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件则是德妃又出现在了人前。
这件事是皇帝南巡抵京时,以太子为首的在京皇子才得知的。
德妃去了一趟江南得到从前太医院太医刘长卿的医治后竟然奇迹般的好了。她伴在皇太后身边笑语款款的样子,落在太子眼里既熟悉又可怖。
他总觉得皇父扇的那巴掌还在隐隐作痛,当德妃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慌张和害怕。
相比之前这三件,另一件那就微不足道了,京城崇福寺迎来了一位新的喇嘛住持,同时多伦青庙来请皇帝指派住持,据说皇帝派人询问了崇福寺住持的意见,只是还未答复。
回京后的第一日,太子在给皇太后请安后前往清溪书屋向皇帝问安,等了一会儿也不见皇帝宣召。
他正要询问时殿门开启,是老四从里面走了出来。
“四弟啊。”太子随和地叫了他一声。
德妃虽然让太子害怕,可胤禛却着实让他安心,在这群如狼似虎的兄弟里,只有老四对他最为恭敬。
“太子稍安,皇阿玛在听崇福寺住持讲经,讲完再请太子入内。”
胤禛被皇帝提前叫到山东接驾,太子于是和他打听:“这崇福寺住持是什么来历?皇阿玛以前身边没有这号人啊,怎么突然获了这么大尊荣。”
“是一位得道高僧罢了,臣弟还没机会能亲眼得见呢,只遥遥见过两眼,的确是好风度,也难怪皇父看重。”
“行吧。”太子心里直犯嘀咕,老爷子往年什么时候信过佛了?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胤禛拱手告退,可他并未走远,而是在清溪书屋外的山石后站定。
太子又站了一刻钟,清溪书屋的门才复又开启。一位身穿黄红喇嘛服的人从内走出,见到他简单地行礼。
太子也合十回礼,可看见来人的脸却呆住了。
“十四弟?”说完太子自己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十四弟才十二岁哪有这么高!
他活像见了鬼一样,往后退了几步,“你是什么人?”
“小僧见过皇太子。”
“你是崇福寺那个?”
“受大皇帝恩惠,才有机会在崇福寺弘扬佛法。”
“你……你什么时候……”太子斟酌了下语句,年轻的尊贵喇嘛大多是转世的,所以他问的是,“敢问大师何时转世?”
“转世?不敢,小僧生于康熙十九年,二十四年归于我佛。”
太子听完就傻在了那里,他想逃,可是魏珠请他进屋说皇帝召见他。
他眼睁睁看着这个和尚远走,才失魂落魄地往屋内走去。
远处胤禛见到这一幕,勾起了一个快意的笑容。胤祚走进看见他这抹笑不屑地说:“四哥还真不是一般无聊,拿我这张脸去吓他。”
胤禛抹了抹他的光脑门说:“我就是让他回忆回忆过去,又没干什么。”
胤祚打开胤禛的手气呼呼地说:“你怎么老摸我的脑袋,有什么好摸的?”
“嗯……挺光滑的,手感不错。”
“四哥,你和他虚伪以蛇这么多年,这次可不只能吓他两下,后面的事怎么说?”胤祚捡要紧的先问。
“唉。”胤禛一声叹息,“皇阿玛对现在只觉得索家狼子野心,可太子到底有没有掺和在内,他不敢确认。”
“不敢确认?”胤祚耸耸肩,“是根本不愿意信吧?说来也是吓人,万人宠爱的太子要杀亲爹喽。”
胤禛搂着他肩问:“你怎么回来以后对皇阿玛就没个好话?”
胤禛赶了三天路到山东接驾,在泰山脚下见到了失而复得的弟弟,当时又是震惊又是惊喜,他自问盈盈死后压住了往年喜怒无常的性子,可见到胤祚仍是嚎哭得不能自已。
直到胤祚顶着个光头翻了个白眼说:“四哥,您能先和我说两句话再哭不?”
没良心啊没良心啊!胤禛愤愤不平,可不久以后发现胤祚对他的态度算是非常“有礼”了。
他这老弟对着皇阿玛那叫一个不卑不亢,摆出一副出家人不打妄语,我真是个出家人,大皇帝您别自我感动,我给您讲会儿经您静静心吧。
皇阿玛大约也是爱受虐,每天非要招他听一会儿“经”,一边眼泪汪汪地想认,一边听胤祚肃着脸给他灌输“大皇帝心中有孽障,大皇帝要去孽障”。
可胤禛和胤祚相认几天后就看出来了,胤祚就是心中有气所以死活不认阿玛,非要拿和尚头气他。
“我这是保命,我一和尚叫他阿玛合适吗?”胤祚笑了声,又问四哥,“那个十四弟真的那么像我?”
第223章 第 223 章
胤禛哼了一声, “脸有七八分吧, 不过他就是个皮猴子,真不如你小时候可爱懂事。”
“我什么时候见见去。额娘老是不让我见。”
胤禛一巴掌扇在他脑门上,“你不是要做和尚吗?你这么去见谁都知道了, 你想吓死皇阿玛的宝贝龙年阿哥是不是?”
胤祚砸吧砸吧嘴感叹了一句:“龙年阿哥, 啧啧啧,咱这弟弟真不一般啊。诶, 四哥,皇阿玛是不是特宠他?上天的那种?”
