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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采菊拿了食盒,来到了木樨阁。
院里扫地的下人偷觑了几眼,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府上的大小姐二小姐都尽往他们木樨阁跑?
不过比起之前和云琛处得恶劣的蒋妙双比起来,这回蒋妙如派自己的丫鬟来献殷勤,似乎吃惊的程度就少了些许。
他们英国公府的大小姐待人最是和气,从没见她跟谁红过脸,哪怕丫鬟办事出了差错,她也不会动用刑罚,府上每个下人都削破了脑袋,想被分到大小姐院里。
对于这外头接回来的外室子,蒋妙如从不曾多发表过什么意见,远远见了也会行礼致意,就是从未开□□谈。
面对蒋妙如突如其来的示好,云琛连头也不抬,继续翻着手上的书。
“大少爷,采菊姊姊在外头候着呢。”
云琛:“她爱站多久,就站多久,不碍事。”
真当他这里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吗?
蒋妙双咬了口手中的糕点,含糊不清地道:“哥哥没事就喜欢晾着人。”
她之前也被晾过的,这回瞧见采菊也被同等对待,心下稍宽。
云琛抬头望了她一眼,补充道:“你那时待的可是耳房。”
屋内跟屋外,能比吗?
蒋妙双眼睛一亮,将剩一半的糕点丢紧嘴里,咽下后奔到云琛面前,满怀欣喜地说道:“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云琛:“……”
这到底是怎样才能理解成这回事的?
不过蒋妙双倒是说对了一点,他的确对她是放了水。
不管蒋妙双打的是什么主意,那时坐在轮椅上装晕的他是明确感到蒋妙双是真心想阻止意外发生的,否则也不会马上就跃入水里来救他,明明力气又不大,却不曾放弃过他,甚至……
云琛猛地阖上书本,屋内其他人都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气急败坏起来。
总之,看在蒋妙双曾救了她的份上,他对她稍微好那么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为了恩情罢了!
没错!
“把采菊叫进来。”
对蒋妙双这种直接的性子,他倒是从不曾把她当对手看待,就是厌烦那种表面上装得无害,实际心里却黑得跟什么似的女人,既然她想玩,那好,他就奉陪到底。
采菊在快晕倒的前一刻终于被带进屋里,她面上撑着笑,实则正紧咬着牙关,深怕自己一开口就怒骂出声,坏了大小姐的好事。
现在的大少爷不同往日,已经得到孙氏的默认,在府里的地位可就不是能让他们视若无睹的存在。
从日头正盛的屋外走进室内,采菊眼前一黑,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的变化后,瞧见座上的云琛,行了个礼。
“大少爷。”
云琛“嗯”了一声,采菊开口正想说下去,云琛却抬手制止了她。
“这屋里的主子可不止我一个。”
吃糕点吃得正欢的蒋妙双险些被呛住,赶紧喝了口水,对上采菊的目光,她尴尬笑笑。
为什么每次她坐在一旁都能中枪啊?
她只想安稳地看戏不成吗?
采菊只得对着蒋妙双又行了一礼,唤道:“二小姐。”
“快起、快起,采菊姐姐客气了。”
这人可是蒋妙如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在蒋妙双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抗衡之前,还是得虚以委蛇,免得给自己树立更多的敌人。
采菊心里羞愤,等云琛点了点头,她才开口道出来意。
“这是大小姐亲手所制的糕点,特意带来给大少爷尝尝。”
她将食盒打开,一排排精致的点心,每一排都是不同的糕点,不说入口,光看了都是一番享受。
蒋妙双很配合地“哇”了一声,赞叹不已。
一看就是凭她的手艺绝对做不来的程度,她做个冰糖炖梨拿捏火侯已经焦头烂额,完全不似现代按个按钮就能指定大火小火,她原先对自己的厨艺多少有点信心的,穿书后,她不烧了厨房就已经很好了。
也不知道这些糕点是全都蒋妙如所做,还是只是意思意思地去看个火就权当是自己的手艺。
云琛根本也没看一眼,而是看着自己的指甲,淡淡地道:“这点心我收下了,只是你回去转告你们大小姐,她小厨房里的油若是太多了用不完,自可派人告诉我,可别再浪费了。”
采菊面色一白,可云琛却只说完这句话就让她退下,她连多问个几句的机会也没有。
云琛会这样说,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采菊对着木樨阁的方向咬了咬唇,狠狠跺了跺脚。
不行,这事她得赶紧告诉大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蒋妙双:“哥哥今天晚膳怎么吃得比平日还少呀?”
