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还有这个。”沈阮掌心摊开,上面是两张黄符:“这两张平安符是夏眠之前特地为二位求的,放在店里柜台忘了拿,她...后,我想应该带过来给您。”
牙子娘和夏眠家关系不错,听她这么说,顿时忍不住唉了一声。
夏达全拿过折成三角的黄符,心头一阵酸楚。
“谢谢,谢谢。”声线哽咽。
沈阮露出微笑摇了摇头,“客气了。”
他们不愿去江都也好,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她来的时候看过了,风水很好,是个养人的地。
而这两枚黄符根本不是沈果求的平安符,而是她早就画好了的‘聚运符’,带着这张符,他们往后日子只会过的顺遂平安,也算是替沈果报了这一世养育的恩情。
办完事,沈阮却并没有立刻回江都,而是离开村庄后,进了旁边的林子。
秋天的山里好东西可多了,她来都来了,当然不会空手回去。
沈阮进林子走了一会,便捡了很多野生蘑菇,新鲜娇嫩的很,无论拿来炖汤还是炒都很好吃。她越走越深,渐渐地连路都没了,长着刺的灌木随处可见。
现在是中午,阳光透过树冠投映下来,沈阮不知从哪弄出个篮子,里面除了蘑菇还装了不少蛇莓,这种野果汁水味道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还有很多野板栗,林怡好像还挺喜欢吃糖炒栗子,回去炒好给她寄过去。
更让她惊喜的是,山上居然有雉鸡。
雉鸡其实是野鸡一种,体型比家鸡要小点,尾羽却长,羽毛也十分华丽漂亮,更重要的是肉质很不错!
沈阮暗戳戳的把一窝雉鸡都揣了,还掏到十几枚蛋。见时间差不多了,才心满意足的收手。
.
酆都。
冰冷的气流在这片空间流转着,四周所有宫殿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花,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光源将所有景物照得分毫必现,地面透出冷冷的玉石光芒,穿着雪白衣裙的侍从垂首匆匆而过。
虚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巨大的轰鸣,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然后抬头朝声音发源处看去。
白茶浑身是血的从半空中落下。
“族长大人!”有人认出她,慌乱的喊了一声然后走过去:“您怎么了?”
不管外界是怎么看待白茶,但在白氏一族,还是有很多人拥戴她的,很快,许多人赶了过来将她围住。
白茶挥挥手,把所有铁链收起来,淡淡道:“我没事。”
有人迟疑:“但是您身上的血——”
白茶接过一名侍从递过来的手帕,冷漠的擦了擦脸,“没什么,只是皮外伤。”
她对待族人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彷佛对方只是一件死物,语气没有一点点温度,但是那个说话的人并不觉得哪里不好,他感激的说:“之前我的女儿病重,幸好族长大人出手帮忙,现在她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白茶随口应了句,然后朝自己的宫殿走去,围着她的人纷纷让出一条路,目送她离开。
自从白茶投靠判官,白氏一族也随之迁到了酆都内,并且拥有一块不小的领地。
白茶坐在自己宫殿深处,莹白的光线布满整个空间,她洗了个澡,把身上所有血迹洗干净,换了一身柔软的衣裙,依然是红得几乎发黑的颜色。
“族长大人。”一名戴着面具的鬼使从门外匆匆走进来。
白茶正坐在案桌前翻看这几天族里发生的大小事,除了偶尔要给判官效命出力外,她几乎都是在宫殿深宫待着。
听到这个声音,她头也没抬,轻轻的‘嗯’了一声。
鬼使靠近她,见她完好无损的模样,似乎松了口气,案桌一头的香炉飘出的轻烟摇摇晃晃,似乎就要散了,他打开香炉,往里面添了片新的香叶。
做完这一切,他才半跪下道:“族长大人,判官如果再有差使,您派我去做就行了。”
白茶没出声。
“我本就是您的鬼使,理应为您分忧。”
香气从香炉冒出,盈满整座宫殿,她捧着一卷纸看了会,睫羽投下淡淡的阴影,嘴唇习惯性抿出严肃的弧度,似乎没有听到。
鬼使张了张嘴,正想继续说什么,突然,一条铁链窜出来,把他整个人狠狠一掌拍开。
“族...族长大人......”他挣扎着起来。
白茶从头到尾,一眼都没看他,冷冷道:“什么时候你也喜欢管我的事了。”
他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痛色,没再出声。
“下去。”白茶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刚刚那鞭子力气不轻,他身上被打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顺从的说:“......是。”
在他即将走出宫殿那一刻,白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留你一命,已经是我对白靡最后的恩情。”
白靡是白氏一族上任族长唯一的女儿,最后死在她手里。
鬼使浑身轻轻一抖,过了很久,他才低低的说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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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 25 萝迦
Chapter 25
等鬼使离开, 很快又有一个戴着垂眉哭泣面具的鬼奴进来。
“白茶族长, 判官大人请您过去一趟。”声音嘶哑, 像是被烫坏了嗓子。
婴鬼的消息那么快就传到那边去了?
