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喃喃着:“楚琏?没听说过啊,你确定有这个人?”
张御史摇了摇头:“我不敢确认,我也是偶然在前辈口中听说过这个人,但是否真的存在,谁都说不好。”
沐婉又问:“那不等于没说,你这不是耽误我时间吗?”
张御史连忙解释:“大人,也不是全然无线索,我听说这个人是个跛子,而且喜欢喝茶,还有若是如今来看的话应该年纪不小了,起码椰果半百了。我估摸着她可能回了老家,好像是在太古城附件的一个村落,具体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沐婉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人面,跛子,老妇人,喝茶,太古城,把这些联系起来怎么觉着像当前在井府遇到过的那个老妇人。
沐婉忽然还想起来,那老妇人好像还知道始皇打仗什么的,不会这么巧吧。
沐婉不想耽搁立马起身走了出去,张御史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冲沐婉叫到:“大人,还有,那个楚琏据说和年弃华是忘年之交,后来不知为何绝交了。”
回到府里,沐婉便开始收拾行李,晏书被沐婉的架势吓到了:“大人这是做什么?要搬家吗?”
沐婉不耐烦回答:“不是,我要出趟远门,对了淑箐呢。”
晏书回答:“淑姐姐上街买菜去了,大人找她有事吗?”
沐婉把脑袋从衣服堆里抬起:“她不在啊,行吧,那你和我一起去,你去留封信给淑箐,给我请几天病假。”
晏书答应着,走到案边拿起笔,糊涂了,他不会写字啊,他只会临摹,可是看见沐婉忙忙碌碌又不好意思问她,就在纸上画了一个躺在床上的人,淑箐聪明应该看得懂吧。
整理完东西,叫上马车,沐婉和晏书便上路了。
只可惜晏书高估了自己,其实他除了不会写字,还不会画画,淑箐愣是没看出来这画的是个人,自然也就不明白画的意思。
沐婉这一路上内心是七上八下,生怕找不到那个老妇人,也生怕她不是楚琏。其实此行不仅仅是为了修书,更重要的是楚琏和年弃华有关系,通过楚琏或许可以知晓年弃华有没有可能也还活着。
晏书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新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游山玩水的。
井府那块地域沐婉其实早就打听过了,叫垄右,据说当初是前朝的第二大都城,不过现在分成了好几个县城,井府那块呢,正好那边都不归管。
自从上次出事后,周笙就把这块地方也划给了太古城。
想到自己又有可能见到富苣就觉得不痛快,真是便宜了这家伙。
经过几天跋涉,终于到了曾经留宿过的客栈,掌柜接待了沐婉。
沐婉问掌柜:“你可有见过一个挑担,有些坡脚的老妇人,对了她还经常扛着茶叶。”
掌柜思考着回答:“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不过我不觉得她瘸,只是她自己一直强调自己是个瘸子。有时候她会来这里吃个饭但是只点米饭不点菜,看她可怜有时候我们会给她加菜,可是她从来不吃。”
沐婉问:“你可知她住在哪里?”
掌柜摇摇头:“她有些日子没来了,有几个月了吧,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沐婉本来打算去当初老妇人领她去的茅草屋看看,但是天色已黑,不方便前往。
是夜,沐婉点着蜡烛看着年弃华的诗,晏书说的没错,仔细看确实是觉着下面的小字像是后来加上去的,而且觉着像是临摹的。
沐婉看得有些头疼,想早些就寝,这时晏书推门进来了,扭扭捏捏的说:“大人,晏书不想一个人睡,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看着怪可怕的。”
沐婉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几天住客栈也是这个样子,死活要和她挤一张床,沐婉是不会对他做什么,可是孤男寡女毕竟不妥。
晏书还没等沐婉拒绝已经爬上了床,掀开被子爬了进来:“我不管,你不能赶我走。都睡这么多天了,多一天也没什么的。”
沐婉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边上睡着一个人,沐婉自然是又得失眠,但是还是紧闭着眼睛装睡。
晏书以为沐婉睡着了,胆子渐渐大起来,摸了摸沐婉的鼻梁,又摸了摸她的耳垂喃喃:“大人,睡着了吗?”
沐婉不搭理他。
晏书又推了推沐婉:“大人,你睡没睡着啊。”
沐婉还是不理会。
晏书觉着没趣,抱紧了沐婉,沐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不轻,周身都是他薄荷的清香,这男人怎么这么主动啊,真是毫不忌讳。
沐婉推开了晏书:“别胡闹了,明天还有正事呢。”
晏书哈哈笑了:“我就知道大人装睡呢,大人你说你怎么会想带我一起呢?”
