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发现这话听着有多暧昧。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对嫂子绝无半点邪念,我敢发誓!只是看你俩感情好,挺羡慕就是。”他赶紧为自己辩解。
不用想他都知道自己一定是触怒了云琛。
云琛冷冷看了他一眼,“我丑话说在前头,那是我的人,即便是亲弟弟,我也不会拱手让人。”
蒋妙双是他认定的人,谁来争抢,他都不能忍。
罗轩都快哭了,“所以大哥,我错了行吗?我真不是怀着特别心思说着那话,你可要相信我!”
他险些都要跪下求情,也不知道说尽了多少好话,过了好半晌,才终于等来云琛一句:“我信你。”
罗轩感激涕零,心里却暗自腹诽他要是真信也不会让自己求这么久,肯定是心里有了疙瘩。
他抽了抽自己嘴巴,朋友妻不可戏,手足妻,更不可戏!他谨记在心!
随后又在云琛面前发起毒誓,说了一通好话,云琛那满身的杀气方才消退,罗轩成功地挽回了自己的手足之情。
他擦了擦额上莫须有的冷汗,唏嘘不已。
***
城内。
买到做衣裳的布料后,蒋妙双在街上逛了会儿,因着年节将至,街上很是热闹,出来采买的妇人和小姑娘都不少,她倒不是最显眼的那个,帷帽戴得牢实,看不见面容,乍看之下跟那群小姑娘们也没什么两样。
为了搭配衣裳颜色,胭脂的色泽就得往嫩橘色方面挑选,珊瑚红之类的反倒不搭。
蒋妙双到铺子里试色,原以为她想要的颜色可能不好找,没料到她运气倒是不错,胭脂铺子只逛了一家,就找到合适的。
她不太懂得如何使用,请教店里的一位娘子,也因此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些,还在离开前瞧见铺子里居然有镜子。
“这个怎么卖?”她撩开帷帽,透过那个缝隙仔细看了看这镜子,越看越惊喜不已。
来这里使用的都是铜镜,这种西洋镜倒是少见,虽然相比现代的镜子成像还不是太清晰,但跟铜镜比起来已是好上许多。
“姑娘,这是东家私人之物,只是看着新奇摆在店里几天,不卖的。”
这西洋对象很是罕见,他们也只得了这么一个,花大价钱买来不就是为了让他们东家当作寿礼去尽尽孝道?
只可惜弄巧成拙,这镜子照出的样子太清晰,是个女子都不乐意使用,这脸上有几条纹路,几块斑点,这么一照无所遁形,只一天就退了回来,幸亏此物新奇,放在店里反倒吸引更多的顾客上门,当作揽客之物,倒也不亏。
“这样啊……”
蒋妙双起初只是看着怀念脱口问了一句,其实也不是真想要,在这里这么少见的玩意儿,要价肯定不菲,她可没有那么多钱可以带出来砸着玩。
“就让这姑娘带走吧。”
云珏自外头走来,店内的掌柜见到他忙喊了声:“二爷。”
蒋妙双已经将帷帽掩得严实,透过薄纱看出去,她只瞧见个轮廓,看不清来人模样。
“不用了,只是问问,既是贵店贵重之物,小女子不好夺爱。”
蒋妙双行了礼就要离开,还怕自己走不了,怎知她倒是没被拦下,顺利上了马车。
不认识的人莫名其妙就想送东西给自己,事出反常必有妖,哪怕不用钱,她也不敢要啊!
首饰还没买,也只得作罢,用原先带来的凑合着用吧,她想早点回去,总感觉内心慌慌的,很不安。
“回去吧,今日不逛了。”
蒋妙双吩咐了一声,可马车不但不动,霓画下车查看,没多久,手上抱了个盒子进来。
“小姐,他们送了这个过来,还说什么‘我们东家说,他的东西,就是姑娘的东西’。”霓画顶着一张纠结的脸打开盒子,里头放着的俨然是方才胭脂店铺里的镜子。
蒋妙双:“……”
这是硬要送人啊?
她无语,这个烫手山芋她可没想带回去,招手让霓画过来,让她照自己说的去办。
***
“追丢了?”云珏很是意外,“你是说你们追丢一个姑娘?”
黑衣男人惭愧地抬不起头,“那里停了两辆马车,到了半途分的道,属下追的是拿着盒子的那方,可上头的人家绕了一圈,竟是绕回了铺子里,把镜子给还了回来,而马车上,根本没有那姑娘的影子!”
他以为云珏这回定会发怒,岂料他却轻笑出声。
“殿下?”
