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神叨叨——词酒
时间:2019-05-04 09:29:11

  教劳动的老师说话基本靠吼,嗓子早就哑了,他急着喝治咳嗽的药,便同卫东征讨价还价,“卫东征同学,你能先给老师带一包不?可以少点,但老师真的不能再咳下去了,现在这嗓子都快咳成破锣了。你要是明天就给老师带来,这学期的劳动课……嘿嘿嘿。”
  ‘嘿嘿嘿’三个字中包含着怎样不为人知的交易,大家都心知肚明。
  卫东征实在没办法拒绝,决定铤而走险一次。
  为了拿到那药茶,卫东征大晚上特意多喝了好几碗凉水,借着上茅厕撒尿的机会偷摸溜到灶房,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撤去压在瓦罐上的砖头,掀开瓦罐的盖子,伸手朝着瓦罐里掏去。
  好巧不巧,卫老太大半夜正好闹肚子,她拎着裤头从后院的小茅厕出来,腿都在发软,看到灶房的门开着,还以为没闩好,被风给吹开了,便想着关好门再回屋去睡觉。
  卫老太站到门口的时候,卫东征这倒霉孩子还在从罐子里往外掏药材……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卫东征,你在干什么!!!”卫老太一声怒吼,直接将整个院子里住着的十几口人全都喊醒了,卫东征差点被卫老太的这一声咆哮给吓尿。
  “奶,奶,奶,你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溜达什么?”卫东征结结巴巴地说。
  卫老太走近一看,脸黑成了包青天,“好哇,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白天就发现这罐子里的东西少了,还以为是耗子盗了,原来我还纳闷呢,耗子不是只偷粮食吃吗,什么时候偷草根啃了,原来是你个大耗子。你偷咱家的东西出去干啥?说!”
  卫老太一声大喝,卫东征差点被吓得跪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卫老太一把拎住卫东征的衣领,想要像拎鸡仔一样把人拎起来检查,却发现卫东征的个头窜的太快,比她还要高小半个头,只能退而求其次,一巴掌把卫东征拍到墙上,拎起烧火棍来,“你说不说?老实交代,老娘给你个痛快,若是你不说,那今儿就让你见见老娘的厉害。”
  卫二柱与李兰子本以为卫东征是出来撒尿的,夫妻俩还纳闷卫东征这泡尿撒的时间太长,怀疑卫东征是不是掉粪坑里了,结果就听到了卫老太的咆哮。
  卫老太说了啥?她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二柱,东征偷咱妈的什么东西了?”
  李兰子被吓得心口直跳,麻溜地套上衣服冲出屋子,卫二柱紧随其后,卫西征也麻利地跟上。
  卫家其它人听到这动静,自然不会错过好戏,不到三分钟,卫家人就全员到齐了,聚在灶房门口,围观卫老太对卫东征‘严刑拷打’。
  “卫东征,你说还是不说?”烧火棍在卫老太手中舞得呼呼作响。
  人心都是肉长的,卫老太到底是心疼自家孙子下不了狠手,若是换了别人偷卫老太的东西,估计已经被卫老太揍得哭爹喊娘了。
  卫东征想到自己赚的那些钱,觉得自己挨顿打也是值得的,故而他一咬牙一闭眼,横下心来说,“奶,你想打就打吧,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卫老太一听这话,火冒三丈,原本还犹豫要不要打的烧火棍直接敲了下去,专挑肉厚的地方打,屁股上、大腿上……哪里肉厚打哪里,so easy!
  卫东征高估了自己的皮实程度,不过三四烧火棍下去,他就感觉屁股蛋子不是自己的了,鬼哭狼嚎、哭爹喊娘,那叫一个凄惨。
  烧火棍揍在卫东征的身上,疼在李兰子心里,她哭得都快晕过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东征,你同你奶说实话,成不?别气你奶了,你为啥要偷自家的东西?说吧,就当妈求你了!”
  卫东征依旧紧咬着牙关,额头上脸上布满了汗。
  卫西征眼尖,看到有东西从卫东征口袋里掉出来,跑过去捡起来一看,嚷嚷道:“钱!好多钱!奶,我哥口袋里有好多钱,哥,你从哪儿弄到这些钱的?你是不是偷咱奶的钱了?”
  卫东征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只不过他这反驳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在变相的承认。
  李兰子觉得自家大儿子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双眼含泪,做西子捧心状,“东征,你干啥要偷你奶的钱?妈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
  卫二柱气愤得不行,“妈,打!狠狠地打!这兔崽子不学好,就是皮痒欠揍,让他念书念不出个名堂来,倒是学会偷鸡摸狗了,真是丢我们老卫家的人!往死里打,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卫东征梗着脖子,“我没有偷钱,这些钱是学校里的老师找我买咱家那药茶的。我想着咱家人反正都不咳嗽了,卖点儿东西给我老师不算啥事儿,还能换钱,为啥不做?”
  卫老太手里的烧火棍顿了一下,她狐疑地看向卫东征,“你说的都是真的?”
