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神叨叨——词酒
时间:2019-05-04 09:29:11

  卫二丫眼含热泪,“妈,陈国栋不差!”
  卫老太气得心口疼,拿起鞋拔子来直接抽到卫二丫的后背上,骂道:“你卫二丫是想要气死我,对不?陈国栋本人是不差,但他差就差在有那么一个妈上!如果陈国栋没有那样一个妈在你们俩中间挡着,你俩想怎么处对象都行,但他妈只要活着一天,你们俩就不成!”
  被卫二丫气得动了肝火,卫老太的好脾气都消磨殆尽了,她拿出这么多年拉扯孩子时的硬气来,直接给卫二丫下了最后通牒,“我拿你当闺女,你就别顶着一张死人脸在我面前晃悠。”
  “就是我之前同你说的条件,只要陈国栋他妈不同意,你还想同陈国栋处对象,那就滚出卫家,我养你十几二十年,就当养了一条猫猫狗狗,没有你这样一心想气死我的不孝女!”
  “给你两天时间,初三早晨同我说你的决定,如果你还念着、记挂着陈国栋,初三早晨就扫地出门,如果你不念他、不记挂他了,就赶紧收拾东西,同你大哥大嫂到部队去,我现在看着你心烦的厉害,你整天哭丧着张脸杵在我身前,我怕我本来能活八十三九十三,愣是被你给气成了短命鬼!”
  卫老太想不明白,这么好的条件摆在卫二丫面前,卫二丫怎么就拎不清了?
  那么好的一个闺女,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情,脑子就变成浆糊了?
  仔细总结一番,还是傻儿子好,脑子虽然不灵光了些,但好歹听话,不会气她。
  卫二丫抽抽搭搭地应下,出去拿冷水洗了把脸,等快天明的时候,听到门外响起拙劣的模仿布谷鸟叫的声音时,她瞅了瞅灶房,见灶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溜出了门。
  卫二丫不知道的是,她前脚才出门,卫大丫后脚就从灶房里探出一个头来。
  卫大丫看着卫二丫鬼鬼祟祟出门的样子,愣了一下,赶紧冲灶房里说,“妈,妈,妈,快出来,二丫不用你扫地出门,主动扫地出门了。”
  卫老太一脸冷然地站出来,她看了一眼门外,黑着脸同张春芽说,“今天的筷子少拿一副,没有卫二丫的。”
  张春芽顿了一下,麻利地将洗好的筷子数了出来,然后还十分贴心地把剩下的筷子藏进了碗筷柜里。
  姚翠芬与李兰子对于卫老太的敬畏越发深了,她们原先都觉得卫老太偏疼卫大丫和卫二丫,可现在一看,甭管是谁,只要惹得卫老太不痛快了,全都一样没有好下场。
  卫大丫大概是流年不顺,她出门去找陈国栋的时候,心里或多或少还揣着些许希冀,希望陈国栋能替她回答了卫老太问的那几个问题,于是两人一碰头,卫二丫就带着陈国栋往林场中的灌木丛里钻,亲热话说了几句,两人躺在草垛上,看着天上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开始畅想未来。
  对于‘畅想未来’这个环节,往常情况下,一般都是陈国栋说,卫二丫听,但这次卫二丫心里揣了事,卫老太的那些话对她或多或少都产生了影响,所以陈国栋一如既往地为她描绘未来的时候,卫二丫一个没忍住,就把卫老太问她的问题问了陈国栋。
  陈国栋说,“二丫,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如果我妈不同意,那我就代你走,她是长辈,咱不能顶撞她,但咱俩可以躲得远远的,过咱俩的日子。到时候你妈和我妈一个样,该给的孝敬,咱俩谁都不会缺,也不会偏谁倚谁。只是要委屈委屈你,逢年过节还得回来看看我妈,不过你放心,咱也就在家里待几天,离开家之后肯定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二丫,我知道你人好,这点委屈忍忍就过去了,我妈毕竟是我妈,咱多担待担待,可以不?咱回了自己的小家之后,我十倍八倍地对你好。”
  若是放在往常,听了陈国栋的这一席话后,卫二丫绝对会感动得涕泗横流,多好、多孝顺的男人啊,为了同她在一起,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可现在……
  卫二丫虽然还没有被卫老太的那些话给洗脑,但也差不多了,她语气冷静平淡地问了一句,“陈国栋,你说我们到外面去一起过好日子,可如果你妈也要跟着去呢?你让我怎么办?”
