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退休日记——赫连菲菲
时间:2019-05-04 09:36:16

  阿娘说, 男人都是那回事儿, 见了娇滴滴的姑娘是走不动路的。当年阿娘能用这法子攀上阿爹,她比阿娘当年还俏, 是不是也一定能?
  和丰钰比, 她又哪里差了?
  丰媛咬了咬嘴唇, 又近了一步, 将紧紧攥在襟前的手松开,红色外袍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踏过地上的衣裳,一手拥住自己光洁的臂膀,一手轻轻按在帘上,纤指一捻,那帐子轻飘飘地被拨开了。
  安锦南嗅到一股清淡的茉莉花香。透着纯洁干净的清爽,夹着点点脂粉香,很淡,并不惹人反感,
  可,来人不是丰钰。
  丰媛红唇轻抿,爬上了床畔,她脸色羞得通红,心中默念着“丰媛,躺上去,抱住他,不管他什么反应,你都将是他的人了……”
  指尖抓住锦被,膝盖才挨着床沿,那沉沉睡着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极冷漠锐利的眸子。眼角微扬,透着厉色,与浓眉、峻鼻、薄唇,和线条坚毅的下巴构成了一张料峭冷硬的脸。
  她心尖儿不自觉地颤了下,咬住嘴唇不知为何湿了眼,眸子湿漉漉的如受惊的小兽,怔怔地望住眼前的人。
  她对自己是有信心的,虽然害怕又羞涩,可从她生下来起,就一直是旁人艳羡的对象。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从没经过风遇过雨。家里的哥哥们也都疼她,只要她撒撒娇,就没有不能为她做的,就连丰钰的亲哥哥,也一样逃不开她的掌控。
  她还记得她从前的未婚夫,柳家公子说,“从一回我在窗下见着你半张侧颜,便对你魂牵梦萦再也放不下。”他为她做了许多事,甚至如今两人退了亲,他被家里“发配”去京城守铺子,他也未曾后悔过对她的好。
  她生就这样一张美丽纯洁的脸,从来没人对她恶语相向。她知道自己优点是什么,也擅长发挥长处,只需掉两滴眼泪,攀住人家的袖子哭两声,就没有不心疼她的。
  安锦南再高贵,毕竟是男人。她都脱成了这般,尖尖小荷微微翘着,颤颤的迷人眼。雪亮的肌肤发着光,是不能忽视的娇媚颜色……
  她对镜熟习过好几遍,知道如何最能引人遐思。
  此刻,她瞪大一双水亮的眸子,似乎惊恐,似乎讶异,无辜得好像她原本根本不知道床上的人是他,似乎是眼前的情形吓到了,才红着双眸痴痴地盯住他说不出话。
  安锦南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
  丰媛揪住锦被,似乎因他的盯视而窘迫羞涩不已,急着想要用什么遮住自己。但她动作缓慢,又似乎是过于慌乱,惊得想要退后,却跌在枕上,指尖抓了几次,都没能抓住被角遮住自己,反而引得身子轻晃。
  她望着安锦南,他垂下眸子,似乎有一瞬犹豫。
  丰媛羞得快哭了,用沁了水的声音道“姐……姐夫……我……”
  下一秒,他面色一沉,扬手掀开锦被。
  丰媛感受到一股大力袭来。
  她被被子兜头遮住,接着身上一疼,被从床上重重抛落在地。
  她顾不得身上疼,惊恐地从被中钻出来,眼睛还没看清男人的脸,就见一道迅如闪电的白光朝自己袭来。
  伴着一道疾风,她精心梳就的宝髻上面,玉扣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青丝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和胸口,亦有数不清的发丝从头顶断落在地。
  她瞪大眼睛看向安锦南。
  他看着她,眸中明明白白的写着厌恶和轻蔑。
  他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收回袖中剑,凉凉吐出一个字,“滚!”
  若她不是丰钰的家人,他不介意叫她当场血溅三尺。
  背转过身,他踏着地上的艳红色衣裳走回床边。自己适才脑中艳想的那些画面一时都被丰媛这不速之客打乱。
  他心情差到极点。
  适才那片雪白似乎还在眼前晃动。
  隐隐的,觉得喉腔难受至极,觉得不堪,觉得恶心,觉得烦躁得不得了。
  丰媛望着地上成片的青丝,感受着腰侧适才被狠踹的疼。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想过他也可能拒,委婉的用“要顾着丰钰脸面”、或是“消受不得如此恩情”等等为借口,而她,就能哭哭啼啼的说明自己已经给他看光了再也不能嫁人,难道他还能不娶她么?
