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挑眉努力睁开眼皮。
“困了吗?”
“嗯,但是在水里舒服。”她喃声道,身子歪歪扭扭的,最后落在他有些单薄的肩头,缓缓睡去。
他的视线企及的地方,是她微粉的脸颊,高挺的琼鼻下,嫣红的唇瓣微微露出些贝齿,显得娇美极了,再往下是她圆润白皙的肩头,锁骨的精致弧度仿佛是雕刻出来般,然后是莹白的那片....
他并不敢继续看了,迅速收回目光的瞬间,连着呼吸都重了些,浅色的眸子微微有些触动,闭眼的那刹眼前浮现的都是刚才那幕。
莹白如玉的肌肤沾上了水色,雾气蒸腾连眼眸都是湿漉漉的,嘴角那抹嫣然的笑意似乎还掺杂了些许媚色,就像.......
他猛地嫉妒起曾经占有过她的男人。
过了许久之后,她才缓缓的清醒过来,迎面就是他温暖的面容,嗓音微沙:“挽挽,醒了?”
“嗯。”酥酥麻麻的声音,如午后慵懒的阳光。
她将视线的焦点逐渐变得清晰,眨巴了下眼睛,立马从他的肩头挪开诧异的问了句:“容大哥,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你才睡了一个小时而已,要不要再休息会儿?”依旧是那般的贴心到无微不至,弄得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喃声了句:“不了,我看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
说着她便从温泉池中站了起来,迎面站在他跟前,宛如出水芙蓉般的艳丽,配合着暖调的灯光脸颊上蒙上了层妩媚,她想了想伸手拉着他的大手:“我送你回去。”
容观睨了她一眼,并没有拒绝,反手将她的小手包在了掌中,笑着说:“好。”
她用了些力气,将他从温泉池里拉了起来,半个人都倚在她的身上,又将搁在旁边的拐杖放到他的手里,一瘸一瘸的从水池里站了起来,朝着房间走了去。
几乎是肌肤相贴,她的身材着实娇小,幸亏他大半的力量都在手里的拐杖上,不然她就要硬着头皮上了。
“小心,注意脚下。”
谢挽一边说,一边看路,顺势从他的胸腔处往下,他的皮肤白皙,虽没有腹肌,但也算是精瘦有力,再往下是黑色的泳裤包裹着巨大,仅仅目测她都觉得有些惊人,挪开视线后总算看见了他曾经受伤的腿。
左腿的大腿内侧有道十多公分的外伤,大概缝了十五六针,右腿也是有不少的疤痕,看起来曾经定然是遭受了严重的外伤,不然如此优秀的男人,又怎会甘心坐在轮椅上。
也许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微妙。
容观放柔了声音:“都过去了。”
她猛地瞬间抬头对上他视线的那刹那,宛如初见时那般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仿佛曾经的伤痛从来都不属于他。
可谢挽心里清楚。
这般堪为天之骄子的人如此卑微的坐在轮椅上这些年,必定有许多难以掩盖的伤痛和黑暗。
“不疼了吧?”她问得很小心翼翼,顺势将他扶到床上的那瞬间,视线落在他大腿侧蜿蜒狰狞的伤疤上。
也许是见着她眼底的心疼,容观沉默了。
疼吗?
答案是:疼。
曾经是撕心裂肺的疼,疼到麻木,疼到毫无知觉,疼到几乎放弃自我。
不过那真得已经成为了过去,阴霾逐渐会散去,温暖的阳光也会回归他的视线,他也曾感激过,幸亏那场车祸夺取的只是他的双腿,而不是他的命。
不然,今时今日。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和她靠得这般近。
浅瞳中掺杂着些许的复杂,他压低了嗓音问得尤为的认真:“挽挽,你还记得.....”也不知怎的,只将话说了半截,他便沉默了。
“记得什么?”
“记得上次我送你花,是时候该松松土土施肥了。”他岔开话题,谈到了他衷爱的花草上。
“嗯,我知道了,我回去就处理这事。”她盯着此时面色已经恢复平静的容观,却总觉得他似乎在瞒着自己什么。
隐隐约约很重要的样子。
不过既然容观不愿意说,她多问也没有什么必要。
又想着他的泳裤湿漉漉的,黏在身上睡觉肯定不舒服,而此时徐汉林也应该休息了,她立马环视这间包房寻找着他的行李箱。
“找什么?”
