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又有人来报:“贵主子来了。”
贵妃的脸色还是一惯的那样苍白,她近日中暑宫中人尽皆知,这时候进来也全靠嬷嬷宫女扶着。
蓁蓁、惠嫔和荣嫔均朝她行礼,贵妃示意她们起身,她由两个宫女搀扶着坐了上座,待坐定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嫔一脸的委屈刚要张口惠嫔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抢先把来龙去脉都说了。
贵妃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算了,荣嫔要看顾三阿哥也不容易,先叫院判看吧。”
荣嫔面上委委屈屈地说:“贵主子说的是。”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纳兰玦卿你以为搬了贵妃来便能压着我么?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这位贵主子是多贤良么?
惠嫔心下大失所望,蓁蓁悄悄握了我惠嫔的手,惠嫔藏住心思坐在贵妃下手不咸不淡地说:“贵主子说的是,那就先看吧。”
医正进屋后迅速开了催产药,蓁蓁见新的稳婆和太医都进了屋子,心中也安生不少。她想总算她们都赶回来了苏常在还算能有救。
再过了半个时辰,屋中突然传出一声惨叫,分不清是婆子们的还是苏常在的。蓁蓁刷地一下站起来叫道:“怎么回事?”
“德嫔,你也是生产过的,不要慌张失了分寸。”贵妃扶着桌子擦着嘱咐她,并让自己身边的刘嬷嬷进屋去瞧。
一声惨叫后屋中又安静了下来,屋里人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有荣嫔一脸的镇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在她的盘算中,看着她蓁蓁不知怎么心中真地不安起来,于是说:“贵主子,我心里慌,屋里又热,我出去站站。”
贵妃点了点头,蓁蓁一走到屋外立刻把张玉柱叫到跟前:“你速速去巩华城,把这事告诉你师傅,就说是我说的苏常在出事了,请皇上快些回宫。”
张玉柱惊诧说:“主子,咱们会不会多事了?如果苏常在母子均安……”
蓁蓁摇头:“快去,这责我担得起,如果母子均安皇上也不会怪我。”
张玉柱不敢不听蓁蓁的,他走后蓁蓁一直站在院中,钟粹宫的后院没有半棵树木遮挡,而七月的京城骄阳似火晒得她浑身燥热。苏常在在屋内的叫声一阵比一阵高,一个时辰后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接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了钟粹宫。
生了,终于生了!
蓁蓁心里一喜刚要折回去,惠嫔打了帘子出来找她,她的脸色比死水还要难看,蓁蓁心里一沉害怕地问:“怎么样了?真的出事了?是孩子还是苏常在?”
惠嫔捂着嘴拉过她悄声说:“孩子生不下来,婆子们硬拉出来的时候把小腿弄伤了……”
“天啊……”
屋里传来荣嫔的哭声,蓁蓁气愤地就要冲进去和她理论:“她还有脸哭,一定是她做的,肯定是她下的手,弄成这样不就是她的错!”
“回来,这事等皇上回来再理论。”惠嫔冷静地说,“荣嫔慢待苏常在,那之前贵妃呢?太医院给苏常在的脉案她不都看过?”
蓁蓁冷笑着道:“张玉柱已经去巩华城了,我们杀她们个措手不及。”
惠嫔不意想蓁蓁做在了前面,惊喜点头。
她们一同进屋平静地看着贵妃安慰荣嫔,半日后,顾问行先黑着脸进屋通传:“万岁爷在钟粹宫正殿等各位主子,并请抱七阿哥过去。”
荣嫔先是一呆,然后慌忙说:“顾问行?皇上怎么回来了?”