  陈国栋被卫二丫这句话惊得从自己描摹出来的美梦中清醒过来,嘴唇张了张,他看着头顶那些星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是一道送命题。
 
 
第32章 
  陈国栋一直都沉默着没有开口, 卫二丫就陪着他在草垛上躺着, 她横下了心来, 这一次纠缠, 必须从陈国栋口中要一个答案。
  北风呼啸,吹走了卫二丫所有的不理智, 她迟迟没有等到答案,一颗心都被北风给吹凉了。
  从月朗星稀等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有些人家已经开始放起了炮仗,卫二丫僵直着身子从草垛上站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睛有些肿, 她目不转睛地正视着陈国栋, 一字一句、字字真切地说, “就这样吧,陈国栋,我们结束了。”
  见卫二丫转身要走, 陈国栋不甘心地拉了卫二丫一把, “二丫,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卫二丫甩开陈国栋的手, 平静的声音中压抑着旁人难以发现的汹涌波涛,“陈国栋, 既然我们跨不过那样一个坎, 那就不要再纠缠着互相为难了。你在高中好好学, 好好考, 将来会遇到一个能让你妈中意的人,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往后我们就不要来往了,我愿意同你一起为未来奋斗,但我不愿意永远都在欢欣的日子里扎一根刺,你妈就是那根我绕不过去的刺。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不想把自己扎得鲜血淋漓,所以我怕了,我怯懦了,我后退了一步,躲开这根刺,往后过我选择的安生生活。”
  在把这些狠话说出口之前,卫二丫以为自己一定很难过,然而预想中的难过并没有出现,除了心中骤然间变得空落落之外,她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感受。
  卫二丫想,自己一定是一个冷血、冷心、冷情的人,明明那么稀罕眼前这个白白净净的人,可现在当理智占了上风的时候,她能够把感情断地这么干脆、这么毫不留手。
  陈国栋呆滞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想要挪一下脚步都不行,双手颤抖个不停,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来,“卫二丫,你现在放弃了我,就不会后悔吗?”
  原先卫老太说的那些话里,卫二丫有很多是不认可的,比如陈国栋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性子软弱怯懦,可现在听了这话,卫二丫突然认可了卫老太的那些观点。
  这个人真是不值得她放弃一切,不值得她拼着同家人反目成仇的压力去赌一个可能美好可能悲惨的将来,去赌一支喋血的玫瑰。
  不值得。
  一点都不值得。
  “陈国栋,从始至终,你就没有替我考虑过一次么?我们偷偷摸摸处对象这么多年了,你一直让我等,可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
  “我从初中等到你高中,将来你还要念大学,你是高材生,我是略微认识几个字的文盲,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想让你妈点头同意的可能越来越渺茫,你告诉我,除了你描绘出来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未来之外,还有什么能够给我一个支点,支撑我再等你三年五年?”
  卫二丫转过身来,不再背对着陈国栋问话,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凄惨,目光中有决然,也有绝望,更多的还是讽刺,“有吗?没有。”
  她眼神中的嘲讽不仅仅是针对陈国栋,更多的还是针对她自己。
  “陈国栋,你除了会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破灭的美梦套住我之外,再也给不了我别的东西。原先是我太傻,愿意自欺欺人地相信你,可现在又过了一年,我长了一岁,人变得清醒了些、急功近利了些,等不到你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头道沟,我们结束了。”
  撂下这一句话后,卫二丫大步离开,独留陈国栋一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咱再地上,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卫二丫回到家时,卫老太已经招呼着谢玉书她们把饭菜摆到桌上去了,把家里年纪小的娃儿们全都安排到炕桌上吃饭,大人们在摆地上的圆桌上吃。
  卫二丫就着歌进了门,气氛瞬间凝滞。
  卫老太瞅了瞅卫二丫,阴阳怪气地问,“哟,还晓得回来?”
  卫二丫耸肩,“我这不马上就要同我大哥大嫂走了,不得回来收拾收拾东西?咋没我的筷子,你们准备在大年初一就把我扫地出门?”
  卫老太一听卫二丫这话,知道卫二丫是想开了,她问,“想开了?”
  “嗯。”
  卫二丫低下头,隐住脸上的表情,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转头同卫大柱说,“哥,去部队之后给我安排一个不太占用时间的活儿,我想接着念书。陈国栋那个人虽然靠不住,但他说的一句话挺有道理,自己越有能耐,说话做事就越有分量。”
  “我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砸在这头道沟,想出去看看,去看看大家都知道叫什么名儿的**究竟长什么模样,想去首都看看,想吃好的、穿漂亮的……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陈国栋给不了我,所以我必须有本事,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去争取。”
  “就算他陈国栋将来有本事了,只要他妈在,我的日子肯定过不顺畅,不如泥潭拔足,早点解脱。她陈国栋的老娘不是看不起我卫二丫么?那我非得打拼出点名堂来,要上比他陈国栋更好的大学,挣更多的钱,让他后悔得青了肠子,错过我这么好的一个人,是他老陈家的损失!”
  卫老太:“……”虽然闺女有转变是好事,但这转变是不是太大了些?
  卫老太有些担忧,会不会是她把卫二丫给逼得太紧,让卫二丫魔怔了,还是卫二丫想出什么损招来,准备来个以退为进,瞒天过海?