“晚上冷,容大哥还是换上衣服再睡吧。”
“衣柜里。”他笑着说。
谢挽穿着泳衣在暖气开得十足的包厢里走来走去,而躺在床上的男人的瞳色也发的深邃,她赶忙打开衣柜将行李箱大开口,轻松的将他的贴身衣物全都拿了出来。
黑色内部的尺寸似乎符合她对于隐晦的猜想,又得绷着脸怕自己尴尬,将全套保暖衣服跟内衣搁在他床边的瞬间,她哑着嗓音道:“容大哥,你自己应该可以吧?”
“嗯,可以的。”他笑着说。
说话间他伸手将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局促的空间里,两人眼巴巴的望着彼此,谢挽觉着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保暖裤贴身,他并不太好穿。
想了想伸出了手将他拉起来:“容大哥,你坐着穿会方便点。”说着她又赶忙将枕头叠在了一起,让他靠着顺服些。
两人这一靠近,那呼吸都散落在她的皮肤上,他视线的高度就在她的胸口,如此直勾勾的,毫无顾忌的坦然在他的眼前。
容观最开始反应是呆愣,又胆怯的挪开眼。
不敢看,保持着自己的矜持与距离感。
不过谢挽根本也没注意到这些,只顾着贴心的照顾他,过了会又道:“容大哥,你先穿贴身的,等会我来帮你穿保暖裤。”
“没事的,我真的可以,挽挽你还是先回去换衣服吧。”
两人间尴尬的暧昧气氛逐渐开始升温,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并不太想让她看到自己不是那么灵便,甚至是无能的样子。
“那也行,那我去换衣服要是你有什么需要,立马叫我。”她想了想,也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问题还是让步了,迅速转身拿了条浴巾包裹着身体,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穿戴的很快,穿了身杏色针织衫,加厚的丝袜,黑色的包裙,最后套了件长款的羽绒服将自己套得严严实实,再敲开了容观的门。
而此时他靠在枕头上,脸庞有些泛红。
她诧异了会儿,立马迎了上去:“容大哥,你怎么呢?”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得不行。
这才反应过来,他本就身体不好,即便是开了暖气,发烧感冒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没事,行李箱里有急救药箱。”似乎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容观显得特别淡然。
第88章
吃了退烧药。
在谢挽贴心的帮助下, 容观的身子躺了下去,眼皮耷拉了小半, 浅色的瞳孔里依稀有些光, 苍白的脸色上晕了层病气儿, 没啥精神头。
“让你担心了。”他的唇色发白,说出话还是那般的温柔。
“都怪我,不在温泉池里睡那么久,容大哥你也不会生病。”
她为他拉好了被子,视线落在他苍白的脸庞上, 眼底浸满了心疼。
“能陪你,我很开心的。”他扬起抹极大的笑容。
“傻。”她嘟囔了声, 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觉得胸口间淌着股暖流, 像身体四周发散。
“好啦,我已经吃了药了, 时间不早了,挽挽你先回房间休息吧。”
“我还是陪着你吧。”
说着谢挽又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依旧是热得发烫, 又听见他原本清润的声音依旧变得嘶哑沉闷。
最终还是放心不下的将不远处的单人座的沙发搬到他的床边上, 她拿羽绒服盖在自己身上,注意力则全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挽挽,没事的。”他不太想让她蜷缩在沙发上。
“等你好了, 才算没事。”谢挽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固执, 还伸手将容观的被子掖上了些, 然后将大灯一关,留下了阵微弱的台灯。
“容大哥,睡吧。”
他没吭声,透过昏暗的光线静静的凝视着挂满担忧之色的脸庞,心底那点寒冰渐渐的融化,昏昏沉沉又觉得不肯轻易闭眼,这样温馨实在难得。
谢挽见着容观的视线一直搁在她身上,笑着问了句:“渴了吗?”
