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骄奢淫逸的画面让人不适,江然转身想走,门口被宋天功挡住。
“然然,坐下来喝一杯吧。”宋天功说。
“我不喝酒。你让开。”江然冷漠道。
“别呀,然然。”宋天功面上含笑,一步一步往前逼,“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今天这里都是你的长辈,就算你不喝酒,也得敬杯茶再走吧?不然人家提起曾柔的女儿多么失礼,也会驳了你妈妈的面子。”
江然步步后退,最后挨到了沙发扶手上。身后有人问:“这就是曾柔的那个小女儿?”
宋天功忙陪笑脸:“裘总,就是她。叫江然,今年十九岁了。”
江然回头,看曾柔另一边那名年纪颇大的男人站起身朝她走来。男人带着兴趣盎然的表情,低头细细打量她,半晌后,赞道:“像!真是像!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曾柔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说着,目光转向沙发里靠在男人怀里没了骨头似的曾柔,说,“当年她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如今嘛……”只是笑,结了个晦暗不明的尾。
“那是裘总□□得好。”宋天功恭维道。
听了这些对话,江然想吐。
“江小姐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喝一杯?”裘总俯身朝江然压过来,酒味儿混高档古龙水的味道十分刺鼻,江然往后退开一步,却撞到了宋天功,她立刻闪身靠到墙上,警惕地看着他们。
“对嘛,然然,快去坐下跟裘叔叔聊会儿天。”宋天功直接上手了,握着江然的肩膀将她往沙发那儿推,江然身娇体弱扛不住一个大男人的力道,挣扎无用,被宋天功强压着坐到曾柔身旁。
她小脸通红,瞪着屋里这些目光淫邪地男人,心知今天是不太容易出去了。
外头那么吵,包间里却十分安静,证明房间隔音一流,她喊是没有用的。硬闯更不行,单一个宋天功她都对付不了,何况还有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如今之际只能暂且自保,借机脱身。
“你们欺负我女儿干嘛?”曾柔突然软绵绵地问,依旧靠在男人身上,嘴里叼着香烟。
“小柔你这说的什么话?”宋天功说,朝裘总做了个请的姿势,裘总在江然旁边落座,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男人将母女二人挤在中间。
宋天功说:“不过是裘总想跟然然聊聊天,认识认识。让然然多认识几个人对她没坏处。”
曾柔眯起凤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宋天功。宋天功貌似无辜地摊手。
曾柔心知宋天功必然没安好心。
宋天功一手将她捧红,在她身上赚了不知道多少钱。如今宋天功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签了几个小明星进来,想在推出个她这种级别的明星。可折腾了几年,几个小明星都没掀起什么水花,工作室那几十张嘴还是靠她这个老鸟赚钱养。她已经是明日黄花,宋天功急于找一个像她当年那种极具话题性能够一夕爆红的人来顶起摊子。
现下看来,宋天功是盯上了江然。
当初推江然出来炒作本就是宋天功的意思,确实让曾柔再次翻红,也顺带让江然这个影后女儿的形象在大众里有了认知度。江然具备像她一样出色的外型条件,更年轻,更具话题性,这时候出道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不红都难。
其实宋天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江然,对他而言逮到江然算是意外之喜。他确实有把江然弄到手里地念头,却苦于没有机会。今晚看到江然搀扶曾柔的时候,他立刻生了诱捕这小丫头的念头。现在裘总明显表现出对江然的兴趣,他更是坚定了决心。对付女人的招数多得是,他有信心让小丫头就范。可看样子曾柔不乐意,他没想到这个没责任心的妈妈还会关心自己女儿。
其实两人各怀鬼胎,曾柔不想江然出道,怕被女儿挤下神坛。宋天功想江然出道,为了赚钱。想得都是自己的利益,没人在意江然的安危。
曾柔拿起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倒了一杯,把杯子塞到江然手里,然后自己端起酒杯一一介绍说:“然然,来,妈妈帮你介绍。这位是大东影视的老板,你叫该叫伯伯。这位呢,是恒诚投资公司的老板,你该叫叔叔。那边三个是他们的下属,你也没必要认识。这人就不需要我介绍了,你的老相识,宋天功。来,妈妈带着你跟他们喝一杯,以后有什么事儿求得着他们的时候就报妈妈的名字,要有谁敢不帮你,看妈妈怎么对付他!”
曾柔是开玩笑,桌上人都明白,配合她的表演齐齐举杯,裘总似笑非笑:“小柔这嘴跟当年一样厉害。”
曾柔风情万种地问:“怎么?裘总?您是嫌我年纪大了?”
“说哪里的话。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裘总笑道。
曾柔俯身,隔着江然把酒杯举到裘总嘴边,娇媚到:“那您得帮我喝了这一杯,否则我可不信。”
“然然不陪一个?”裘总视线扫向江然。
江然心里膈应得很,不声不响地拿起杯子,唇在水面上轻轻一沾,并没有喝里面的水。
裘总把曾柔那杯酒喝了,曾柔坐回身去,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根香烟,旁边王总拿出打火机帮她点上。曾柔悠悠然喷出一口烟,说:“然然,帮我出去买点儿东西。”
江然一怔,立刻说:“好。”
宋天功闻言立刻说:“小柔,需要什么叫阿成去买就好了,他就在门外守着,何必麻烦然然跑一趟?”
