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总想碰瓷我——见荷
时间:2019-05-01 09:10:17

  魏太妃中毒一事在宫中传开后,太后震怒,下令彻查内宫,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却是尚食局里负责传菜的小丫头每日将浸过乌头草的汁液倒入魏太妃的膳食中。待要查证是谁指使她时,她却自尽了。
  这事仿佛成了悬案,但傅彦彻知道,没那么简单。他并非没有怀疑过静成太后,但自己都觉得那种可能性太小。如今她贵为太后,若真想对魏太妃出手,没必要用这么麻烦的法子。
  他不傻,已然察觉魏太妃被害一事,更像是一个局。
  一个要引他出来为母亲出头,能使得他冲冠一怒,对上皇帝和静成太后的局。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觉得,这是她的苦肉计。
  魏太妃用了几日药,精神稳定得多,便又恢复过去那种骄矜自傲的性子。看出傅彦彻那一星半点儿想法,冷哼一声道,“你别想太多,你母妃我纵使再狠,也不可能拿自己做筏子。你一日没登上那个位置,我便一日都想好好活着。”
  “儿臣不敢。”傅彦彻低下头,道,“母妃,儿臣已经有头绪了,定会为母妃找出这背后的人。”
  魏太妃一双锐利的眼盯着她,冷冷道,“纵然这是一个局又何妨。我如今没死,便慢慢等他露出马脚便是。你如今须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她说着说着语气又尖利起来,“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迈出那一步,真要等到我死以后吗?”
  “母妃!”傅彦彻拔高声调,“母妃,不要逼我。”
  “逼你?”魏太妃冷笑,“好,我不逼你,便看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窝囊吧!”
  母子两个不欢而散,傅彦彻出了宫,却听下人来报,先前晋王世子送来一物,要请他过目。
  傅彦彻冷着脸打开那个锦囊,一块黑如乌铁之物从从掉出来。
  那物他前几日才见过,刘昶所说的乌头草。
  “傅毓人在哪儿?”傅彦彻皱眉,沉声问。
  下人答,“属下出来时,世子尚在王府中。”
  他急急回到燕王府,傅毓还没走。拎着瓶酒在王府花园内,且喝且笑,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
  傅彦彻让人夺了他的酒瓶将他拽回书房,将乌头草扔至他面前,开门见山,“这是何意?”
  傅毓似醉非醉的,看清他所掷之物,笑道,“我不过是动了点心思,帮燕王殿下查出点儿不寻常的东西罢了。”
  傅彦彻眼中风云涌出,问,“是谁?”
  傅毓摇摇晃晃似是站不稳,重复道,“对啊,是谁呢?”
  下一瞬,有光影闪过,傅彦彻抽出长剑,剑光伴着冷声落到傅毓脸上,“激怒本王,对你没有好处。”
  傅毓拨开与眉心不过咫尺的剑间,“王爷别动怒,我不过是喝了点儿酒,头晕,方才一时没想起来嘛。”
  他视线落到四周,待傅彦彻将下人都屏退了,方道,“给太妃娘娘下毒的人,是太皇太后。”
  傅彦彻神色不变,问道,“证据呢?”
  “自然有。”傅毓正色道,“那位自尽的宫女,曾受过璟阳宫的恩惠,便……”
  傅彦彻对这些人的恩怨情仇没有兴趣,打断他,“我的意思是,她的动机呢?”
  傅毓摆摆手,“这我可不知道了。”他似是永远也沉静不下来的性子,竟开起了玩笑,“早年的矛盾?”