  只要她进了门,定要时时缠着他,恶心丰钰。
  她要那贱婢眼睁睁看着自己新婚的男人如何为她神魂颠倒。
  她已经失去了她的心上人,再也不可能嫁给自己最爱的。那她的余生,就要报复,报复那罪魁祸首,得意给丰钰看。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踢她,嫌弃她,还对她用剑?
  刚才他剑尖挥来的方向,是她的颈子吧
  若非临时抬高了几寸手腕,此刻落在地的不是她的头发,是她的脑袋……
  巨大的恐惧和羞耻笼罩着她。她打着哆嗦,爬向前穿回了落在地上的衣裳,双脚不受控制地抖着,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丰媛闭上眼,再不想去想了。
  如今一切希望都没了。
  她已经被定为“疯女”,嘉毅侯不识抬举,竟当众冤枉她……
  丰家为了讨好那劳什子侯爷,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毁她婚事,害她爹娘,这口气她怎能咽下?
  如今,却把自己也陷入这般境地。没了自由,没了前程。什么都没了……
  黑暗中,她闭上了眼。
  腰上青的那块,至今还隐隐作痛着,似乎在嘲笑她,是个没人要的蠢货……
  她不甘心啊。
  凭什么丰钰想要什么有什么?她好在何处
  外家怜惜,还给她丰厚的嫁妆,娘家舍得为她下力气,抬着她做了那高高在上的侯夫人。
  就连她的丈夫……
  丰媛缩成一团,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好疼啊。她好难受啊。
  新婚夫妇进屋中向丰庆请安时那勾勾手指的小动作,比她被人踢下床劈一剑还更戳她的心。
  他连那样一点点的亲昵机会都不肯放过。
  用那样一张不可一世的冰川脸,不避讳的当着人挨挨蹭蹭自己的妻……
  真的是她太差了么?是她比不上丰钰么?
  心痛的快要死掉了。看不到未来的明天,又与死去有什么区别?
  轻纱幔帐在微风中轻轻飘摇着。
  月如钩,透过半开的小窗,能看到朗空淡云。月色洒下来,是银霜铺地。
  淡淡的光晕在她脸上,引得身侧的人频频俯下身来亲吻她的侧颜。
  他嘴唇很软,刮起丝丝痒痒的难耐。她缩着身子,将自己藏在他怀抱中。
  酣畅淋漓的愉悦后,她身上再没半点力气,软软地无可奈何地伏在他肩头。
  他的手托着她的腰,拨弄琴弦般肆意而自得地隔着薄薄的散了扣子的衣裳滑过。
  她没力气挣了,红着脸把自己埋起来,动也不想动……
  焦躁的心情似乎好一些了。
  乔先生的药给文心强灌下去,又施了针,说是天明才知道如何。她本心烦意乱的难耐地等着,乱七八糟地忧心着,揣着这样的心情给他闹了一场……
  明天……
  她侧过脸,看了看天色。
  再有几个时辰,就能知道文心的情形。
  适才用去了太多力气,此刻浑身酸软,伴着男人灼热的呼吸,她无力地闭上了眼。
  睡得昏昏沉沉之际,好似又回到未曾至此的车中。她拉着安锦南的袖子,抬脸问他“适才在屋里的人,是不是侯爷?”
  才阖上的眼帘睁开,困意皆消散了。她推了下安锦南,“侯爷……”
  安锦南低低“嗯”了声,垂下头,轻轻噙住了她的嘴唇……
  天还未亮,丰钰就急匆匆的随朱二奶奶进了文心的睡房。
  屋里有细微的说话声,家中好些个亲眷和小辈们都立在厅里,有人小声啜泣着,相互转告着昨日那医者的话。
  “说是不成了,还这么年轻,拼着要生个儿子……”
  “大爷又不是没有儿子,外头那个不是才产下了长子?为着她脸面,才没立时接进来,想等她肚子里的落了地才抱回来上族谱……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底子,真真为了争男人不要命……”
  “女人生孩子那是天经地义的,她进门七八年,连个子嗣都没添,对得起朱家?这般也好,总算她为大爷尽了心,虽还是没能生下来,大爷也必感念这份恩情。女人这辈子图什么?便这般也不枉了……”
  里头的说话声很低,丰钰脚步顿在帘外,本来的心急瞬间化成了满满的怒气。
  人还没死呢!
  好好的人,在朱家变成这般,这些人竟还在人病床前,说出这种凉薄的话!
  帘子一掀,丰钰寒着脸走了进来。朱二奶奶有些尴尬,看一眼屋里的那些个婶子、嫂子、侄媳妇等,不大赞成地瞪了她们一眼。
  文心再不好,那也是嘉毅侯夫人在意的人。为着她,嘉毅侯夫妇亲临朱家,……这些人也太不像话,竟在这个时候胡说添乱。可不知嘉毅侯夫人听去了多少?