云珏摆了摆手,“咱们被她摆了一道。”
那双丹凤眼满是兴味。
一个女子竟能警醒自此,他是越发好奇她的身分了。
“去寻另一辆马车。”
云珏嘴角一勾,哪怕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把人找出来。
不管是太子,还是她。
***
炮竹声在黑夜里响起。
分明是家家户户都在歇息的时候,夜里却灯火通明,四处一片欢声笑语。
又是新的一年。
云琛和罗轩一起守岁,罗神医睡不着,看着他俩下棋凑热闹。
相比外头的喧闹,他们这儿反倒清静许多,哪怕不是正式的家里,云琛也给下人们加了月钱,置办了一套新衣裳,虽然冷清,可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大哥,你身子可还撑得住?”
下完了一盘棋,罗轩自然又输得一败涂地,他也不是特别在意胜负,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心里还是晓得的,赢得了云琛才奇怪。
比起这个,罗轩倒是更关心云琛的身体状况。
这几日开始用针灸,虽不比面部排毒那时来得艰辛,可对于医者与病患来说都是挺累人的。
罗轩刚才就偷偷打了呵欠,脑子都快不好使,下完这盘棋便不肯再下。
“累了就去睡吧。”
对于这种年节,云琛并不是很看重。
这四年来,每一个新年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独自过的。
哪怕与家人同在京城,隔了道宫墙,还不是各过各的?
云琛看着又打了一个呵欠的罗轩,露出无奈的笑容。
起码今年,终于有个亲人能陪自己过年。
“是说嫂子这几日都在忙什么?怎么大过年的也不跟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呢?”
云琛听了,笑容一顿。
自打那日过后,他便不曾见过蒋妙双。
这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人也住在同个院子里,就这几步路的距离,蒋妙双却没来见他。
他脸色越来越沉,完全收起笑意。
如果那样的意外她都接受不了,是不是代表,他连一丝机会也无?
罗轩搓了搓手臂,“你们有没有觉得突然变冷了?”
罗神医眼神闪了闪,不发一语。
这时,窗外一个人影袅袅走过,罗轩第一个看见,指着窗子喊道:“是嫂子!嫂子过来了!”
云琛一愣,抬眼看去,蒋妙双身着一袭水色的长裙,长长的裙摆,行走间如流水般摇曳,她脸上抹着淡淡的脂粉,并不浓艳,反倒将脸蛋上的优点都凸显了出来。
她肤色白,嫩橘色的胭脂施在脸上,双颊宛若染上了夕阳般的霞彩,难得做这般打扮,蒋妙双自己可能也有几分紧张,轻轻咬住下唇,半垂着眼,慢慢往云琛的方向走去。
多日未见,加上蒋妙双又是这般盛装打扮,自她一进门开始,云琛的目光便没有挪开过。
蒋妙双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神别看向罗神医,心道这都快走到云琛面前了,罗神医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才刚这么想,垂头看路的蒋妙双发现自己的视线内多了一只空酒瓶,她来不及作出反应脚就已经踩了上去,身体踉跄了一下,还没站好,突然有人往她的后背一推,她瞪大双眼,身上穿着繁复的衣裙漂亮归漂亮,此刻却全成了累赘,直直往前跌去。
鹿鸣被罗神医使唤着拿酒去了,蒋妙双跌倒的方向,只有云琛一人。
她心知被坑,双手扬起,企图撑在地上减轻自己落地时的冲击感。
只是,她没跌在地上,而是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中。
那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药味,蒋妙双原先伸出的双手改为抓住那人的双臂支撑自己,然后惊魂未定地仰起头,与抱着她的云琛四目相对。
视角与往常不同。
以往云琛都是以坐着的姿态,蒋妙双同他对视时是由上而下,可这回,蒋妙双却是仰着头看他。
她这才发现,云琛长得比她所想的还要高,而她的身高只堪堪到他的胸口。
屋内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起初,是对蒋妙双的装扮惊艳;后来,是看见她跌倒时的惊吓;最后,是云琛终于站起,接住她的惊喜。
新年的第一天,三个大惊在短短的时间内一次发生,包括两个当事者,谁都没有回过神来。
“哐”的一声,鹿鸣捧在怀里的酒瓶坠落,碎片飞散,酒水洒了满地。
他惊呼一声:“大少爷!”
鹿鸣快步走到云琛面前,瞎走的情况下还能避开地上的碎片,完全没有被伤到,也不知该说他是运气好还是别的什么的,可此时没有人注意这个。
“大少爷!您站起来了!”鹿鸣激动得大叫,眼眶一热,边抹着眼泪边喊着:“我们大少爷站起来了!”