白茶放下文书,不紧不慢的说:“知道了。”
从婴鬼全部被杀, 她就已经想到判官不会置之不理。
如今判官占据酆都,与在地府的瑭公子孟婆呈现水火不容之态,明面上没交过手, 实际上背地里已经不知动过多少手脚。
随着女君失踪时间越长, 两方势力也斗得更是激烈。
婴鬼要是真弄出灾祸, 彼时地府肯定会忙于应付, 稍稍分散那两位的注意力,于他们酆都这边有大大的好处。
只是没想到, 瑭公子派出去的雀卿没坏事, 反而被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男人搅黄了。
原本想着把他杀了, 魂魄拘下酆都交给判官算是勉强有个交代,但是却没想到, 不仅没抓到人,反而自己毁了个替身。
这样的大亏, 白茶已经很久没吃过了,接到判官传召后, 她没有耽误,直接跟着鬼奴离开。
到了判官所在的大殿,里面仍是只有摇摇欲坠的烛火在勉强维持着明亮,香烛燃烧产生的味道浓郁得彷佛令人置身在汪洋中。白茶进去的时候, 判官正啃咬着一根类似大腿的东西,血肉在口腔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安静的大殿回响,显得格外阴森。
“白茶,你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上方传来模糊的责问。
白茶跪了下去,额头触碰到冰凉的地面,“是我无用,利用婴鬼扰乱地府的计划失败了。”
判官咽下嘴里的肉,随手将啃得干干净净的腿骨扔到一边侍奉的中年男人身上,拿起布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冷哼一声。
“你确实没用,但我说的不只是婴鬼这件事。”
他缓缓道:“这地府,如你,如我,如孟婆,均有三个替身,等于有三次救命机会。你堂堂白氏族长,居然被人这样轻而易举的毁了一个,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白茶闻言,身体更低的伏下去,却一言未发。
判官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我吩咐的事都做不好,证明你能力不济,本来应该惩罚你的。”
说到这,他顿了顿,白茶的手指微微紧缩了一下。
这样细小的动作被判官捕捉到了,他以为白茶能有多沉得住气,看来始终还是太年轻,于是笑了笑,语气一转,“不过你失去一个替身,我就算是惩戒过了,现在有一桩事要你去跟,做好了就算你戴罪立功,奖赏少不了。”
白茶道:“您只管吩咐,我必定尽心竭力去办。”
白氏族人其实大多与世无争,之所以在酆都地位超然,大部分靠的是一代代族长对主子的效忠。让族人生活的更好,是族长的义务和责任。
地府有三千阴吏,其中大部分跟随了判官,等着为他卖命换取权势的不在少数。
所以判官还能用她,是好事。
白茶对此看的清楚心里也明白。
判官很喜欢她这副任由自己驱使的态度,因为这以前只有女君能令白氏族长言听计从,看着白茶对他俯首称臣,这让他有种凌驾地府所有生物之上的满足。
“在南方出现了式夜踪迹,这东西一直在找女君,派人跟着,不要被发现了。”判官低声说。
式夜是女君跟前最受宠爱的鬼使,通常负责巡查地府阴吏是否有过失,三千阴吏基本都吃过它的亏,被它暗地里跟女君告状。白茶在女君手下时,通常在自己领地待着,只有遇到特别棘手的恶鬼才会亲自出手驾临人间,她性子冷漠,做事却还算公道,所以和式夜并不熟悉,只是听闻过它的传言。
大部分阴吏是很讨厌式夜的,但它聪明,很会讨女君欢心,所以就算阴吏们恨得咬牙切齿,式夜也依然活得挺好。
女君失踪后,式夜很快也跟着离开地府不知去向,把想对它动手的阴吏气个半死。
式夜狡猾又无耻,对女君却非常忠心。
不同于瑭公子和孟婆那种别有居心的忠心,它只听女君的,只为女君办事,白茶还记得以前地府出过乱,为祸者逼迫式夜为她办事,式夜拒绝,被扔到十八层地狱来回滚了几趟,折磨得奄奄一息。
现在判官和瑭公子孟婆僵持,无法奈何对方,但是如果女君回来,形势就会倾倒,酆都这边的阴吏绝对没好结果。
白茶曾是女君的鬼使,却临阵反水背叛了她,若是一朝女君回来,灰飞烟灭的处罚都算是轻的了,若是把她关进十八层地狱永远不得解脱,才是最怕的。