顾问行不看她,只打开门说:“各位主子,请吧。”
第77章 第 77 章
贵妃、荣嫔、惠嫔和蓁蓁四人跟着顾问行穿过漆黑的院子往正殿走,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 个人都怀揣着个人的心思。
到了正殿前, 顾问行挑开帘子对众人说:“皇上就在里头等着, 各位主子请吧。”
贵妃缓缓叹了口气, 打头第一个走了进去。荣嫔脸色也有发僵,可到了这份上她也只有进不能退了,她一咬牙也跨过门槛进屋去了。蓁蓁同惠嫔互看了一眼, 蓁蓁朝她一点头, 事已至此,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为苏常在母子争一争。
两人进到殿里,只见贵妃惨白着一张脸便要向皇帝跪下。
“都是臣妾的不是,疏于照顾苏常在了才出得这样大的事。”
皇帝脸上布满了风尘,他一路赶回来刚进宫就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现在胸中是一团熊熊燃烧的怒气, 可佟佳氏显见的是强撑着身子,已然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了。皇帝这怒火到冲她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皇帝忍了忍说:“你先起来, 小阿哥呢?”
蓁蓁和惠嫔扶佟佳氏起身, 顾问行领了太医和产婆从外头进来, 产婆的手里抱了个襁褓,正是才出生的苏常在之子。皇帝让产婆把孩子抱近些,他掀开襁褓一看, 心里是一咯噔, 痛得无以复加。
小阿哥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 右小腿上已经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布, 有几滴鲜血看着是太医忙中出错的时候不小心擦上的,在白色的布上显得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皇帝问太医:“小阿哥的腿可还有救?”
太医一脸凝重地说:“已经变形了,臣勉强接是接上了,只是……”
皇帝大怒,一掌重重地拍向桌子,指着那产婆骂道:“毒妇!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下如此重手残害皇子的!”
产婆抱着小阿哥害怕地跪在了地上,角落里荣嫔的身影微微晃了晃。
那产婆哭天嚎地了起来。“皇上,奴才冤枉啊,苏常在是难产,当时只有这个法子才可以保她母子二人的性命了啊,否则……否则现在定是一尸两命了。”
太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在旁说:“皇上,幸得小阿哥如今身子还未长成,将来若是保养得当又勤加锻炼,要行走怕不是难事。”
行走……皇帝心中一痛。
他心中期望阿哥们都能是日后马上驰骋的英雄,只有这个孩子这辈子就只能做到勉强行走了嘛……
惠嫔看了眼蓁蓁,突然走出一步跪下道:“皇上,臣妾要代苏常在母子诉荣嫔看护失当之罪。”
还未等皇帝发话,荣嫔哭喊着也扑到了皇帝跟前。
“皇上,臣妾冤枉啊……”
皇帝怒气冲冲地对荣嫔说:“你冤枉,你冤枉什么?你是钟粹宫的主位,苏常在在你的宫里本不就该你照看么?你若真无差错,今儿苏常在派人去找惠嫔干什么?”
荣嫔一听委屈得眼泪扑朔而下。
“皇上,臣妾虽是一宫之主,可管的不过也是些奴才,臣妾又不是苏常在的主子。苏常在的性子皇上不是比臣妾还清楚么,她素来就是个闷葫芦有什么事都放心里什么都不说的。自打她怀孕后,臣妾对她是嘘寒问暖,把自己身边两个最得力的丫头大高小高都派去照顾她了,还时时问她缺什么少什么想要什么,她是从来一个字都不说的,臣妾最后怕她身子重行走不方便,连每日的请安都免了。这些钟粹宫上下的奴才们都是可以作证的。”
蓁蓁听得在旁暗暗冷笑。大高小高哪里是荣嫔派去伺候苏常在,分明就是她派去监视苏常在的。苏常在寄人篱下身边又都是荣嫔的人,她能提什么要求,能张口要什么?即便是她要来了,这东西是荣嫔手里手里出去的,她又敢吃么?
蓁蓁想到这道:“荣嫔姐姐这话说的有趣,姐姐既然这样对苏常在照顾的无微不至,苏常在身边伺候的人怎么如此少得可怜?”
荣嫔素来是口舌犀利之人,当年在仁孝皇后还活着的时候是连嫡后中宫都敢顶撞的人,又怎么会怕蓁蓁。她装模作样哎哎地说:“臣妾想着苏常在要生了也是去内务府要过人了,但大阿哥、三阿哥近日都将挪回宫中,内务府一时未找齐全人手。我想着苏常在还有几日才生,不妨先让我身边的两个嬷嬷照看她一下,谁想胤祉这两日身上不舒服,我便让那两个嬷嬷去照顾胤祉去了,谁想得到苏常在突然就生了呢。”
蓁蓁冷笑一声道:“荣嫔姐姐若真如此真心真意地照顾苏常在,那为何苏常在半夜发动,我和惠姐姐来时您还未起身?”
