,习惯了,喝了不会觉得怎么样,不喝会觉得难受。”
许棉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小声道:“这习惯不好,是有瘾了。”
霍江逸看看她,神情舒散,笑道:“这个要管吗?”
许棉认真道:“不能说是管,只是一点小建议,以后少喝吧,先从晚上不喝开始。”
霍江逸耸肩,表示可行,还特意伸手拿起咖啡杯递给她:“那就从今天晚上开始吧。”
许棉接过去,起身往厨房去,咖啡杯放进水池里,又飞快地走回来坐下。
霍江逸目送她小跑着奔走,又小跑着奔回来,笑说:“你属兔子的,总这么跑?”
许棉眨眨眼:“是啊,我就这样。”
霍江逸靠着沙发,神情松散,他的头发比白天还要塌,软软地耷拉在头顶,约莫是暖气太足有点热,居家服最上面的一粒扣子解开了,露出脖颈下的一片白。一腿曲着,一腿支起,右胳膊懒懒地架在支起的膝盖上,像一只夜幕下倦懒的狮子。
“一直没问,昨天晚上怎么做到的,最后把竞价卡在130万。”
许棉便讲了自己特意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还特意一边和身边人聊天一边举牌的事。
霍江逸:“心理战术都会了。”
许棉:“没办法,我也怕对方死咬不放,竞价到最后拍出个五百万。”
霍江逸:“我当时没说话,就想看看你会怎么拍。”
许棉瞪了下眼睛:“你真放心,也不怕我乱举牌,真拍出一个起价三十万,落槌五百万。”
霍江逸:“那能怎么办呢,自己人做的事,只能接受了。”
许棉心里一跳,抬眼望过去,他却笔直地回视过来,眼神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