说着便从凳子上下来,烧了壶热水给他倒了半杯,又小心翼翼喂了他些。
“发烧感冒多喝热水真得会好得快些,你要喝跟我说。”平日里几乎都是容观在贴心的照顾她,她这样也算是感激了。
“好。”他不再抗拒了,连着声音都在水的滋润下舒缓了许多。
他躺在床上,她倚在沙发上,昏暗的灯光下彼此都在沉默,落地窗外是星辰闪烁,皎洁的月光落下了层清辉散在了雪中,温温柔柔的美感。
也许是深夜的感触颇多。
她道:“我以前从来没见过怎么大的雪,南方的雪都是湿润润的,这边的雪就像是碎沙,利利索索的。”
“沿着北方的山区去,那边的雪景更美,雾凇、冰棱、河面都能滑冰。”他想了想附和了句。
“那我想去滑冰,如果可以还想试试冬泳。”她语气里少有的向往,原本布满忧伤的眸子也多了几分的光彩。
“等我好了,带你去。”他偏过头望了眼她,眼眸中温柔掺杂着深情,却又不敢过多表露,随即垂下了眼皮,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容大哥,你真好。”
她喃喃自语,话却是由衷的说出来的。
在过往的几十年她接触的人或事,都是藏着深厚的利益功害,难得能够敞开心扉,更别说她心思过重,终日也不得欢愉。
就像是污水沟四处觅食的癞皮狗,瘦骨嶙峋却剑拔弩张,终日惶恐不安,旁人的稍微的示好,也得虚张声势避之不及,
可她又不是傻子,又岂能感受不到容观潜藏的爱意。
可就目前而言,她配不上他。
无论她这一世如何洗白自己,也总会带着层雾霾,直击她的灵魂深处 ,那道悬在她面前的如万丈深渊般的阶级,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过往的黑暗与肮脏。
原以为,她能够泰然处之面对自己的不堪。
但有些人生来就是那般的光芒万丈,例如容观。
“挽挽,你也很好。”
他笑着说得十分真诚,对于她的事情,自从她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时候,他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人,永远不是完美无缺的。
他只是心疼她,没有父母,没有良好的成长环境,遭遇的都是底层最黑暗的世故,如果他能够早点认识她,也许她就不会过得这般辛苦了。
“我不好,我哪里好啦?”她辩解了句,嘴角的苦涩微微袒露。
他凝视的眼眸中出现丝动容,柔声道:“你很优秀,很有自己的想法,一直都在学习尝试新的事物,而且都做得很好,詹姆斯不都在夸你有天分嘛,我当年第一次滑雪可没有你这般的聪慧。”
“容大哥在宽慰我。”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容观的面前有种可以肆意开启心房的任性。
“我不是宽慰你,人都是平等的,只是有些人多了层家世的皮,单单把他这个人提出来,也指不定还没有普通大众优秀,不要妄自菲薄,在你能接触的层面上,能做到你这样子,已经非常的优秀。”
“容大哥。”
“我知道你想说的,我们无法决定我们的出生,但可以改变自己。人就这一辈子,都是第一次做人,在生活中活成你最舒适的状态即可,其他的都随心吧。”容观的声音平稳有力,缓缓从容。
即便是由天之骄子堕落成残废,也似乎依旧是那般的温和恬淡。
她凝视着他的双眸,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的执念究竟是如何?
其实容观也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没有她所遭遇的一切,没有她生长环境的恶劣,他的一切都是美好而又温和,平淡而充满了能量。
哑然失声,终究还是说不出什么。
他的手掌温暖,将她的手紧紧的握住,目光里全都是认真:“不要妄自菲薄,想做什么就去做,这世间太过的条条框框把人都钉死了,全都讲三纲五常,道德伦理,那就跟流水线上生产的产品有何区别呢?”
“容大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才要谢谢你。”他哑然失笑,温柔的眸子里充满了前所未见的动容。
“你这样,才像个有生气的人,只可惜我遇见你太晚了,如果早一点能够遇见你,也许能够让你免去很多难过甚至不堪的经历。”语气里里自我埋怨油然而生,听得她却有些发懵,错愕。
是啊太晚了,如果她没有那些卑微到骨子里的过往,也许她也能像个阳光开朗的普通女孩般接受来自家庭朋友的爱,活得无拘无束,而不是战战兢兢。
“我想,如果没有过去,也许也不会有现在。”
原本呆愣的表情在这可刻逐渐变得平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的疏离,甚至松开了他的手。
容观错愕的瞬间,盯着她此刻平静的面庞,突然觉得也许他不尽然是了解她的,隐隐约约觉得有些部分可能比他想得还要复杂。
这种微妙的情绪蔓延大脑后,逐渐冷静了下来,容观勾起了温润的笑意:“在沙发上睡着冷,我把枕头放中间,咱们各睡一半。”
巧妙的换了话题后,似乎之前沉重的气氛逐渐消散,容观说着伸手将靠枕放在了被子中间,眼底的笑意很澄澈。
她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钻进了被子里。
隔着枕头,又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两个人 ,各怀心思。
容观清楚的知道今晚上自己的那番话应当是越矩了,她的反应虽然礼貌客套却带着疏离,仿佛是披着层厚厚的盔甲,任谁都接触不到那颗柔软的心。
甚至还无声架起了块巨大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