  丰钰一语不发,看着眼前那些人蹲身含笑向她请安。她忽然忆起安锦南说过的话,若想文心好,就做她做强大的后盾。
  可她有什么能替文心撑腰?
  她嘉毅侯夫人的身份?狐假虎威来的一点情面?还是心里头那些见不得光的阴私诡计?
  她好无力,恨自己如此没用。
  屋里,药味浓的扑鼻。她越众走进去,停在文心的床边。
  清晨的一缕光,蜿蜒地照在枕畔,文心像睡着了一样,沉沉地闭着眼。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
  丰钰鼻中一酸,蹲下身,握住文心的手腕。
  她的指尖比她自己还凉。没一点温度。
  轻轻的推一推她,喊她“文心!”
  她连个反应都没有。
  嘴唇白得没一丝血色,脸色是可怖的暗黄。
  一个活生生的人,嫁给自以为可托付一生的男人,为着他拼死怀了这胎,他却在做什么?
  清早就守候在嘉毅侯门外,想得是如何款待侯爷,却不是来陪着濒死的妻……
  丰钰红着眼,凑在文心耳畔低低地道“睡够了,就起来吧。睁开眼看看,这些人的嘴脸。”
  “我劝过你不要轻易心软,他不值得你这么好的女人。你做什么不听我的?十年,我看尽了红颜未老恩先断,看尽了一代新人换旧人,你怎么却看不开?”
  “你听着,你不是为他才活这一回。更不是为了生儿子而存在。”
  “文心,你是你爹娘的宝,是你两个女儿唯一的依赖,你更得为你自己争口气。文心,为着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没了这条命,你当真甘心?”
  她忍着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趴在文心耳边,一声声唤她醒来。
  屋里静的只听到她低低的听不清的唤,外头却渐渐嘈杂。
  朱子轩带头走入,搓着手歉意地道“乔先生来了,要再看看文心,诸位暂请出去?”
  丰钰没有理会。朱子轩也不敢强求,带着尴尬地笑将乔先生迎了进来。丰钰稍稍让开些,任乔先生为文心诊脉。
  时光一秒秒的流淌,似有千百年那般漫长。每一息都像在煎熬着。
  看乔先生不语,取出针囊在文心身上扎了几针。接着命人再煎一碗昨夜的药来。
  朱子轩踱着步子,忍不住上前追问“依先生看,可还有救?”
  乔先生没有看他,而是瞥向丰钰。
  “老朽不才,请夫人稍待,待今晨这第三幅药灌下,朱夫人该当醒来。”
  天阳升起来了,自窗外亮亮的射入一片耀眼的光。
  丰钰眼前模糊,缓缓起身,福下身去。
  “我代文心,谢先生!”
  心中巨石落地,眼前一黑,她竟晃了晃身子。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依稀听见文心低低的喊她的名字。
  “丰钰……”
 
 
第74章 
  似乎做了个漫长的梦。
  梦见自己进了宫做了奴婢, 又出了宫给自己的亲人寒了心。
  遇上那不可一世的冷峻男人,与他结了夫妻。红烛环照的帐中, 在他身、下成了女人。
  丰钰不由涩涩地想, 自己怎会想到那里去……
  睁开眼,以为看到的会是昔年花红柳绿的庭院, 母亲慈爱温柔的脸。父亲抱她在膝头,教她“有朋自远方来”……
  头顶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罩住。
  她努力睁开眼,面前是安锦南凑近的面容。
  他抚向她的额头, 语调缓慢而低沉地道“醒了?”
  丰钰怔了片刻。
  原来不是梦。
  她是二十五岁的丰钰,如今的嘉毅侯夫人。
  梦里所有的经历都是真的,那些让她难过窒息的片段根本是事实。
  她眨了眨眼睛,将纷乱的思绪抛开。强挣着想撑起身子,同时声音嘶哑的问道“我怎么了?”
  安锦南垂下眸子, 勾住她的腰助她坐起身来。声音有些极难发觉的紧绷不自然,“染了风寒……”
  如何着了寒, 旁人不知,他知。
  书房窗半开着,她被他按着在案上, 裙子踏在脚底下, 两条修长光洁的腿……
  小衣只是挂在臂弯,前襟敞着。因着动作, 身上出了一层的汗, 却时时被风吹着……
  安锦南却没想过会让她着凉。毕竟已是春日, 她又自来康健。
  在她昏睡时, 才惊觉,其实自打成婚,她几乎没有整夜的睡过。
  他征战沙场,已是习惯了少眠。她本就浅眠,又极度缺乏睡眠时间。
  心里不是没有懊悔,安锦南抿着嘴唇摸了摸她的脸,“饿不饿?叫人备吃的给你”
  丰钰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侯爷,文心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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