  傅彦彻眼神化冰,刀刀割人。
  傅毓浑然不觉,起身走到门口,才道。“殿下,我父王还让我转告你,宫里头那位,并不是真的皇帝。”
  他说完这句也不再看傅彦彻的反应,醉醺醺歪歪扭扭地走了。
  傅彦彻一下得了两个可谓震天动地的消息,整个人如遇雷击,一时立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朝着府中一处院落走去。
  回京以后,涟歌一直没有外出,安在府中查阅典籍,想着能早些找到个好法子,给萧洵治伤。
  望舒看出她的困顿,便道,“陛下认识一位神医,姑娘不妨试着请陛下出面,请他来帮公子治手臂。”
  涟歌听了有些心动,一时又有些犹豫。
  她若真这样做,会不会让傅彦行误会其实她在怪他,想让她对兄长负责。
  可,哥哥的手也很重要啊。
  她纠结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床还是决定要厚着脸皮去找他,便让望舒传了信。
  一整日都没有回音,然到了晚上,他却亲自来了。
  春色愈发浓,院中的梨花深深,香气清远,涟歌从祖母处回来,便被人从身后搂进怀中。
  熟悉的感觉令涟歌欢喜,傅彦行却紧了紧手臂,嗅着她发间醉人气息,笑着道,“眠眠,我很想你。”
  屋内还未点灯,望舒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涟歌转过身,借着廊下的灯笼去看他,却觉得他似乎清减不少,一双手忍不住去摸他的脸,手底下是细细密密的针扎触感。
  他显然是才经历跋涉之苦,连下颌处都长出了胡渣。
  涟歌一时有些意外。
 
 
第76章 芳辰
  “行哥哥,你怎会来?”皇帝闭门十日不上朝的事她并未听说, 故而着实惊讶, 看他未修边幅的样子, 她忧心忡忡, 唯恐是出了什么事。
  傅彦行将小姑娘的关切之情尽收眼底, 并未说自己才从梁州回来,而是道,“忙了很久,才得空来看看你。”
  望舒点了灯, 涟歌才看清他一身风尘,皱起眉毛, 亲自去净室拧了帕子给他净面。傅彦行知她爱洁,擦干脸后亦觉得整个人清爽不少。
  两人说了会儿话,傅彦行便要走,“你放心,我已经派云卫去寻洛河了, 一定会找到他回来给你哥哥治手。”
  涟歌点点头, 有些欲言又止。
  他们已经这样熟悉, 傅彦行清楚的很, 她每次紧张或者有话想说的时候,眼睫毛就颤抖的厉害。
  他站起身,道,“你歇着吧,我回宫了。”
  说罢, 当真站起身,朝着漆黑的夜色走出去。
  涟歌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失望。
  今日初八了,明天可是她的生辰呢。
  傅彦彻出安和宫时已近亥时,这个点儿宫门早已下钥,他出不了宫,便去了未封王前居住的交翎宫安寝。
  如今魏太妃生疾,静成太后又忙着操心皇帝的事,更无心去管燕王出入内宫是否合规矩,索性下了懿旨,允许他住在宫里。
  交翎宫内的陈设一如往常,他沐浴完,心里琢磨着傅毓的话,毫无睡意。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点了守夜太监的睡穴,悄声穿上衣裳,走了出去。
  宸阳宫中明灯高悬,长风漠漠。高高的瞭望楼上,是训练有素的御林军,身姿挺拔如同松柏,眼睛眨也不眨,分视着八个方向。
  傅彦彻没有带随从,独自叩开宫门。
  流安听到动静,出殿来看。
  “燕王殿下……”他眉头一突,躬下身去行礼。
  傅彦彻越过他,直往里走。
  皇帝的寝殿内一片静谧,流安小跑着追上来,“殿下,陛下已经就寝了,您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傅彦彻眼中戾气渐生,冷笑,“本王有要事欲求见陛下,你敢阻拦?”
  “奴才不敢,”流安守在殿门口,腰压得很低,半步不让。
  “本王求见多回,陛下皆不见我,本王有理由怀疑,是你这个狗奴才蒙蔽圣上,并未将本王求见的消息上达天听。”
  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进殿看看,里头到底有何玄虚。
  一旁守卫的御林军围上来,领头首领行了礼,道,“请王爷莫要为难我等。”
  傅彦彻掏出一块令牌,沉声道,“谁敢拦本王?”
  那是先帝御赐给傅彦彻的象征先帝身份的令牌,上头刻了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一时间,宸阳宫内人跪了一地。
  傅彦彻淡定收手,从容绕过流安,推开寝殿大门。
  外殿烛火透亮,他推开隔间的门,一点犹豫也没有,直接走了进去。
  流安跟在他身后,冷汗涔涔。
  他借着光拉开罩着夜明珠的纱帘,一时间光华照亮整个内殿,偌大的殿内,一道高挺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傅彦彻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艰难地翕唇,话却没能出口。
  他无声跪了下去。
  傅彦行居高临下望着他,冷淡开口,“你让朕很失望。”
  失望什么,他没说,傅彦彻却更觉得羞愤,他深深俯首在地,“臣弟鲁莽。”
  傅彦行面无表情,开口道,“你我兄弟二人,年纪不过相差一岁,幼时尚且兄友弟恭,长大些后,却越行越远。”
  傅彦彻没有抬头,亦不回话,傅彦行立在他对面,望向他身后的玉石屏风,声音空渺,絮絮说着幼时往事。
  第二日,皇帝临朝,燕王却告病未至。朝中人一时摸不准眼下情况,本暗中支持燕王的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暗中忧虑。
  但自当初他们踏上魏氏的船开始,便走上了不归路。
  众人都在战战兢兢准备着,就等一声令下了。
  傅彦彻并未出宫,而是在安和宫内跪着。昨夜的事穿进魏太妃耳朵里,她十分震怒,望着儿子心中亦是悲痛,“你便是这么沉不住气吗?”