  卫东征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连忙解释,“当然是真的,奶,咱家这些药茶可管用了,现在全村人都咳个不停,嗓子都快咳哑了,我老师说去卫生所买了治咳嗽的药都不管用,喝了咱家的药茶之后就不咳了……奶,这是咱赚钱的好机会啊!”
  “赚钱?”卫老太眼睛眨了眨,她倒是真没想过用这些药茶赚钱的事情。
  卫东征趁机给卫老太洗脑,“奶,你同我说说,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来的呗?我打听过了,又不是只有咱们头道沟的人咳嗽,二道沟、三道沟的都咳,你说如果咱家卖这个,那能挣多少钱啊!”
  卫老太沉着脸训斥,“你少在这儿打岔,你说,昨儿偷的药茶卖了多少钱?拿家里的东西卖了钱之后,为什么不把钱上交给家里,你不想给我也可以,给你妈攒着,自己口袋里揣了钱是几个意思,想造反呐!”
  卫东征知道自己赚的钱保不住了,但还想稍微克扣一些,便同卫老太扯谎说,“奶,一包药茶八毛,我全都给你,成不?”
  卫老太冷笑,“老娘信了你的邪,一包药茶八毛,你老师都给你一块钱,连个毛票都没有?卫东征,你不说实话,对吧,老娘之后拿你当贼防!”
  “李兰子,管好卫东征,从明儿开始就不用念书了,你把人给我关屋子里,满嘴没一句实话,等哪天嘴里说实话了再放出来!你要是管不好你儿子,你们娘俩一起扫地出门,再也别回来了!”
  李兰子这才叫蒙受了无妄之灾,她把卫东征领回屋子,扒下卫东征的裤子一看,虽然没见血,但却已经肿起来了,又气又心疼,急得直掉泪,“你这孩子,翅膀硬了对不?都晓得瞒着你妈我攒钱了?你有本事自己出去赚了攒啊,偷拿家里的东西出去卖,这算什么本事?”
  卫东征不服气,“咱家的咳嗽都好了,还喝那玩意儿干什么?咱喝了没啥用,卖给别人还能换钱,妈,你说我做的有错吗?”
  卫二柱因为连自家儿子都管不好的原因,被卫老太拧着耳朵骂了一顿,心情差得要命,一进屋就听到卫东征不知悔改的这话,当下就冲了过来,抄起巴掌冲着卫东征那肿的老高的屁股蛋子上来了几下。
  “不孝玩意儿,谁说咱家要那药茶汤没用了?你爸和你三叔还都指望那些东西救命呢!”
  “四道沟的王拐子也在固氮车间做工,咳嗽都咳出血来了,人还没来得及送到卫生所,半路上就已经过去了,现在整个固氮车间,就你爸我和你三叔没事儿。”
  “你奶说了,开了氮肥厂后,那大烟囱里冒出来的东西都有毒,得亏咱家这偏方熬成药茶汤之后能够排毒,不然你爸我和你三叔可能都没命了,是你爸我和你三叔的命重要,还是你挣的那几个破钱重要?”
 
 
第37章 
  卫东征听卫二柱说了这话, 才知道了那些药茶汤的重要性, 心中悔恨交加, 哭着说出自己的原委。
  “我又不是拿了那些钱不给家里人, 我就是想先攒在自己手里,等我攒的稍微多一些之后, 就去同我姑说,让她带着我进一些口罩回来,卫生所卖的口罩太贵了,我姑不是说她能便宜买到东西么?”
  “咱让我姑便宜买些口罩回来, 到时候稍微涨一点价给倒卖出去,只要比卫生所要的价格低点, 咱肯定能赚到钱!等我赚了钱之后, 立马就把钱给还上了, 妈,我不是想偷钱,我就是想先借点儿本钱, 等我赚到钱之后肯定还, 三倍还五倍还都行。”
  李兰子撕了草纸擤了鼻涕, 哭骂道:“你才这么小的一个人, 谁用你操心赚钱的事情了?你安心念书上学就是。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同家里人商量一下就敢做主, 胆儿真是肥, 谁给你的胆子?”
  卫东征满脑子都是倒卖口罩赚大钱的想法, 见李兰子不把他的提议当回事, 立马坐正身子,认真道:“妈,我是认真的!你看我姑和我二姑,上学之后还不是为了赚钱?如果不上学就能赚到钱,那咱何必吃上学的苦?”
  论口才,李兰子哪是卫东征的对手,她被卫东征的三言两语给绕晕乎了,总觉得卫东征的话里有什么问题,但她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卫二柱。
  实在是李兰子高估卫二柱了,她口齿不如卫东征利索,卫二柱这个三拳捶不出一句囫囵话的人更差,他憋了好一会儿,闷声说,“哼,老子管你怎么说,你不同大人讲就自己昧下了家里的钱,就算有一千一万个理由,那也是不对。”
  “你不是能耐么?你不是想法多么?你不是把家里人都当傻子一样瞒着,觉得自个儿牛逼坏了么?行,你把这话同你奶说去,看你奶同意不同意。”
  “如果你奶同意了,我和你妈都不拦着你,如果你奶不同意,你就消停些,不想念书也成,随我去氮肥厂固氮车间干活儿去,被那味道呛上两天,你就知道上学有多么好了!”
