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这宫宴,本王可以带王妃,却不能带侍妾。王妃可是本王嫡妻,自当尊重,妾就是妾,总要知道自己的本分才是。”
“那是荣亲王,”谢麒道,“他是先帝的胞弟,皇上对他十分尊重。”
谢笙点了点头,继续看后续发展。这位王爷说的太漂亮了,让谢笙忍不住想要喝彩。
谢侯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有些盘算。朱王妃当初的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可谢侯仍凭着自己的本事查出了真相,难保这事情就没有其他人知道。荣亲王这么多年一言不发,却在这个时候帮着朱王妃说话,难保不是知道真相的人。
见高太尉还要说话,荣亲王又道:“高太尉自己的家务事还没有整理清楚呢,就管上皇上的家务事了。有这个资格的除了我皇兄皇嫂,可没别人。敢问高太尉是想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话?高国丈?”
高太尉连忙起身对皇帝道:“臣绝无此意,请皇上明鉴!”
谢笙半点不信,在底下拉了拉谢麒的衣角,在谢麒看过来的时候,又对他眨了下眼睛。
谢麒看得好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谢笙的意思,却也差不离了。
“既是没有此意,高太尉又何必成日将眼睛盯着朕的后宫?”皇帝毫不留情的扫了高太尉的脸面,又宣布道,“六皇子不日便要进学,便择荣亲王嫡长孙、襄北侯嫡长孙和定边侯嫡次子为伴读吧。”
皇帝这口气跟说着玩似的,可三位伴读,这个数字有些耐人寻味。
普通皇子是两位伴读,太子该是四位,但也只选了两位,二郎这一来,就有了三位伴读。还个个都不相同,容不得人不多想一些。
有御史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明儿上折子的事情了,谢笙等却在各家长辈的带领下向皇帝谢恩。
谢侯脸色不变,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襄北侯人老成精,最善打太极。荣亲王那边就没几个人敢去问,自然相安无事。
皇帝不走,按着现在的座位,这些官员也不好起身,更不能大声喧哗。可皇帝就是故意慢慢的用蟹八件亲手处理着面前的大闸蟹。
等皇帝吃完了,戌时的鼓点也敲了起来,皇帝起身,直接就叫散了。
虽然皇帝的原话是时间不早了,朕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得,您要真觉得不打扰,怎么不酉时介绍完六皇子就让我们走呢,非得拖到戌时,还一刻不差。
谢侯领着两个孩子走到马车前时,高尚书亲自领着家人过来了。
“高尚书,”谢侯打了个招呼,也不让两个孩子说话,直接给赶到了马车里面去。
帘子放下之后,谢侯才看向高太尉几人。
高尚书对谢侯的举动有些不满,但他只是以为谢侯是在阻断他们和谢麒的接触。
“这件事你早就知道?”
“不知高尚书说的是哪一件?”谢侯很不喜欢高尚书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如果现在来的是高太尉,或许谢侯还会大气精神应付一下,至于高尚书,从小就没对盘过的人,还是算了吧。
“自然是六皇子之事,”高尚书眯了眯眼睛,“你回京之后曾两次带幼子进宫,究竟为何?”
“皇上有命,莫非我还能不从?”
“谢宁,你可别装傻,”周尚书低声道,“你应当知道,六皇子是朱王妃之子,朱王妃当年丧心病狂的杀了你妻子,难道你都忘了吗?”
谢侯的脸色慢慢难看起来,他冷哼一声:“我自然不会忘,可有本事,你给皇上抗旨啊,我现在可有一大家子人呢,比不得高家有太子殿下撑腰。”
谢侯说完,也懒得上自己的马车,直接和谢笙他们挤了同一辆。
“走!”
马车动了起来,高尚书不得不避让开来。
高尚书眼看着谢家离开,才回到了自家的马车上,马车里高太尉正在闭目养神。
“问清楚了?”
高尚书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似乎并不知道当年实情。”
高太尉看了高尚书一眼,却是半信半疑。
高尚书想了想道:“谢宁态度转变如此之大,会不会是因为李家?”