鹿鸣:“那是因为大少爷他吃了一整碗的……”
云琛:“鹿鸣!你最近表现不错,给你加点月钱吧。”
鹿鸣:“真的吗?多谢大少爷!”
蒋妙双:“所以鹿鸣你刚要说什么来着?”
鹿鸣:“啊(茫然)?小的不记得了……”
云琛很放心地继续看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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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声哥
第七声哥
采菊离开之后,蒋妙双就把食盒的盖子给盖了回去。
“怎么?不是很想吃吗?”云琛还以为蒋妙双那个嘴馋样子,肯定就直接拿起来吃了。
蒋妙双坐回去,一手托着腮,一手戳着那食盒,叹道:“想吃是想吃,但就怕有问题呀。”
谁知道那朵白莲花会不会搞什么花样呢?
云琛抬了抬眉,颇感意外。
“你可总算意识到你那个‘好’姐姐,待你是真‘好’。”云琛一句话说得阴阳怪气,实在是之前蒋妙双的表现,完全就是蒋妙如指哪她就打哪,一点自己的主意也没,还傻乎乎地将人当典范敬着。
在宫里,蒋妙如那种女人他见得多了,反倒是蒋妙双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只有被人拆吃入腹的份儿。
“哥哥是什么时候觉得她不对劲的?”蒋妙双来了精神,可见云琛对蒋妙如也是有所提防,才会对她说出这番话。
“只有你这傻子才会蠢到现在才发现。”
蒋妙如露出来的破绽还不多吗?终归是年纪尚小,哪怕控制得住脸上的表情,面对未曾预想到的状况,做出来的反应还是有迹可循。
真那么云淡风轻,手上的帕子会攥得那般紧?
蒋妙双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云琛方才对采菊说的,问道:“哥哥,你说的油,难道是池子旁边的地上洒的那些吗?”
所以地上才那般湿滑,她起初还以为许是下雨的关系,但下雨也不可能只湿了那块地,若是蒋妙如所为,那事情就说得通了。
“嗯,那油肯定是有人故意洒的,可就在刚刚,我才确定了是谁。”
没看那采菊当场就变了脸色,一个丫鬟哪来那么大的主意,这里头没有蒋妙如的手笔,他可不信。
蒋妙双十分佩服地望着云琛,“哇,哥你诈人也挺有一套的呢。”
云琛看着那闪亮亮的双眼,别开眼,冷哼了一声。
突然间蒋妙双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但是哥你那时不是昏睡着的吗?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啊?”
云琛面色一僵,所幸有面具遮挡着,蒋妙双也看不出朵花来。
他轻咳一声,总不好说自己其实是装睡,那杯据说能“安神”的茶,他可是碰都没碰过,可如果蒋妙双知道费力救了自己的事等于白忙一场,甚至还……渡气给他,云琛想到这些,脸上就带着些许狼狈。
“哥?”
“我……听鹿鸣说的。”云琛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对上了鹿鸣那傻里傻气的眼神。
蒋妙双也跟着看了过去,还懵着的鹿鸣一个激灵,挺起了小胸脯,“对,是小的告诉大少爷的!”
信誓旦旦,说得还挺像有那么一回事。
“哦……我就说嘛,哥哥要是醒着,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让人给推进水里了。”
蒋妙双笑得好不灿烂,云琛却觉得这话化作了无数的飞箭往他身上射,而他明明身中数箭却还得硬撑着笑容强作无事。
“呵呵。”
诈人有一套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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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蒋妙如横了采菊一眼,“他在套你话,你这副急急忙忙的样子,他不用多问,都能猜出罪魁祸首。”
采菊的头低得不能再低,相当羞愧,“奴婢、奴婢一时心急,担心那人手上握有什么对咱们不利的证据,要是告到了老爷那儿,肯定会责罚小姐的,所以才……”
蒋妙如淡淡看了她一眼,心里摇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接过碧竹递来的杯子,蒋妙如轻轻啜饮一口,她捏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捏得指节发白,最后仍是把它给扔了出去。
杯子在地上碎裂成好几片,碧竹的眼皮子抬也没抬,仿佛是早就预料到的反应。
“气死我了!”蒋妙如胸口起伏,碧竹伸手在她后背替她顺气,在采菊和碧竹两个丫鬟面前,她向来不会压抑自己的真性情。
“小姐别气了,何苦跟采菊一般见识?她也是为了小姐好。”
蒋妙如靠在椅背上,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否则就不是让她退下那么简单的事了。
下人都言如月居的差事是美差,看中的便是蒋妙如不随意责罚下人这点,可只有在这院里的人知道,一旦犯了错,虽然不用被打,可不是被发卖出去,就是得被分配到庄子上,连一丝悔改的机会都没可能得到,极是苛刻。
在外头的活儿又累又脏,哪有在国公府的体面?光是主子的赏赐就够他们过上好日子了,谁想离开这黄金窝?
