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奋斗史——秀木成林
时间:2019-05-07 09:33:46

  魏显一头一脸的冷汗,他捏紧龙椅的扶手,重重喘了几口气。
  事实证明,邵贺等人全无作用,魏景若在意这些人,早如孙氏邵柏般营救出去了,何须等到现今?
  喊话如泥牛入海,齐军攻势反而更猛烈了几分。
  消息传回崇德殿,偌大的宫室死寂一片,须臾,上首传来一声竭嘶底里的嘶吼。
  “滚!都给朕滚出去!!”
  “噼里啪啦”香炉纸镇等物雨点般掷过来,诸臣工抱头鼠窜,瞬间奔出一干二净。
  “蹬蹬蹬”急促的脚步声接近,“皇儿,皇儿,逆王要攻进洛京了吗?”
  是冯太后。
  昔日一朝登巅,最雍容华贵的优雅妇人,如今鬓散钗乱,满脸惊惶,所有从容不迫已不见影踪,眼角细纹丛生,老态毕现。
  她颤抖着,紧紧抓着她儿子的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母,母后……”
  魏显死死回握母亲的手。
  “陛下。”
  空荡荡大殿突然出现两个人,隐卫石图石纪单膝下跪:“卑下等护陛下移驾?”
  移驾?
  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暗遁,逃命。
  魏显大怒:“朕不走!朕乃天子!!”
  “朕乃先帝亲封太子,传皇帝之位!”
  他死死坐着底下这张髹金九龙大椅,这个大楚传承了三百年的至尊之位,他梦寐以求,忍辱负重二十余年才登上的位置。
  这龙椅,这大楚朝,都是他的!
  “朕乃天子。”
  他喃喃地道。
  可是,可是逆王已兵临城下,他这大楚皇帝之位,还能继续稳坐吗?
  一种无边的绝望恐慌搠获了他心脏,从心脏至骨髓,乃至四肢百骸,他不可抑制地哆嗦起来。
  他死死攒住髹金九龙大椅的扶手。
  石图石纪闭口不言,无声立在一边,安静垂眸。
  其实,如今齐军围城,水泄不通,他们也没有把握将皇帝安全救出。
  既如此,那便罢。
  从朝阳初升,到日暮西斜,鲜血撒遍洛京城头,硝烟滚滚,最后“轰”一声重重的轰鸣,洛京南门,被猛地撞开。
  喊杀声震天,潮水般地齐军汹涌而入。
  洛京城破。
  魏景下颚绷紧,冷冷看了大敞的城门片刻,倏地扬鞭,打马而入。
  马蹄声重重敲击在青石板地面上,他一马当先,张雍陈琦范亚等将紧紧簇拥,沿着通天直街,直逼巍峨雄伟的大楚皇宫。
  这座红墙金瓦的金阙宫殿,已久违。昔日,他满身鲜血而出;今日,他的胯下战马的铁蹄,将毫不留情将其击破,从容而入。
  皇宫的禁卫军,并没能支撑多久,不过一个时辰,宫门告破。
  踏着夕阳的余晖,魏景打马一步步而入。
  熟悉的宫殿,熟悉的斜阳,如血一般渲染红了汉白玉的雕栏和地面。
  魏景举目,久久注视中宫方向,还有东宫,最后他的目光移到眼前的崇德殿。
  一抹冰冷的笑,他抬手,“箭阵!”
  里三层外三层的弓弩手,“咻咻”箭矢如疾雨,扎得如同刺猬一般的赤红宫门终支撑不住,“轰”一声重重倒下。
  这一瞬,魏景拉弓搭箭,眯眼对准内里的石图石纪,三道银芒如闪电,瞬息已至。
  同时放箭的,还有张雍范亚等人。
  强箭如雨,石图石纪猛一把推开高坐在髹金九龙大椅上的魏显冯太后,躲闪不及,“噗”一声闷响,石图被魏景之箭正中咽喉,登时气绝。
  石纪肩膀大腿中箭动作一滞,勉强拨开一波箭雨,被魏景第二次箭矢正中腹部,他闭了闭目,瞬间被扎成马蜂窝,扑倒在地。
  箭雨倏地停下。
  魏景翻身下马,“锵”一声拔出腰间佩剑。
  锋利的箭刃闪着寒芒,他一步接着一步,踏上九龙阶梯,踏入崇德殿。
  “嗒”“嗒”“嗒”,军靴落在光滑的金砖金砖上,清晰响彻整个大殿。
  早没了燃烛的宫人,暗沉沉的偌大宫殿,一个高大身影的逆光而来。他一身银甲血迹斑斑,手中剑刃寒光闪动,杀气凛然,如同地狱修罗。
  魏显飞快爬起来,重新攀上上首那张九龙大椅,他居高临下,怒斥:“逆贼,汝枉为魏氏子孙!竟敢犯上作乱,大逆不道!!”
