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格正经对孟觉明说:“我这个人其实挺消极的。工作日就还好,如果是周末,特别是这个点,我会觉得非常难过,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为什么?”孟觉明将舒格揽进自己怀里。
舒格双手环住孟觉明的脖子,头枕在他颈窝里,手指扯着他的衣服扣子玩,说:“我要能知道原因也就不会难过了。你就陪着我吧,看看我会不会好一点,我爸跟我说,伴侣的陪伴是不一样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孟觉明说。
“会觉得我很脆弱吗?跟你想象的不太一样。”舒格问他。
孟觉明抚摸着她的头发,手指在发丝里穿梭,“人都会敏感脆弱,我也会。如果你在我面前还需要伪装,那我这个男朋友就太没用了。”
舒格在心里默念着“男朋友”这三个字,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这样说。她笑道:“觉得你更像哥哥。”
“来,叫声哥哥我听听。”孟觉明也笑道。
舒格哈哈笑了起来,咬着孟觉明的耳垂说:“已经不纯洁了,做不了兄妹了。”
“那晚上我住这里?”孟觉明顺势问她,又略显暧昧地说,“明早就得走。”
舒格没吱声,趴在他身上出神。孟觉明感觉到她的依恋,说:“如果你工作不开心,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去上海陪我好不好?”
“再说吧。”舒格又变得冷淡。
孟觉明起身把自己的钱包拿过来,从里面抽出两张卡放进舒格的手里,“浅色这张是储蓄卡,里面有三万,我最近花了一些积蓄,现在流动资金不太多,要是不够花,你就用深色的这张,这张是信用卡,额度很大。”
舒格把玩着这两张卡,娇笑道:“哥哥你可真大方,我这个人以前抠门惯了,现在突然给我这么多钱,小心我虚荣了,膨胀了,把你的卡刷爆。”
“我之前赚钱的目的很复杂,有压力,也有心理负担,但现在目的很单纯,所以你尽管花。”孟觉明语气轻松。
舒格分析着他这句话,笑一下,亲一下他的脸,把两张卡都揣进自己口袋里,“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
孟觉明赶早班机,清晨就离开。舒格送走他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开着他的车去找Lisa和阿群。
等红绿灯的时候舒格用后视镜看自己的脸,发现脖子上有红红的印记,于是拍了张照片发给孟觉明。孟觉明正在候机,很快回复她——“还不够。”
舒格对于男女之事始终带着探索的心情,每一次浅尝辄止之后都觉得是一次新的进步,除此之外,她暂时还没有享受到更多的快乐。
她知道自己较劲的点在那里,也深知孟觉明被她折磨的够呛。昨夜两人并没有更激烈的进展,只是亲吻变得变本加厉,孟觉明在好几次想要突破的时候都被她喊停。喊停后她总是很沉默,三番五次之后,孟觉明也就收敛了欲望。
舒格去年跟Lisa去外地出差时,偶然看过一个尺度很大的展,是当地某高校大学生自己举办的,名字叫“情.爱实验室”。情窦初开的年纪,若是和爱的人在一起,双方交付第一次的过程总是甜蜜大过痛苦,精神远比身体愉悦。而年纪大了之后,精神层面的快乐变得薄弱,身体的愉悦成为大部分人的追求。
阿群总是说,能有身体的愉悦就很不错了。
舒格对孟觉明的依赖仍停留在少年时代,她会在两人极度缠绵时产生淡淡的罪恶感。特别是孟觉明带有男人的本性时,她会在沉醉中出神,会质疑两人的关系,会带着少女的眼光看待成年人的世界。
她总是觉得,只有他一个人在这件事情上长大了。
“我是不是精神有问题?Lisa,你可以把你的情感咨询师推荐给我吗?”
舒格问出这句话后,吃着早餐的阿群迅速戳中问题要害:“所以你还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处.男?”
这话让Lisa被牛奶呛住了喉咙,她说:“我睡过处.男,感觉很差。”
阿群和Lisa击掌,对舒格说:“不如你就试试,揣测没有意义。”
“我觉得不是。”舒格很无所谓地耸耸肩,“我膈应的是,他之前睡的人是我认识的人,我熟悉的人,你们俩能懂吗?我现在的想法是,我应该跟孟觉明来一段地下恋情,反正我也没想过要跟他结婚。”
阿群和Lisa在“没想过要跟他结婚”这句话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阿群默默在心里心疼起孟觉明,Lisa思索半天之后,把她的情感咨询推给舒格:“你现在的问题可能比处男情结要严重。”
“别闹。”舒格笑着添加了那位情感咨询师,又说:“千万别觉得我奇怪,我当然会好好享受和孟觉明谈恋爱,起码得把我在他身上缺失的东西先找补回来。”
“你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阿群打了个冷颤,“孟觉明对你做什么了?”