沐婉也不知道,只是从前都是淑箐陪着自己,或许是要人陪惯了没一个人出门的习惯。
想到这里沐婉就后悔了,带谁不行啊,带晏书,啥都不会还得给自己添乱,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沐婉不敢想下去了,推了推晏书:“你赶紧睡吧,对了我让你给淑箐写信你写了吧。”
晏书感念着自己的机智,点头:“写了写了。”
可怜淑箐苦苦在府门口等了好几天,幸好她不蠢,给皇上上了请假条。
清晨,沐婉早早就醒来了,醒来时晏书还是死死地抱着自己,真不明白他一个男人的力气居然这么大,沐婉花了好大力气才解脱。
沐婉一下床,晏书也醒了,揉了揉眼睛:“大人这是要走了?你等我,我也去。”
俩人来到了茅草屋,这里还是荒无人烟,但是东西却都摆放整齐,感觉好像有人时刻在打理。
沐婉一下子丢失了方向,要是在这里找不到那个老妇人,其他地方更是别想了,沐婉推开了茅草屋房门,里面放着一些茶叶,但大多已经枯黄,被褥也泛黄看上去很久没清洗,唯独桌上的杯具干干净净。
沐婉拿起其中一个杯子仔细看着,看着不像是茅草屋主人可以拥有的东西,仔细看虽然杯子花纹简单,却依旧可以看出是陶瓷。
俩人就坐在桌边打算等主人回来。
已经到了正午,晏书觉着有些饿了:“大人还等啊,我都快饿死了。要不咱们吃了饭再来?”
沐婉摇了摇头:“不可以,说不定主人会回来吃饭呢。”
晏书环视着周围:“这屋子里啥吃的都没有,连茶叶都坏了,我看是不会来了。”
沐婉不死心,继续等。
太阳西斜了,远处传来了铃铛声,俩人出门一看,一个头戴斗笠,挑着担子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沐婉一眼就认出了那老妇人。
老妇人看到沐婉,满是褶子的脸微微一笑:“没想到这么有缘还能见到第二面。你是来买茶叶的?”
老妇人放下了担子,招呼着俩人在院子里坐下,泡了两杯茶。
老妇人缓缓开口:“听说前几月皇上处置了井家,如今日子也是好过了不少呢。”
沐婉说:“这还要多谢您提醒晚辈呢。”
老妇人一愣,开口:“是吗。”
沐婉直奔主题:“老人家,您认识楚琏吗?”
老妇人拿茶杯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回答:“不认识,我一个乡村野妇能认识什么人啊。”
沐婉看老妇人迟疑的样子,便笃定她有可能知晓,追问:“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她与始皇还有年弃华得故事而已。”
老妇人的目光变得冰冷而带着杀气:“年轻人,时过境迁了,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沐婉开门见山说:“楚大人,这又是何必呢,既然已经归降,何必躲躲藏藏,难不成你还要什么秘密。”
老妇人像是被激怒了,一把将椅子踢翻,从袖子中抽出一把小刀刺向沐婉。
沐婉来不及反应,刀锋近在咫尺,这时一双手捏住了刀锋,精准无误的将小刀硬生生折断。
老妇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晏书:“你.....你到底是谁!”
第22章 谁又负了谁
晏书也被自己的行为惊呆了,看着自己的手掌,没有任何伤痕,精准无误。
当时看见沐婉身陷险境,自己都还没来得思索,完全处于本能的去接了刀锋,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老妇人仔细打量着晏书又问:“可否告诉我,你叫什么?”
沐婉拦在晏书前面回答:“你不是应该先回答我,你是不是楚琏,怎么这个问题,这么难回答吗?”
老妇人将茶一饮而尽:“是,我是楚琏。果然还是躲不过,这么多年躲躲藏藏我也过腻味了。随你怎么处置吧。”
沐婉回答:“谈不上什么处置,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背叛前朝,又为何同年弃华背离。”
老妇人冷笑着:“为什么?这不是应该是你们想看到的结局吗?”
沐婉接着问:“没有丝毫苦衷?”