曾柔冷声问:“女人用的东西,阿成他会买吗?”
宋天功一窒,旁边裘总说:“原来小柔今天身体不适,难怪才喝几杯就醉了。”
曾柔撩了下头发,一个媚眼抛过去:“裘总放心,不耽误陪您玩儿。然然,我喜欢用哪个牌子不需要跟你再说一遍了吧?”
江然心知曾柔故意遣她出去,立刻起身朝门口走,宋天功随即站起来伸手拦她,江然怒视他,宋天功说:“这么晚不安全,我派人跟你一起去吧。”
“你是怕她不回来吧?”曾柔调侃。
宋天功脸上挂不住,说着:“哪儿能呢?”手却往江然腰上碰了碰,江然嫌恶地躲开,绕过宋天功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出去了。
宋天功坐到刚才江然的位置,对裘总耳语:“裘总,好饭不怕晚,今晚一准把人给您送去。”
裘总扬了扬眉毛,朝宋天功伸过手来,宋天功立马握住裘总的手。
“辛苦。”裘总含笑说。
“哪里哪里。”宋天功谦让道。
江然出门刚走两步,迎面来了两个身穿警服的男人挡住江然的路,一人朝她亮了下警官证,沉声说:“警察临检,回去!”
江然还没看清,那人收了警官证立刻伸手推江然,动作粗鲁,江然踉跄地退回包间内,眼看着门被关上了。
两个警察突然闯进来,屋里人都愣,只宋天功神色未变,甚至有些得意。江然被那警察推得背靠到墙上,那人朝她伸过手貌似想摸她的腰,她正压下胳膊要挡,门突然又被撞开,有人高喝:“都别动!警察!”
又是警察?
这下宋天功愣了。
江然疑惑地看过去,只见两个穿着便衣的人端着枪先后冲进来,为首那人上去就摁住那位王总,另外一人扑过去摁住了三名青年男子中的一人。
包间里瞬间乱成一团,两个穿警服的人想溜,被随后来的三人堵回来。三人里有一个江然认识,是大张。
两人视线交汇,都微怔。大张率先移开眼,高声道:“所有人安静!待在原地不许动!”
江然背靠着墙,看大张他们把王总和那名手下还有两个穿警服的男人都铐起来,拎到墙角让蹲着,然后开始搜查包间内物品,以及搜身。
裘总和两名手下神色泰然地坐在沙发里,曾柔面色惊慌,宋天功看起来也十分紧张。很快,警察从宋天功身上搜出了数小袋冰糖样的东西,曾柔刚才抽的烟也被收走了。
警察把搜到的东西拿给大张看,大张扫了眼,袋子里的是冰|毒,香烟里估计夹着大|麻,就说:“把人都带回去做尿检。”那人应了,摸出对讲机呼叫车辆人力支援。有个警察发现了一直呆在墙边不动的江然,问大张:“张哥,那不是斐哥的……”
“闭嘴!”大张低喝。
那人讪讪收声,憋了一会儿,壮着胆子问:“那……她咱还查吗?”
“照着规矩来。”大张命令。
警察走到江然面前,小声说:“嫂子,对不住了。”
江然不认得这人,想应该是叶斐出院前一天去过的医院地,所以认识她。她坦然笑笑,很配合地平抬起胳膊,等他来搜。
大张看了眼江然那边,把枪收回腰上的枪套里,扫了眼室内。
四个被铐起来蹲墙角的,五个在沙发里坐着的。曾柔他认识,其他人男人都眼生,只是看裘总那样儿也猜得出是个大老板。他也没觉得惊讶,娱乐圈里的事儿不都那样,表面说一套背后另外一套,说到根儿上还是男人女人间的那点事儿,也就安和白相信曾柔是纯靠好运上位的。
他们这次其实是跟踪张总来的。
张总表面是投资公司老板,暗地里做毒品生意,这条线他们跟了几个月,证据确凿后准备收网。酒吧人杂,不敢在这里抓人,怕殃及无辜,本打算等姓张的出去后再逮他,谁知两个身穿警服的人突然出现进了包间。辖区派出所没有派人过来,他们刑警大队的人还在蹲守,为免出现掌控不到的状况,大张下令立刻收网,他们才会硬冲进来抓人。
江然为什么在这里大张不知道,可警察办案没有走后门的道理,该查就得查。他相信江然没问题,想着等把人都带回局里再好好问问江然到底怎么回事。正想这事儿,听搜身的警察犹疑地唤他:“张哥……”
大张转头,那警察手里拿着一袋冰|毒。
显然是从江然身上搜出来的。
大张脑子里嗡地一声,忙看向江然,江然正看着那袋冰|毒,脸上是困惑的神色。
突然包间门又开了,一伙人扛着相机摄像机拿着话筒冲进来,朝着曾柔一通猛拍,曾柔立刻捂着脸趴下,宋天功站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曾柔。
大张瞬间拔出枪高喝:“干什么的?!”