舒格将孟觉明给她的卡扔在桌子上,“被包养的感觉真好,妹妹我堕落了。”
*
舒格和孟觉明的关系还是遭到了舒沛文和何春蓉的猜疑,起因是突然回霓城的何春蓉在家中的阳台上看见了孟觉明的衬衣。
舒沛文给舒格打了十分钟的电话,绕着弯子想从她嘴里知道点什么。舒格听得很不耐烦,挂电话后不久,她给孟觉明发微信——“下次就别住我家了,不方便。”
孟觉明在一分钟前也接到了舒沛文的电话,他当然选择承认。他对舒格说:“不用不好意思,他们会理解的。”
舒格冷笑着将手机扔进一堆办公细软里,抱着箱子离开了公司大楼。半个小时前,她正式离职了。
☆、34
舒格回到小区里,阿群陪着何春蓉正在楼下和大爷大妈们打麻将。她把从公司里搬回来的东西放在何春蓉脚边,对她说:“从今天起,我就回家啃老了。”
何春蓉判断着舒格的脸色,看了阿群一眼,“失业了,难怪她爹一大早就被她怼。”
舒格从何春蓉赢的钱里抽出来几张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你跟舒老师都盘算着嫁闺女了,可得多赢点钱多给我攒点嫁妆,加油。”
何春蓉让她拿着这钱去买菜,又对她说:“我可没想嫁闺女,这事你自己把握。”
“你现在跟我爸是穿一条裤子的。”舒格拍拍何春蓉的肩膀笑一下,然后拖着阿群去了菜市场。
舒格边吃着冰激凌边跟阿群吐槽:“我爸还旁敲侧击提醒我搞好安全措施,要保护好自己。”
“说的也没错,他还没退休,估计没想这么快就帮你带孩子。”
“我快成为中年人的时候,家中的老父亲终于开始给我普及爱与性的教育。”舒格看见鱼贩在杀鱼,转过脸对阿群比喻道,“一个等待十二年终于等到男主角回头的故事,多感人。他们都希望我和孟觉明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这点我能理解。我现在就和这些待宰的鱼似的。”
她又说:“我当然也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好结局,我又不是报复跟自虐。”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阿群问。
舒格十分理性地说:“孟觉明刚分手有三个月?我学姐人很好,孟觉明父母也都是认可的。还有那些老同学们,都是见证过他们的人。就连我爸当初也是做好了准备要给他的两位好学生随份子钱。”
“盼,你想得太多了。”
“是吧。”舒格努努嘴,“我们公司一男的,前女友跟现女友同在一个部门,他们三个能和平相处。这才是现代人的爱情观,对吧。”
阿群有些失语,搂着舒格的肩膀,“我当然知道孟觉明对你来说不一样,那你觉得你怎么样才可以摆平心态?”
“多给我一些时间总没错吧,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舒格耸耸肩,“接受是因为发觉还是喜欢他,在一起也比一个人的时候要快乐一些,我对自己苛刻了这么多年,现在就想多爱自己一点。我真没想过玩玩就算了,如果孟觉明不行,那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都不行。这十二年,我没等他,可也没想过要爱别人。”
“你总是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阿群记忆中,舒格提到孟觉明从来都是好听的形容词,看到他跟别人比翼双飞,自己心酸的不行,却不会表现出一分一毫。
自耗是她唯一的消解方式。
舒格说:“其实我现在好多了,我还挺愿意跟孟觉明交流的,可惜他不懂。我只想在他面前做一个真实的人,他却没办法对我百分之百的坦诚。”
何春蓉跟舒沛文打了个电话,让他少管舒格跟孟觉明的事情。她在电话里说:“舒格不乐意我们掺和。觉明突然回头,她心重,指不定介意觉明跟姜芮,何况那天严子昂他们还闹过那么一出,我们就多为闺女想想吧,她这么多年心里能好过嘛。”
舒沛文沉默半响,听见麻将声,无语道:“你心可真大,你闺女也是随了你。”
“自摸了。”何春蓉开心地将电话挂掉,她懒得再听舒沛文说教。
舒格很快收到舒沛文发来的微信,她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每个字都能刺激她的泪点。之后她回复了一长串的爱心过去。
舒沛文说:“只要你开心就好,嫁不嫁人无所谓,和谁谈恋爱也无所谓,你怎么样老爸都会支持你的。”
*
孟觉明这周收到四五个快递,都是舒格给他买的东西,有吃的,也有用的,最贵的东西价值两三千块钱。而他给舒格的两张卡,一笔消费也没有。