云琛为了这一天有多努力,他全都看在眼里。
一直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哥!成功了!”蒋妙双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她高兴不已,眼里仿佛承载着星光,闪闪发亮。
比书里的进度还要早,云琛这次定能完全恢复,不会走上黑化的道路!
他自己也不敢置信,抱着蒋妙双的手微微使力,很想将她拥入怀里,可毕竟有四年的时间不曾站立过,确认蒋妙双站稳了,他才放开手,自己像脱了力般,双腿一软,一直关注着他的罗轩和鹿鸣双双上前扶住他,让他坐回轮椅上。
“你的腿脚还没有办法承受身体的重量,今日便歇着,明日再继续练习吧。”罗神医笑着说道。
说实话,云琛站的这一会儿也超乎了他的想象,又稳又久,突破了这第一关,再来便没那么棘手了。
“师父说得是,大哥,你可千万别勉强自己,过犹不及!”
罗轩激动的心情到现在都还没平复,云琛站起来的那一刹那,他鼻头一酸,若非死死忍住,肯定也会像鹿鸣一样,哭得不能自已。
罗轩很是感慨,他是看见罗神医故意推了蒋妙双,当时吓得瞌睡虫都跑了,想着师父怎么好端端地要害起人来?结果原来是要将人推向云琛。
盛装打扮的蒋妙双是为了松懈他的戒心,让人为的意外水到渠成,引起云琛自发性地去护住蒋妙双。
不单从用针和药材上针对病人的病情进行诊治,还能设计旁的事让人的一举一动也能起到医治的作用,罗轩觉得,他怕是用上一辈子,都赶不上罗神医的十分之一。
“师父不愧是师父。”罗轩发自内心感叹。
罗神医瞥了他一眼,“你小子不用拍马屁,刚刚还以为老头子我要害人,眼睛瞪得老大,别以为我没看见!”
罗轩自知理亏,摸了摸头,屁颠屁颠地追上去安抚罗神医。
蒋妙双看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被推的当下她也是认为罗神医想害她,接连几次,分明都是为他们好的事情,可他们却一再误会他。
别说他们这些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连自小被他带大的罗轩也会对他产生误解,她要是罗神医,心里还不得憋屈死?
“我们欠神医太多了……”蒋妙双闷闷地说了这句。
她在忏悔,往后不只不能以貌取人,每件事若非盖棺论定,也不能轻易地去评价别人。
哪怕在心里想想也是,即便没说出口,可不经意的时候仍会表现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这万一对方压根儿是为你好,被他知道了自己心里是怎么看他的,还不得伤透心?
发觉蒋妙双心情低落,云琛拉住她的手,安抚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下次别再只身犯险,伤了可要怎么办?”
虽是为了他的腿,可蒋妙双那一摔要真摔伤了,他都不晓得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能够再次站起来的确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可若这愿望要用蒋妙双来换,他宁可瘸一辈子。
“我也没想到会是用这种方式呀。”蒋妙双嘟嚷道。
想想也就明白罗神医为何隐下后半段,这要她知道罗神医是想推她,心里有所防范,肯定没法摔得这么猝不及防。
“不过应该这是最后一次了,哥哥的腿,肯定能好的。”
蒋妙双笑笑,动了动手,很想若无其事地将手抽回,可云琛察觉了她的意图,收紧了手上的力道,让她挣脱不了,也不至于受伤的程度。
“哥?”蒋妙双硬着头皮问道:“你为什么要抓住我的手啊?那个……我们都大了,男女授受不亲的。”
两人的视线对上,不约而同想到那日因没站稳酿成的意外,蒋妙双尴尬挪开眼,云琛虽也有几分不自在,却强迫自己看着蒋妙双。
少女偏着头,露出细白的颈项,几缕发丝散落在肩头,乌丝与白颈成了最强烈的对比色,云琛眸色一深,往上看去,蒋妙双轻咬着下唇,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动,看似在压抑自己的害怕。
“你……怕我吗?”云琛哑声问。
蒋妙双在心里疯狂点头,超级怕,所以快放开我吧!
“我、我们毕竟是兄妹,要是太亲近了,容易被人说闲话的。”她看了眼被云琛抓住的手,手不敢动,那就用眼神示意吧。
以为这样云琛就会松手,岂料他却问:“若是我们,不是兄妹呢?”
蒋妙双瞪圆了眼,他想做什么?这就要坦白了吗?
“哥,你在说什么傻话呢?还有我的手……你还抓着呢,这样不好的……”
幸亏鹿鸣不在,否则这回蒋妙双怕是说烂了嘴也解释不清。
既然暗指没办法,那就明说吧,以为这次云琛就能放手,岂料他却抓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