提到李家,高太尉也不说话了,这段时间,李翰林就像是下了死手一样,领着人把高家从上参到下,甚至还出了好几桩高太尉都无可辩驳的事情。
若不是为着那些不孝儿孙,他今日岂会让严瑜那个六皇子正名?皇帝能忍这么多年,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告诉太子。六皇子之事不必多想,朱王妃当初的事情,可是通禀了先帝的,她翻不了身,”高太尉沉声道,“不管皇上给六皇子再大的荣宠,他也永远是罪人之子,而非嫡子。绝无可能动摇太子的地位。”
“只怕娘娘那边……”
“她这些年的小动作还少吗?”高太尉恼了,“若不是她遗漏了一个五皇子没有处理掉,好歹让宫中有一个皇子出世,我都没脸提那是我的女儿。她哪里是为着太子着想,分明就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
还好这会儿马车已经进了高家,周边都是高家人,没有外人能知道高太尉说的这些话。
“爹,咱们已经到家了。”
高太尉一甩袖子,根本不想理会这个帮着自己女儿做事情的儿子,径自下了马车。
那头直接甩了高太尉一脸灰的谢侯,也在离开了宫门,行驶到僻静处,谢侯才问谢麒:“可还好?”
原来当时谢侯之所以当机立断,把两个孩子推进车里,并不是什么给高尚书甩脸色,而是害怕谢麒藏不住事情,在高尚书面前露了行迹。
谢麒在初见高尚书的时候,的确有些僵硬,但谢侯反应太快,他是直到被推进马车才想起这回事的。
“多谢爹。”
“无妨,”谢侯摇头道,“你还是要自己控制好情绪才成。我不日就要回蜀州,你如今这样子,叫我如何放心得下?”
谢麒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谢侯道:“请父亲教我。”
谢侯难得拍了拍面前,坐在马车上时,不比自己矮多少的谢麒的肩膀。还是叫他今日回去之后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其他的明儿再说。
紧接着谢侯又对谢笙道:“如今你是六皇子的伴读,定然要常和你大哥一起进宫。你对宫中不熟悉,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多听你大哥的话。你们兄弟若能时时守望相助,我也就不必担心了。
谢侯并没有在谢麒面前提谢笙早已经见过二郎的事情。
“爹,那位六殿下到底是谁人所出?怎么叫高贵妃如此失态?”谢麒问。
“你可还记得朱王妃?那位六殿下便是朱王妃之子,”谢侯解释着,“当初的大公子名唤瑾,他便叫做瑜,取自怀瑾握瑜之意。”
“可朱王妃不是在冷宫吗?”谢麒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他在宫中做伴读,也有不少年头了,从来只知道朱王妃所居的冷宫外头,有重兵把守,却不清楚里面出了朱王妃,竟然还多了一个六殿下。
“如此说来,冷宫外头的重兵,根本就不是为了限制朱王妃,而是为了保护朱王妃和六殿下了!”
冷宫外有重兵?
谢笙很想告诉大哥,你猜错了,那是为了保护冷宫里根本就没有人这个秘密。朱王妃和二郎根本就是住在皇帝的寝宫后头,虽然狭窄,但地位绝对非比寻常。
可惜,这些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第40章 合一
入蜀相当于逆水行舟, 总要慢上许多。若不是水路易走,谢笙又只一主一仆,走陆路未必太平, 也不会选择水路。
别人入蜀都是秋风萧瑟猿哀鸣,唯有谢笙归心似箭, 恨不得这船行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如今十二岁的谢笙除了面容青涩些, 衣着打扮已是大人模样。按着他习惯的算法,现在身高一米七二,算是营养比较好, 长得比较快那类。不过当初谢麒在这个年纪时也同他差不多,所以应是遗传因素居多。
“秀才公,甲板上风浪大, 还是请回船舱里去吧!”
船夫生得黑瘦,被生活压弯了腰,瞧着比谢笙还要矮半个头。
他看见谢笙一直站在外头,饶有兴致的模样, 问谢笙:“秀才公是第一次来蜀州耍吗?”