这天晚上舒格跟孟觉明视频,把舒沛文前后发给她的消息逐句念给孟觉明听,问孟觉明感觉如何。
孟觉明能理解舒格的想法,只好说:“你爸那么郑重地问我,我事情都做了,嘴上又不承认,那我成什么人了。”
舒格啧啧嘴:“你做什么了?你总有道理。你这种心态就不对。”
舒格话说得轻松,样子也不甚在意,孟觉明看着屏幕里她的脸,手指贴上去触了触,“我就是想告诉所有人,舒格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了。”
“我才是第一次谈恋爱的人好不好。”舒格白了他一眼。
孟觉明立即转移话题,提卡的事情,问舒格为什么不花他的钱。他显得很沮丧,“我总不能做个小白脸吧。”
“我从小到大都在占你的便宜,似乎也没为你做过什么。”舒格笑了一下,“我也想学着去关心一个人……”
她其实想说的是“我也想学着去爱一个人”,可是字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
孟觉明有短暂的失神,心里像经过漫长的花期后开出了一朵花。他又听舒格说:“我要是都做到了,以后再欺负你的时候,底气会更足一点。”
这几天Lisa和阿群陆续收到了孟觉明寄过去的礼物,作为那天晚上的答谢。孟觉明很有心,亲自去专柜挑选了礼物,手写了卡片放在礼盒里寄出。两张卡片上的文字内容不完全一样,但都是感谢她们对舒格的照顾。
礼物价格不便宜,Lisa收到后对舒格说:“我是不会客气的,权当是还了你这几年在我这里顺的东西。”
舒格想起来这件事情,对屏幕里的孟觉明摊摊手掌:“你送给她们的东西我也想要。”
“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些东西。”孟觉明笑道,“那我周末带给你?”
周五晚上,舒格却飞到了上海。她是登机前才告诉孟觉明这件事情的。
人潮涌动的机场里,舒格隔着人群一眼看到孟觉明,她拖着自己的行李箱飞奔过去,“觉明哥哥——”
这是最近两人在睡前语音里腻歪时,舒格勾搭孟觉明的叫法。舒格觉得好玩,开始喜欢这样叫他。
被孟觉明抱起来后,舒格才意识到他身边还有一个人,而孟觉明不管不顾,立刻就送上一吻。
舒格在姜哲惊讶的微笑中,尴尬地从孟觉明身上跳下来。她忽然觉得恋爱让人失智。
姜哲看着她,绅士地跟她握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觉明这样。”
孟觉明这晚有应酬,喝了不少酒,姜哲特地陪他来接舒格。姜哲曾在孟觉明的钱包里看过舒格的样子,见到本人,惊叹不已,她的脸跟十五岁时相比,竟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偷偷跟孟觉明说:“难怪姜芮攻克不了你,你这位初恋也太少女了吧。”
孟觉明捏着姜哲的肩头提醒他少说话。
舒格化了淡妆,眼睛亮晶晶的。上车后孟觉明一直盯着她看。有外人在,舒格难免拘谨,手指被孟觉明缠绕住,她一直抽离。
“别动。”
姜哲在前面开车,闻声回一下头,玩笑道:“有朝一日,孟觉明也能变成这样的人。我闭上眼睛总行了吧。”
“想我了吗?”孟觉明旁若无人的问舒格。
“啧啧,真受不了。这人一谈恋爱就疯了,也是,三十岁的人了,铁树开花第一春。”
这话舒格觉得熟悉,阿群也这样形容过她。她觉得姜哲真会说话。她明明那天还听见孟觉明跟他谈起过姜芮,他们三人在美国的时候是好友,他必定了解孟觉明和姜芮这段历史。
“舒格,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你真不用拘束。”姜哲又对孟觉明说,“你就对我好点吧,小心我把你那些黑历史都抖出来。”
“那敢情好啊,回头我请你吃饭。”舒格笑着说。
“你放心,觉明是绝对的好男人,以后一准疼老婆。”姜哲解释了今天晚上为什么只有孟觉明一个人喝酒,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孟觉明的好话。到最后,他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你俩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啊。”
姜哲人很幽默,舒格听他说话笑得不行,问他:“你这胃病都怎么严重到要做手术了?”
“苦啊。”姜哲一笔带过,又说:“觉明之前比我还要拼,他要不是早上坚持打球,估计身体也早垮了。他动手术那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