“警察同志我们是新闻日报的记者!”拿话筒的人忙把记者证递过来,拿相机的那位还在咔嚓咔嚓地朝着桌上的冰|毒香烟猛拍。
“别拍了!”一个警察把他相机摁下去,又去撵扛摄像机的那个。
“警察同志,请问你们为什么抓捕曾柔?”拿着话筒的记者问大张。大张朝其他警察打了个手势,立刻上来人把记者连哄带拖地带了出去。
大张神色复杂地看向江然,江然还一脸地莫名其妙。这当口支援的警察到了,把屋里人都带了出去。给江然搜身的那名警察小声问大张:“张哥,嫂子怎么办?”
大张磨了磨后槽牙,低声说:“一起带回去!”
叶斐去宛城执行走访任务的第六天,接到了万子惠的电话,说江然一上午没来上班,也联系不上她。叶斐本没太在意,琢磨小丫头可能晚上玩太晚又睡过头了。挂了万子惠电话后就给江然打电话,显示关机。他没有再打,先忙手头的事儿。
宛城这边的事儿下午就结了,他开车回羊城后先到她家里看看。
等都忙完了,叶斐再给江然打电话,依旧关机,这才有些警觉。他立刻开车往回赶,路上给大张打电话,让大张先替他去江然家看看。大张支支吾吾地说:“斐哥,其实吧……江小姐她人在局里。”
叶斐拧眉:“她去局里干什么?”
大张说:“斐哥,你听我慢慢说。不过你不能急啊……”
第三十章
叶斐开车赶往羊城的路上,心里千头万绪。
跟她说过不要同曾柔单独见面,她为什么会又去?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身上怎么会带有毒品?她是无辜的吗?
大张说尿检结果出来了,只有曾柔的呈阳性,其他人都没有吸。那名张老板贩毒证据确凿,直接收押,等待检察院提起公诉。邱老板同他两名下属没有涉毒的证据,今天上午被律师带走了。曾柔、宋天功还有江然三人,依旧羁押在局里,根据相关规定,事情弄清楚前可予以羁押半个月。
叶斐没想到自己离开羊城几天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这案子队里是另一组人在负责,大张是去支援的,他对情况并不了解。如今江然涉案,他必然不能旁观。
他是她男朋友,可他首先是一名警察。从一个警察的角度看问题,任何事在有确凿的证据出现前都具备两面性,人性是复杂的,他不得不去想:万一她真的有罪呢?
他是干刑警的,见过经受过多少案子,什么样的人间疾苦都见过。不过他这人心大,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少有事儿放在心上。并不是他冷漠,是他看得开,世人皆苦,若是事事都往心里放人早疯了。
他能做的就是让罪犯伏法,不许有罪的人逍遥法外。
可有种犯罪他只要沾着就脑门发热,那就是贩毒。
他警校毕业刚到刑警队的时候,负责带他的是涂安国。涂安国是队里资格最老的刑警,经验丰富,战功卓著,因为一些原因不大受上层领导赏识,干了那么多年一直是个普通刑警。
叶斐很多办事手段跟侦破方法都是涂安国教的。
涂安国特别喜欢叶斐,他有个念警校女儿叫涂滟,本来还巴望着把叶斐招过去当乘龙快婿。还没来得及介绍,涂安国就糟到了毒贩的报复。毒贩把他带到深山里百般凌虐,眼睛鼻子耳朵都割了,死后把尸体肢解丢得满山都是。警察带着警犬搜山搜了一星期,还是差一条胳膊一条腿找不到。葬礼那天,涂安国连个全尸都没有。
事后为了防止涂安国的家人遭到报复,他的老婆带着一子一女离开了羊城,涂滟的警校学业就此荒废,好好的一家四口就这么完了。
所以叶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贩毒。也所以凡是涉及到贩毒的案子,队里尽量不让他插手。
所以,如果江然有罪,他该怎么办?
叶斐的手紧紧捏着方向盘,手背青筋毕露,他双目泛红盯着前方。天气阴沉,雾气稀薄,高速路上一辆车都没有,电线杆跟护栏够成乏味的风景。导航发出提示音,提醒他已经超速。
叶斐微微眯起眼,松了油门。车速回复正常,他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就算她有罪,被判刑坐牢,他还是要她。
他根本放不下她。
前方有休息区,叶斐开车进去,买了瓶冰水拧开盖子直接浇到头上。在卖水小贩惊讶的目光中,他抹了把脸,把空了的矿泉水瓶丢到垃圾桶里,又钻进车里继续往羊城赶。
叶斐到达警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万子惠打电话询问江然的事情,叶斐说江然生病了,在家休息。这种低级谎言很容易被拆穿,可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后头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锁了车,叶斐大步跑进警局,直奔二楼审问室。大张说今晚会提审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