“我已经来过蜀州好多回了, 这回是来走亲戚的,”谢笙笑笑, 对那船夫道,“我看你们回蜀州,都欢喜的很呢。”
“可不是吗,”那船夫高兴的和谢笙道, “我们谢刺史是个大大的好官,在蜀州一呆就是十二年,把蜀州一路从下州变成了如今可以和上州媲美的中州了。这些年来蜀州的商人多了,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咯。”
那船夫紧接着又道:“看我,秀才公你是来走亲戚的,肯定知道谢刺史。不过你这么年轻就考中了秀才,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承您吉言,”谢笙又和船夫寒暄了几句,依旧没有回到船舱,而是直直的看向远方。
天色越来越亮,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谢笙才算真的高兴起来:“快到了。”
见谢笙竟然这么快就认出来了,那船夫这才信了谢笙说的,他来过蜀州好多次的话。
“少爷,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咱们走吧,”小六子此时已完全成人,在林管家的教导下越发沉稳,颇有林管家第二的架势。
不过小六子虽然机灵,到底学不会林管家那一肚子的谋略,反倒是捧墨也认了林管家做干爹,得了林管家真传。两人如今也有了学名,一个叫林书,一个叫林墨,简单好记,可小六子还是小六子,用到学名的地方反而少得可怜。
这一次谢笙出来,需要有人打点生活,小六子就自告奋勇的跟了出来,把捧墨留在了家里和林管家学习。
“许久没来蜀州,只听着他们说话,都觉得亲切,”谢笙眼眸中满是暖意。
虽然谢笙的祖籍并不是蜀州,可他幼年时候记忆最深的地方就是蜀州,记忆里最快活的日子也在蜀州。即便是把蜀州说成是他的第二家乡,也是能够的。
下了船之后,小六子很快就找到了两匹马,他和谢笙一人一骑,快马加鞭的往蜀州城赶。
当初谢笙他们坐着马车从蜀州城到码头,用了整整两日工夫。
不过马车走的到底不如骑马快,路上颠簸、住宿的时间再算一算。如今谢笙若是快马加鞭,或许一日便能得了。
若回去得晚,蜀州城已经关了,是可以直接住在城外,只等明儿早晨开城门的。
十二年时间,足够将一个人的青春完全耗在一片地方,也让李氏和大姐儿对蜀州有了极深的感情。
“娘,咱们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大姐儿眼见着母亲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神色有些伤感。
十二年时间,她除了京城常用的官话之外,也习惯了说蜀州的土话,更习惯了和南寨的朋友们一起骑马打猎。虽然和李氏贞静娴雅的教育有些违背,到底谢侯站在她这边,时间久了之后,李氏对她管得也没这么严格了,甚至自己也不时会出来活动活动筋骨。
可惜这里到底不是真的是她家,她到底是要回京城去的。
如今她已经十六岁了,却还没有定下人家,这在贵女之中已经算是少见。
“这也不一定,若是日后你爹辞官,咱们再回蜀州来居住也没什么不好。何况你爹总要回京任职,咱们已经出来十二年了,”李氏拉着大姐儿的手坐了下来,“你不也念着小满吗。先前说好了最多三年就回去,如今已经是三年又三年,也不知道小满最近又长没长。”
“可不是吗,”说起小满这个弟弟,大姐儿忘了担忧,脸上只剩下高兴,“听说小满已经考中了秀才,等明年再下场考举人。”
“是啊,”李氏也笑了起来,小满那孩子的心思她一向是知道的,早两年就想去考功名了,只是被长辈们压着,大哥当时也说他还差些火候。如今倒是正好,直接拿了个头名。若复习得好,明年乡试,必能得中举人。到时候大姐儿说亲,有个上进的弟弟,也能加分不少。
李氏想着,心里有有些担忧,她女儿这样好,偏生因着在蜀州的缘故,没能出现在京城的交际圈里。便是吾家有女初长成,也没多少人知道。反倒是家中庶女二姐儿,听说在京中颇有些才气,很是得了一些夫人的青眼。不过碍于身份,说的都是庶子。
李氏早三年就已经给老夫人送信,请她为二姐儿相看人家,没料想如今三年过去,挑挑拣拣,竟还没有一桩成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李氏看着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儿,便把要离开蜀州的遗憾去了大半,只一心盼望着能够早些回到京城,带女儿出席一些社交场合,再为她选一位如意郎君。
谢笙两人快马加鞭来到了蜀州城外,正赶上今日关城门的时候,小六子赶忙上前请求通融。
“不行不行,今儿因为刺史大人在城外练兵的缘故,已经推迟了关城门的时辰,你们若要进城,还是等明儿早晨吧。”
小六子机灵,塞了几个铜板给那两个关门的小兵:“烦请两位通融通融,我们是从外地回来走亲戚的,早晨才到的码头,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您瞧瞧,这马都累得不行了。”
那两个小兵手里捏着铜板,有些意动,反正城门也还没关上呢,放他们进去也无妨,也就是移个栅栏的事儿。
“进来是可以,不过……”其中一个小兵动了动手指。
小六子立刻会意,不过这一次他给的就不是铜板了,而是两块碎银子,虽然不大,却也能值不少了,关键是轻便好藏。
那两人对视一眼,稍稍侧开了身子:“快些,若是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小六子和谢笙赶忙牵着马从狭小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多谢二位,”谢笙进了城门,才算是松了口气,拱手谢了这二人一回。
那两人这才看见谢笙身上穿的是儒衫,显然是个学子,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读书人给他们说谢谢呢。虽然他们对一些酸腐老生没什么好感,可这样礼貌的人是谁都喜欢的。
“你们干嘛呢,叫你们关个门,还放了人进来,不想干了是不是!”一个人从墙根底下走了出来,因为天已经黑了,有些看不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