  卫二柱同李兰子把卫东征领到了卫老太屋子里,彼时的卫老太还被卫东征这不肖子孙的做法气得长吁短叹呢,见卫二柱们进来,脸色十分不好看,“你们来干什么?连一个十几岁的兔崽子都管不住,让这豆芽大的人把你们当成傻子糊弄,还有脸来老娘跟前晃悠?”
  卫二柱腆着脸给卫东征说情,“妈,具体情况我和兰子已经问出来了,东征这小子打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别人劝都劝不过来,鬼心眼又多,难免走上歪路,还得妈你多帮着把把关呢!”
  “东征,你偷摸昧下钱是有什么打算来着?你亲口同你奶说,你奶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她知道你是为了咱家好之后,就算你做的有些错误,你奶也不会同你计较的。”
  卫二柱使了一个心眼,先是可以淡化了卫东征犯的错误,甚至还给这个错误安了一个‘为卫家好’的高帽子,紧接着又悄悄捧了卫老太一把,说卫老太‘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一来二去,卫东征的两条腿应当算是保住了。
  卫东征对自家亲爸的话信以为真,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打算同卫老太说了,差点将卫老太给气得晕过去。
  “卫二柱,这就是你说的小错误?东征年纪小,不知事,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你这小三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满脑子都是痴心妄想的白日梦!”
  “你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老百姓,妄想通过倒买倒卖的手段来赚钱,你不知道这叫啥吗?这是非法从事商业盈利性活动!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这是投机倒把!万一被人知道了,咱全家都得跟着你们这一窝傻蛋儿倒血霉!”
  卫老太就快被卫二柱父子俩这风骚的脑回路给惊呆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想的是投机倒把,这是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卫二柱后知后觉,冷汗涔涔。
  卫东征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卖点儿东西就被定性为投机倒把,但他知道投机倒把罪有多么严重,也不敢再吱声了,父子俩像鹌鹑一样蹲在卫老太的炕头前,大眼瞪小眼,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再一不小心捅了卫老太心窝子上的火。
  卫老太又气又无奈,“罢了罢了,东征,你还小,挣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明白不?如果你真想给老卫家争一口气,那就好好念书,你大姑二姑成了大学生,奶脸上光荣得很,你要是考上大学,你爸你妈脸上也有光啊!”
  “奶和你说,卖口罩做生意的事情你想都别想,如果你自己心里藏着弯弯道道,准备瞒着奶做,那不如把话同奶说明白,今儿个奶就把锅灶碗筷给你们一起分出去,往后遑论你整什么幺蛾子,那都是你们一家四口的事儿,穷了富了,发达了倒霉了,都同别人没关系。”
  卫二柱与李兰子一听卫老太要把他们家分出去,腿都给吓软了,“妈,别介,别介啊!我们俩一定会好好管着东征的,你不是说过么,咱是一家人,甭管走到哪儿都要齐齐整整的,现在怎么就把我们给分出来了?东征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夫妻俩好好教,您可千万别生气。”
  “我没生孩子的气。”卫老太此刻倒是有些平静了,她同卫二柱与李兰子说,“就算我心里有气,那也不是气东征,而是气你们夫妻俩没本事。当爸妈的挣不到钱,让一个豆芽大的孩子跟着操心,你们脸上不臊得慌么?”
  卫老太将方才从卫东征身上没收的钱拿出来,一分不少地塞进卫东征的口袋里,叮嘱说,“东征,你是个好孩子,这些钱都是烫手山芋,不能碰,你明儿个拿了都还给你老师,明白不?咱家那偏方实在没多少了,弄点儿出来费力得紧,所以咱不能答应。”
  卫老太略微一琢磨,又说,“东征,不过你也别把话说死,就说奶尽量想想办法,如果整出来之后,会让你同他们说的。只是到时候他们可别拿钱了,那不是来咱家买东西,是害咱家,你让他们提溜一些东西过来,粮食、鸡蛋、白糖、布匹,这些东西都行,到时候就算有人问起来,那也能说是咱交情好,互相走动得勤快,不会被按上投机倒把的帽子,明白了不?”
  恰好卫添喜迈着小短腿捧着一碗糖水从屋外进来,她踮着脚把盛了糖水的碗放在炕沿上,听了一耳朵卫老太同卫东征说的话,见卫东征神情颓丧,想了想,安慰说,“东征哥,如果你真想做生意赚钱,那就好好念书,争取也考上咱姑念的那个大学,等念完大学之后再做生意,肯定同现在做生意不一样。”
  “现在你卖个口罩能挣多少钱,还担着那么大的风险,等你念了大学,有了本事之后,是要做大生意的,肯定看不上现在的小打小闹。”
  卫东征哭丧着脸说,“哪敢做什么大生意?卖个口罩都能被说成投机倒把,要是做大生意,那还不把全家人都连累了,跟我一起进局子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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