碧竹替她捏了捏肩膀,“其实这也不干小姐的事儿,采菊那丫头心大,想着若是与大少爷一同落水便能成就好事,岂料被二小姐给横插了一脚,这事才没能成。”
蒋妙如听了一呆,意会过来碧竹的意思,随即掩嘴而笑,“你这鬼灵精,这主意极好!”
万一事发,这理由可是再好不过的,她顶多就一个御下不严的罪名,不碍什么事儿。
“可得将这事告诉大哥才行,免得让他误会我,造成兄妹间的嫌隙。”蒋妙如转身嘱咐着碧竹,“看小厨房那边有什么点心,没有就现做,做好了,我亲自带去给大哥。”
讨好人自是不能空手而去,蒋妙双那丫头这回倒是机灵,跑在他们前头去巴结他,她再不多加点劲儿,那位大哥心可不就偏到蒋妙双上身上去了吗?
蒋妙如的眼神暗了暗,从小到大,每个人看见蒋妙双的眼神总是写着惊艳二字,只要有她在,她就会是全场最瞩目的焦点,而身为姐姐的她,却只能成个陪衬。
这些年来她那般努力,学礼仪、学女红、学琴棋书画,那些人才肯将眼神分那么一点到她身上,孙氏不待见那个外室子,她也只能与她站在同一阵线,岂料孙氏居然临时倒戈,害得她像墙头草似的,如今竟得费心思在蒋世沉面前卖乖。
她们离开前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帘子无风自动,似是有人走过。
只是蒋妙如想卖乖,也得看有没有人愿意买单。
在廊下站了半刻钟的蒋妙如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大小姐,真对不住,我们少爷正在歇息,您要不再等等吧?”鹿鸣心下纳闷,怎么国公府上的小姐也抢着干丫鬟的活儿?
采菊也就罢了,昨天都赶回去了不说,今日蒋妙如却带着另外一个丫鬟过来,非要见云琛一面不可,鹿鸣都说人歇着,还硬要等,既是送东西过来的,东西留下让人传话不就好了吗?有什么话非得见到人才能讲清楚的?
鹿鸣看着蒋妙如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鹿鸣。”
蒋妙双声音从屋内传来,鹿鸣听见赶紧应了声,脚步未停,立刻就进了屋里去。
要不是院子里还有其他下人盯着,蒋妙如简直连笑都笑不出来。
凭什么她就得这样被人家在外头晾着,而蒋妙双却能呆在里面?
“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东西给鹿鸣转交就行了。”碧竹手里挽着沉重的食盒,时间久了,整只手都微微发抖。
“再等等。”蒋妙如咬牙,她就不信一个庶长子,能把嫡妹晾在外头晾多久?
***
隔日到正院请安时,碧竹端着茶水的手都还有些不稳。
她硬着头皮,出了极大的力气,才没将茶水弄翻。
孙氏看着她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的两个女儿,心下满意不已,看眼神一转,看见坐在轮椅上的云琛,她目光一顿,强撑着笑脸问道:“沉哥儿身子可好些了?”
“回母亲的话,已无甚大碍。”云琛半垂着眼眸,掩去了眼里的惊讶。
孙氏今日待他的态度好得不像话。
以往见了他不是一个眼神都不给,就是开始抹起泪来,今日请安他原先只想走个过场,倒没料到孙氏竟会同他说话。
他眼珠子一转,瞧见了一旁笑嘻嘻的蒋妙双,一张小脸上满是骄傲,只差就在脸上用笔写着“快夸夸我呀”五个字,看她那副样子,云琛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会是谁的手笔。
这人可真多事。
云琛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既然她如此有心,他不介意再帮她一把。
“就是昨儿个大小姐送点心过来,那点心太过甜腻,吃多了容易引起咳嗽,就是白白浪费了大小姐的心意。”
“那你可别多吃了,前些日子双儿弄的冰糖炖梨就挺好,止咳润肺,回去后双儿再给沉哥儿弄一份吧。”
蒋妙双挽着孙氏的手,很是委屈地说道:“我上回做的哥哥就只吃了那么一口呢,哪像娘,全给吃光了,让我再做几次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