“是啊。”胤禛翻了个白眼,“托你的福,皇阿玛爱他跟爱眼珠子一样, 这死小子上回在马场和皇阿玛顶嘴,皇阿玛气了个半死罚他打手心。结果半天以后竟然抱着他亲自给他上药, 还硬憋出一句夸:咱们胤祯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
“哈哈哈哈。”胤祚发出一连串爆笑。
胤禛见他笑得放肆赶紧拉了他的僧袍说:“你一和尚, 别在园子里笑得这么打眼。”
“行了行了, 我才不想真的当和尚呢。”
胤禛斜眼瞧他说:“那你在皇阿玛跟前装什么装?还不赶紧给老爷子一个台阶下, 你也让老爷子好好抱着你哭一场。”
“我不要。”胤祚气鼓鼓地说, “额娘吃那么多苦都因为他,我有个妹妹见都没能见面也因为他。哦, 还有他那个好儿子。他不是宝贝那个儿子吗?让他宝贝着去好了,我当和尚就行。”
胤祚话音落下, 胤禛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
是啊, 皇阿玛将太子放在心尖上疼, 就是如今也怕是只觉得是索家牵连太子, 还在为如何处置索家不伤了太子而烦心。
“四哥,你说太子当年真的如明珠他们猜的那样想谋反吗?他图什么呀?皇阿玛这么喜欢他,监国都这么放心他。”
胤禛一叹,“我不知道,皇阿玛对他这么好,我也不敢信他要皇阿玛的性命。”
胤祚一拍脑袋,说道:“你看,咱们都不敢信,皇阿玛肯定更难相信了,我得回头去把这个道理告诉额娘,让她别逼老头子太紧了,逼急了适得其反。”
胤禛点了点头,额娘自从不装病以后和皇阿玛关系急转直下,大有一副:你不处置太子,我便不准备笑了的架势。
“额娘比我们还通透,她如今在皇阿玛面前也只抓着太子大误,从来没说过谋反的事。”胤禛仔细想想后又说,“其实明珠他们也懂这个道理,到如今也只抓着太子能力不够、索家品行不好来打,其他的事只让皇阿玛自己去疑,而不会直接去说。”
“明珠,老狐狸。”胤祚如此下了判断。
胤禛感叹道:“老狐狸有老狐狸的好处,要是没有明珠这个老狐狸掌舵,就阿灵阿、揆叙、鄂伦岱这几个早就撕破脸了,哪有这步步为营、步步蚕食的局面。”
胤祚深以为然,他无奈地说:“皇阿玛坐在上面久了,就是再圣明也有天子脾气。我在五台山还见不得下面的小喇嘛说我佛经解的不对呢,更不要说皇阿玛了,谁敢指着他鼻子说他昏聩挑了个畜生当太子?”
“太子就是皇阿玛的一条胳膊。”胤禛拍了拍胤祚的肩膀,被胤祚嫌弃地打开,“现在咱们要做的是逼他自己发现一条胳膊已经毒入膏肓,必须断臂求生。”
“砍这条胳膊的必须是皇阿玛自己?”
胤禛点头,“咱们都不要做那把刀,谁做那把刀,谁以后就是皇阿玛心头的刺。这个道理明珠懂,我们也要懂。”
“嗨,四哥,咱们也别怕了,后头都是大阿哥他们的戏,咱们看着唱适时敲个锣就是了。”
胤禛转过身看着胤祚倒笑了,“咱们凭什么就听戏看戏了?”
“啊?可是额娘她……”
“额娘归额娘,我归我。”胤禛上下打量了胤祚一眼霸道地说,“你也归我。”
胤祚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
“四哥,贫僧可是出家之人。”
胤禛嫌弃地眼神射了过来。
“你一个酒肉和尚竟然有脸说自己是出家之人。”
胤祚双手合一一本正经地念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胤禛瞪了他一眼,刚想训他几句,突然小腿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他一低头见是黄小仙的尾巴,就这一分神的功夫胤祚已经甩着一身的僧袍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他也不管身后胤禛的脸臭成啥样,熟门熟路地快步在这畅春园的回廊里行走。
黄小仙上了年纪懒得自己走,在他脚边喵呜叫了几声,胤祚弯下腰把它抱在怀里。
一人一猫溜达到一所院落前,这是五公主在畅春园的住处,皇帝已经下旨为五公主选婿舜安颜九月完婚。内务府的人,佟家的人,这些日子里来来往往的,最近这里大约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胤祚进门的时候和佟家来请安的人打了个照面,天色昏暗,他们没能瞧清胤祚的脸只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喇嘛仿若入无人之境一般走进皇家公主的闺阁。
这群佟家人各个是心惊肉跳。佟家的嫡长孙被选为皇太后和皇帝最宠爱的五公主的额驸,这本来是件天大的喜事,可京中最近一直在传,说五公主和一个大喇嘛来往过密,经常招大喇嘛到她的住处讲经,甚至还留他过夜。
佟家的人自然是不敢去向皇帝求证是不是,只能心里祈祷着这都是误会是流言。可如今他们是亲眼目睹了流言,眼瞅着一定绿帽要罩到他们佟家身上了,佟府的几位福晋只能叹着气赶紧回家同自家老爷商量怎么办。
胤祚一踏进门,黄小仙就迫不及待地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跃上宝儿的膝盖。
胤祚臭着一张脸瞪着它那对闪着无辜光芒的琥珀色大眼睛轻轻骂了一句:“见色忘友!”
“小仙别理他,他这是嫉妒。”
宝儿把黄小仙搂怀里揉着它的下巴,黄小仙眯着眼舒服得都要在她怀里打滚了。
“我嫉妒?你的额驸才是该嫉妒的人吧。”胤祚大大咧咧一甩僧袍在宝儿对面盘腿而坐。
宝儿冰冷地一笑,这个时候的她看上去和蓁蓁简直一模一样。
“让他嫉妒吧,让他恨吧,也让他们佟家人尝尝我心里的滋味。”
胤祚眉头一拧,越过炕桌轻轻握住妹妹的手。
“宝儿,在杭州的时候咱们不是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