于是她点点头,飞快应下这桩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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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
萌萌独自一只猫被留在家里,它生前是宠物猫,被主人养的娇气又粘人,现在也差不多。
沈阮走了后失落它的喵喵叫几声,到阳台时却突然看到什么,猫眼倒映出花草下的阴魂,登时像见到好玩的线团,咻的一下窜过去,把阴魂吓了一跳。
花草里的阴魂其实已经非常非常的多,沈阮以为它们到时间就会去投胎,但是忘了地府门已经关上,它们根本无法前往六道轮回。
萌萌伸出爪子对着阴魂挥过去,它们顿时如水母般快速散开。
“喵喵~”萌萌更觉得好玩了。
于是等沈阮从门里出来,看到一片狼藉的阳台,花草盆栽乱七八糟的倒在地上,而罪魁祸首爪子下还按着几只阴魂逗弄。
普通猫碰不到阴魂,但是萌萌不同,阴魂在它手里没受伤,就是被吓得不轻,沈阮嘴角抽了抽,道:“萌萌,过来。”
萌萌见着她,立刻松开爪子,踩着小碎步走到她脚边,仰着脑袋心虚的‘喵喵’两声。
显然是知道自己行为不妥,先撒撒娇。
沈阮不吃这套,弯腰伸出根手指轻轻弹了弹它脑袋,严肃道:“以后不准再欺负阴魂们。”
萌萌睁着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她。
“哟,还知道装傻。”沈阮脸上绷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阴魂们躲在花草后面,可怜兮兮的伸着脑袋看。
沈阮这才觉得不对劲。
她把萌萌抱着,站起来缓缓凑近仔细的去数,然后发现,阴魂数量太多了。
其中有个特别娇小的,更是眼熟。
“你怎么还没去投胎?”被她询问的阴魂是她来江都之前就养着的,现在都过去那么久了,居然还没走。
阴魂在人间待的时间长一点好处都没有,投胎都是有时间的,错过就要等很久,人死后最多七天魂魄就会重入轮回,可现在已经远不止七天了。
阴魂说不出话,但懵懵懂懂能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摇了摇头示意它不知道。
沈阮这才想起地府大门已关的情况。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都跟曼陀罗有关,她忍了又忍,脸色变了又变,还是没忍住低声骂了一句。
这个傻丨逼,从她手里抢了女君的位置,不好好在地府做她的王,搞什么失踪。
曼陀罗和她同为自上任女君的徒弟,而且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曼陀罗还特么是她师姐。
在地府的记载里,沈阮彼时还是个胡乱长胡乱过日子连自己是啥都不知道的小鬼,靠在忘川边捡其他鬼吃剩的边角料活下去,一日,女君萝迦路过忘川,见到她,觉得此鬼甚是有潜力,于是将她收之为徒,赐名并且悉心教导。
许多年后,比她更早拜入师门的曼陀罗每次比斗总输在她手里,不是她的对手,众阴吏叹道:女君真是慧眼识人,一早看出这是个好苗子。
萝迦也觉得自己很有眼光,后来时常拿这事跟人吹嘘。引得曼陀罗嫉妒不已。
事实上,所谓慧眼识人,其实只是,当年在忘川,万鬼见了萝迦齐齐跪伏。
但是沈阮呢,原本在和其他小鬼抢饭吃,见大家都忙着去下跪没鬼和她抢了,开心的不得了,抱着吃的就打算走,在众鬼之中逆行穿过,甚是惹眼,才被萝迦一眼看到。
当时萝迦身着华服,万千金贵,来到她面前问她:你为什么不跪我。
沈阮那会连饭都吃不饱,压根不知道这人是谁,听她说完还以为这又是个来抢食的,凶悍紧张的抱着食物,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跪你?
萝迦笑起来,对身边的阴吏说:我要收这个小鬼为徒。
当时她只有曼陀罗一个出身高贵的徒弟,阴吏各族这些年花光心思给她找另外的徒弟都被拒绝了,听到这话,面上全是荒谬的震惊。
有阴吏壮着胆子问萝迦:您看上她哪点?
萝迦理直气壮回:她很有潜力。
阴吏纷纷把视线转向豆芽菜一般的沈阮,只觉得女君真是厉害,能从这单薄的小身躯看出潜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