老妇人仰望天空,太阳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了:“苦衷吗?你我相见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吧,既然如此便告诉你吧。”
老妇人的回忆
战场上将军身披战甲,将士严阵以待,这是最后一战,殊死一战,一旦失守,山河破碎家破人亡,从此古南国将销声匿迹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城楼上楚琏观望着,远处黄沙漫天,敌军已经越来越近了,楚琏回头对副将说:“快让女皇离开,再不离开,恐怕就活不成了。”
“孤王哪里也不去。”一阵女声传来,坚韧有力。
陶茶身着红衣,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手上拿着印章走来:“你要让孤王去哪里?周媛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孤王走不了了。”
楚琏跪在地上说:“女皇您不走的话,周媛一来您就…..”
陶茶抚摸着楚琏受伤的脸颊说:“这都是命,叫她们打开城门,你去投降。孤王愿意死来换取天下太平。”
楚琏握住陶茶的手:“陛下不要,不可以,只要您活着古南国就还有一线生机,您明明知道周媛她……”
陶茶扶起楚琏:“她或许确实不是一个好人,但她可以还给天下太平,去开城门投降,记住是你自己要投降的这样她就不会伤及城中百姓分毫。”
楚琏接过印章,举着白旗走到城门口。周媛和何絮的大军已经抵达城门口。
何絮看见楚琏嘲笑道:“哟,这不是古南国第一大将楚琏吗?哦,不对,上次大战你败给我了,你看看我还这么不小心在你脸上留下了疤痕,女子脸上留疤确实是不好看了。”
楚琏紧握拳头,跪倒在地上,将白旗放在地上,双手举起印章。
周媛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陶茶的印章?怎么你们要投降了?”
楚琏回答:“是,我愿意投降,投靠您。”
何絮不屑的冷哼一声。
周媛勾起嘴角:“是吗?把印章给我吧。”
周媛接过印章,确实是正品,周媛又问:“陶茶呢?她不肯投降。”
楚琏摇了摇头。
大军闯入古南国宫殿,推开大殿的门,陶茶还坐在大殿上喝着酒看着歌舞,舞者看见军队吓得六神无主,纷纷逃窜。
周媛走到陶茶面前:“你输了,姐姐。”
陶茶怀里抱着一本书说:“我…输了?周媛,真可惜啊,我是输了,可你的名字永远都上不了这本宗卷,因为你是贱奴之女,而我是母皇嫡女,你从小被抛弃在市井人家,而我从小就锦衣玉食,可惜啊,你这辈子都上不了陶氏族谱,还得跟着养母姓,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周媛一把抢过宗卷,边上的人递来了火把,周媛举着火把:“陶茶,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本宗卷,那么你就和它一起下地狱吧。”
说完一把烧了宗卷,连同古南宫一起烧为灰烬。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古南宫里尸骨无存。
三天后,周媛登基,但是她靠的是谋乱称帝,不敢明目张胆。只能延用古南国以前的旧制,直到周笙登基,才将“孤王”改为“朕”,同时开创了新局面。
沐婉听完楚琏的话:“你确定没有说谎?这可和史官编纂的内容不一样啊。”
楚琏仰头大笑:“史官?她是谁的史官?又是在为谁谱写历史。周媛从不许人写她在战场上的点点滴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她杀人如麻,残酷不仁。她抹掉了她的卑劣,换上了新的面孔,成了惩恶扬善的开国明君。”
沐婉还是不信任楚琏:“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还有年弃华呢?她身为古南国丞相,她死了吗?”
楚琏微微闭上眼:“也许吧,她被流放诛林山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诛林山那个鬼地方,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吧。”
沐婉追问:“那你呢?为什么放弃了荣华富贵。”
“我付了她”
“我做了这一辈子最让我后悔的事情”
“我这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是楚琏说的最后三句话,随后便吐血身亡了,她的血浸透了杯中的茶叶,渐渐的,血色与茶叶融为一体,生死不离。
沐婉检查了茶杯,无一例外三杯茶都是毒茶,只是沐婉不爱喝茶才逃过一劫。
回来的路上,晏书和沐婉都没有说话。
晏书还在看着自己的手掌,手掌上面生有老茧看上去不是那么光滑,以前以为是在左相府干苦力造成的,可是自打自己伤势恢复就没有干过任何粗活,除了写字就是做饭。
这双手怎么会这样的呢…….
沐婉仰面看着马车外,若楚琏说的都是事实的话,这些肯定不能写在书中。但是沐婉始终不敢相信,始皇会杀姊夺位,母亲不可能跟随这样一个麻木不仁的人。
沐婉回到府中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始皇祭奠迫在眉睫。
但是沐婉还是没有心情,只是呆呆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
沐婉回来了淑箐也是松了一口气,俩个人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了,淑箐还以为是晏书绑架了沐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