  鉴于对自家闺女的强烈自信,卫老太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她顿时警戒心起,满脸提防。
  卫二丫有些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妈,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刚才已经同陈国栋说了,之前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结束了。初五同我大哥大嫂去部队,大半年回来一次,你还担心什么?”
  “别瞎担心了,我想开了,不能把自己就交到陈国栋那棵歪脖子树上,我自问自己长得不差,让我哥嫂从部队里给我找一个更好的才不亏。”
  卫老太将信将疑地坐下来,一边招呼张春芽去给卫二丫拿筷子,一边同谢玉书和卫大柱说,“你们俩都听到了么?”
  “给二丫在部队相看着,妈把权力给你们,二丫眼光高,挑的细,若是遇到小伙子不错的,你们就帮忙打听一下家庭背景之类,若是你们觉得不错,那就不要拦着,打个电话到村里来,同我说说小伙子家的情况,然后等下次回来的时候,把人领回家来瞅瞅就行。”
  卫二丫见张春芽站起来要给她去拿筷子,连忙道:“三嫂,你坐着吧,我去拿筷子。”
  张春芽脸上的笑容渐渐石化,‘呃’了好长一声,她才硬着头皮说,“二丫,筷子被三嫂搁在顶柜他上头了,你踩个板凳去拿……”
  卫二丫心里多么明朗的一个人,一听张春芽这话,立马就想明白她不在家的这几个钟头里,家中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哭笑不得地问卫老太,“妈,你是真的不准备要这个闺女,想把我给扫地出门了么?大年初一,连我的筷子都不留!”
  卫老太睁着眼睛说瞎话,“净胡说,那是你三嫂收拾碗筷柜的时候不小心放上去的,你是妈生出来的闺女,妈能不要你么?”
  张春芽:“……”她这大概就算是出力不讨好吧。
  不过转念一想,被卫老太当成挡箭牌使,这证明卫老太相信她,张春芽心里立马就不难受了。
  亲眼看着卫二丫不再顶着丧气的死人脸,虽然还有些郁郁寡欢,但好歹同别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有了些笑意,卫老太心里松快了一些,但家住头道沟另外一边的陈老太糟心极了。
  不知道自家儿子中了什么邪,明明是说出去蹲个大号,结果就把人给蹲丢了,她房前屋后地四处找,连个人影都没找着。
  就在她准备去找生产大队队长发动人民群众帮忙一起找的时候,他儿子失魂落魄地回来了,更让她糟心的是,不管她怎么问,她儿子都一言不发,急得她着急上火,半个小时不到就长了一嘴的口腔溃疡。
  “儿啊,你这是怎么着了?别吓唬妈啊!”陈老太喊得心肝儿都在颤。
  陈国栋眼珠子动了动,没有说话。
  陈老太心中越发着急了,她病急乱投医,“我的儿,你是不是刚刚出去蹲大号的时候,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要不妈帮你去找路神婆求一道定魂符来烧了冲水喝吧……儿啊,你要是能听到妈说话,你就给妈眨眨眼睛,中不?”
  陈国栋不想喝符水,只能微微晃了晃头,哑着嗓子说,“妈,我没事,你让我躺一会儿歇歇,我心很乱。”
  听陈国栋这么说话,陈老太总算稍微放了点心,可她转头就又觉得不对劲了,“儿,你是不是又去见卫家那个丫头了?”
  “妈和你说,卫家那个丫头来路不正,村里的老人都知道,那丫头是卫家凶婆子在卫家汉死了之后怀上的,不然时间根本对不上,那段时间兵荒马乱,天上的炮弹飞来飞去,鬼子们满村的晃荡,没人知道那丫头是谁的种,甚至没人能够确定,那丫头到底是不是咱中国人的种!”
  陈老太语气激动,说话的时候都有些喘,生怕陈国栋不信,她又多说了几句,“毕竟那时候卫家凶婆娘一个人带着孩子,家里没个男人照应,卫家凶婆娘年轻的时候长得也好看,被鬼子欺负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儿啊,你别怨妈当那打散鸳鸯的大棒,如果和你看对眼的是卫家大闺女,妈绝对不拦着,村里人都知道卫家日子现在过得松快,那卫大柱在外面混得不错,挺有出息,不说其它,妈看着你顿顿吃粗粮都心疼,愿意让你同卫家结亲。”
  “可你看上的是来路不明的卫二丫,那丫头同卫家凶婆娘不像,同她姑也不像,你说能随了谁?妈就算死,也绝对不会让你娶一个身上流着鬼子血的人进门!”
  躺在炕上的陈国栋翻了个身,语气满是不悦,“妈,你别瞎说。”
  陈老太怒了,“原来你真是去见卫家那个二丫头了?我的儿啊,你是不是真要气死你老妈才甘心?我不止一次同你说过,那卫二丫有问题,肯定有问题,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了?我是你妈,还能害你不成?鬼子是怎么糟蹋咱们国家、怎么糟蹋咱们老百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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