荣嫔一挑眉:“我也实在熬了一夜,到了黎明时分才将将歇了一会儿。”
“都熬了一夜了,荣姐姐为何不去让太监去传话叫值守太医或去瀛台尽早传话?荣嫔姐姐是非要拖着苏常在母子吗?”蓁蓁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一句句质问她。
惠嫔惊讶于蓁蓁的愤怒,很想拦她一下,于是插话道:“荣姐姐,如今皇上在,你不妨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清楚,也免得你说我们冤枉了你。”
“荣嫔,朕在等你的实话。”
荣嫔听得皇帝如此说时身子微微一晃,她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若在此时软了便是坐实虐待苏常在了。荣嫔把心一横,咬死了说:“她从来就是个闷葫芦,怀了身子后又思虑重,臣妾自问不是好脾气的人苏常在对臣妾心有畏惧也不奇怪,臣妾不知道苏常在什么时候与惠嫔交好,大约是惠嫔素来在宫里人心里都是善人模样,所以她才去找惠嫔帮忙。这都是苏常在误会臣妾,臣妾真的没有坏心,也绝对不敢谋害她啊!”
荣嫔说着说着是潸然泪下:“臣妾孩子夭折的多,哪里会舍得害人家的孩子,胤祉还生着病呢,臣妾哪有心思去害她。”
蓁蓁喝道:“你最好没有这个心思,你要有,看看会不会报应到三阿哥身上!”
“蓁蓁!”皇帝叫了她一声,“德嫔,好好说话吧。”
蓁蓁冲皇帝跪下道:“皇上,您素来慧眼识人又洞悉人心,对苏常在的性子应当是比臣妾更了解,苏常在是个性腼腆,可她真是那般不知分寸的人吗?还是说有谁日日监视苏常在的一举一动,让她每日惴惴不安处在惶恐之中,逼着她在生产的时候往鬼门关迫不得已去找他人帮忙?又是谁在苏常在千钧一发的时候迟迟不叫太医进宫,妇人生产命悬一线为何三四个时辰都不通知他人知晓,就算半夜开宫门有违宫规,但皇嗣性命大过天,到底是宫规重要还是两条活生生的性命重要?”
蓁蓁字字诛心,句句发自肺腑,皇帝是如何聪慧的人,一想便想到了关键,看着荣嫔的眼神霎时是冷若冰霜。
荣嫔心里一颤,她把心一横,突然哭喊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没有苛待苏常在,绝没有害她,皇上若是不信,臣妾愿一死已证清白!”
荣嫔突然站了起来就往那桌角去撞,蓁蓁和惠嫔都没想到她会如此,皇帝也没想到,一时都愣住了,只有贵妃佟佳氏极快地回过神,挪动身体挡在了荣嫔身前,荣嫔整个身子都撞到了佟佳氏,佟佳氏又撞到了身后的花架子,两人连同花架子都倒在了地上,屋子里一阵大乱。
“贵妃!”
皇帝忙起身去扶佟佳氏,佟佳氏不知被她撞哪了,捂着胸口突然猛地咳嗽不止。
“皇上……”
佟佳氏靠在皇帝怀中,眼角趟下一行眼泪。
“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无能不能担负起执掌后宫的重担,臣妾到底比不上皇后姐姐……”
佟佳氏是皇帝的表妹,因着这特殊的关系对她皇帝总有一份特殊的感情在里头,就算再对她有什么不满,皇帝这会儿也只能原谅她的过失。
“别说话了,朕送你回去让太医给你看看。”
皇帝扭头去看荣嫔,她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看着已然是昏厥过去了。
一场闹剧,实在是一场闹剧。
皇帝心里一阵厌恶,他搀扶起佟佳氏对惠嫔和蓁蓁说:“德嫔和朕送贵妃回去,惠嫔你好好照顾苏常在和小阿哥。至于马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