  他低着头,并未说话。
  外间传来报信的声音,宫人高唱,“陛下十分满意燕王殿下在锦城的所作所为,宣王爷去勤政殿……”
  魏太妃神色一紧,淡淡道,“起来吧。”
  她不再多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内殿。
  新税法推行已有半年,三个初试地区已经初有成效。傅彦行看完奏章,觉得松快不少,听见流安禀报燕王已在殿外候着,便命人将他请进来。
  “你做的很好。”傅彦行从不吝啬他的夸奖,又从御案上头拿出一份折子,道,“这是云卫方才才传过来的秘信,你看看。”
  傅彦彻接过来,视线一行一行从上面掠过,越看,越心惊胆战。
  云南,爆发了土司之变。
  “朕欲下旨,从兵部选一位将军前去平定云南,你可愿去做个监军?”他问。
  傅彦彻才从蜀地回来不久,那边的情况多少是知道点的,心里也明白傅彦行派他去那边未必没有这个考量,却表情冷淡,问,“陛下如此不放心臣弟,就这么想让我出京去?”
  傅彦行眉头一挑,不回答他这种无聊的问题,却是问道,“那你去不去?”
  “去。”他紧了紧拳头。
  为了清算人口,傅彦彻去过蜀地很多偏远地区,自然亲眼见过蜀地那边的爆乱和贫穷。他有一次甚至被当地的一个小地主抓起来,那地主胆大包天,言只知土司大人,不知有朝廷,态度之嚣张他仍历历在目。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去。
  他虽然想要做皇帝,更多的,却是想着要给黎明百姓带来福祉,成为英明的君王,而非鱼肉天下的暴君。
  这个天下,姓傅,而他身为傅氏子孙,尽管有私心,却仍然愿意担起这天下之责。
  傅彦行露出一抹淡笑,“你很好。”
  三月初九,是涟歌的生辰。
  萧元敬夫妻正在赶回京来的路上,这趟以后,他们再不会回濮阳了,要带回来的行装太多,便耽搁了些时间。
  涟歌一早就知道这些,并没有多失望,亲亲热热地和家中人用了午饭,便和萧涟漪一起,窝在院内下棋。
  院内守门的婆子来报,薛家的公子和小姐上门来了。涟歌一时有些惊喜,拉着姐姐去迎客。
  薛采月是送礼来的,薛夫人惦记着萧涟漪,便让儿子陪着女儿一道来萧府,薛世钧本不想来,不知怎的又答应了。
  而霍璟又匆匆忙忙回了濮阳,只是他早就备好了礼物,托了薛采月一块儿带过来。
  和去年的那串羊脂玉九连环不同,他今年松来的礼物,只是一支极素的兰花簪,只是上头的雕工看起来不怎么样,引得薛采月发笑。
  “表哥这是什么眼光啊,怎么选个这样丑的簪子。”
  涟歌是将霍璟当做亲哥哥一样看的,笑着将他去岁送的九连环说了,薛采月笑得更是开怀。
  就连萧涟漪,听完以后也都遮住脸笑了。
  十四岁的姑娘,说嫁人的也有,对于女孩子来说,这个生辰的重要程度只是稍次于及笄之年。
  薛家兄妹只在萧府里留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将时间留给她和家人。
  莳萝负责将继礼物登记造册,却从薛采月的礼物里翻出来一块鲤鱼状的玉佩,装在精致的红木盒子里,十分美丽。
  绑玉佩的丝线是绯红色的,涟歌一下认出上面的打结之法是萧洵所擅长的,便取了玉佩握在手中,道,“这块玉我很喜欢,给我压裙摆用吧。”
  一个下午都在收礼中度过,连双胞胎都送上了他们的心爱之物给涟歌,萧涟音的是过年的时候祖母送她的小娃娃,而萧洺的则是一个小弹弓。
  涟歌有些哭笑不得,搂着弟弟妹妹好一阵亲,道,“姐姐很喜欢你们的礼物,可是姐姐长大了,这些东西在我手中,不比在你们手中有用,所以你们还是得将他们带回去才好。不然娃娃和弹弓就要哭了。”
  到用了晚膳萧元敬他们还未回来,萧老夫人便将他们早就备下的礼物拿出来,“这是你爹娘托我保管的。”
  是夜,新月如钩,轻柔的光照在满院春深里,照着那个因为没有收到最想要的那份礼物,而固执地不肯去睡的小姑娘,于院中梨树下徘徊。
  梨花也白,衣裙也白,傅彦行自暗处现身,入眼便见她似乎要融进满院梨花中,成为其中一朵。
  他今日亦是精心打扮过。锦衣华冠,月白常服。白玉的高冠将乌发全部束成髻,深沉的眉眼更显高贵清绝,身行高挑挺拔,一路行来,连月光也分外眷恋他,白色是光黑色的影,光影交错间拂柳分花,倒真仿如天人一般了。
  涟歌晚膳时陪着家里人用了些果酒,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傅彦行走近她,见她双眸微眯,懵懵懂懂的模样,微皱了眉,道:“又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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