  诘问响彻整个崇德殿,但当魏景终于出现他面前时,那股疯狂的胆气却顷刻泄去,他筛糠般抖着,死死抓住龙椅的扶手。
  魏景冷冷一笑。
  魏显冕冠都是歪的,方才跌坐在地时碰歪的,只是他全然不知,死死地巴着那张髹金九龙大椅,“朕乃天子,朕乃大楚之主。”
  大楚天子?
  魏景冷嗤一声。
  大步上前,长剑一挥,力有千钧,毫不犹豫将那张传承已数百年,代表大楚朝国祚连绵的髹金九龙大椅一剑劈成两半。
  “轰”地一声巨响,同时响起的魏显恐惧的惊叫,“啊啊啊!!”
  他以为魏景要一剑劈断他的脖颈,然魏景怎会让血海仇敌这般轻易死去?
  他目中有嗜血之色,探手一把抓住魏显玄黑龙袍的衣领,森森一笑。
  “我曾立誓,必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以祭奠我母后皇兄在天之灵。”
  “啊啊啊!!”
  冯太后捡起一柄长刀,倏地爬起狠狠朝魏景冲来。
  魏景眉峰不动,直接一脚踹中冯太后心窝。后者惨叫一声倒飞出去,狠狠撞上金柱,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再也动惮不得。
  魏景侧头,目光冰冷:“汝贱婢,当一同剐之!”
  魏显拼命挣扎,短促一声痛呼,轻易被制住。魏景冷冷掐住他的脖子,扔下长剑,“唰”一声轻响,从靴侧抽出一柄薄匕。
  “啊啊啊啊!!”
 
 
第154章 
  深秋夜寒。
  洛京城内的骚动已渐渐平息, 执熊熊火杖的卫兵自九龙阶梯之下, 一路整齐蔓延至宫门之外。
  浓浓血腥充斥,魏景自崇德殿而出, 颜面甲胄点点猩红,眉目间尚存赤色。
  他立于高高的汉白玉台基上,冷冷掠过弯月孤星。
  还匕入鞘, 他翻身上马, 直奔京郊皇陵。
  还有一个始作俑者,安眠在偌大奢华的地宫之中。
  昌陵,中平帝陵寝。
  魏景暴力破开昌陵地宫石门, 先将母后棺椁请出,冷冷盯着棺床最中央那朱红色的巨大棺椁,“开棺。”
  “将此贼挫骨扬灰!”
  魏景犹自不解恨,命焚昌陵。
  漆黑的夜里, 昌陵赤焰冲天,宝城、明楼、棱恩殿,还有地宫等等, 彻底陷入一片火海。
  火光熊熊,夜风凛冽, 魏景冷冷看着,须臾他翻身上马, 直奔西郊。
  洛京西郊三十余里,一处无名土丘之后,一个简单的石碑, 粗糙简陋,埋葬了魏景胞兄前太子魏璋,及昔日东宫一众内眷。
  风萧萧,草木枯黄,魏景轻抚石碑,低声道:“皇兄,我来接你了。”
  我来迟了,让你受了这许多委屈。
  他亲自动手,一起起出棺椁,同傅皇后一起,扶回洛京皇宫之西的安奉殿。
  他欲重建新造陵寝,在新陵建成之前,母兄就暂且安置在此殿。
  傅皇后的棺椁还好,魏璋遭遇过一次暴力起陵,棺椁上坑坑洼洼,伤痕累累。
  魏景一一抚过这么疤痕,喉结重重滚动几下,半晌,才哑声道:“母后,皇兄,今日我终是复得大仇了。”
  他跪于两棺之前,重重叩首,一滴泪,无声落在冰凉的方砖上。
  他久久不起。
  直到一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邵箐一身素色青衣,轻轻进了殿门,魏景这才闻声回头。
  “夫君?”
  邵箐将怀里的姁儿放下,捧着斗篷上前,一摸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她忙抖开斗篷给他披上。
  他眼眶红红的,她心疼极了,抚了抚,只又无法。
  邵箐也跪下,恭敬叩首,又轻唤:“姁儿,来,给皇祖母和伯父磕个头。”
  姁儿十分乖巧,顺从母亲的指点跪下,不过她人小,跪得歪歪扭扭的,给她的祖母和伯父磕了头,嘟嘟囔囔跟着母亲学。
  “珠母!”
  “伯,父!”
  姁儿仰脸看母亲,邵箐摸了摸闺女的发顶,夸了夸她,转身握住魏景的手,柔声道:“夫君节哀,母后皇兄在天之灵,必也是极欣慰的。”
  她满目柔情,掌心温度沿着手背而上,驱散深秋寒意,心脏钝钝的疼痛终于缓和下来了,他好过了很多。
  “好。”
  他用力回握她手。
  “我们回去吧。”
  妻子娇弱,女儿幼小,陈棺之处终究阴寒,魏景并不敢多待,携妻女与母兄说了一阵子话,他遂先行离去。
  此际早天光大放,艳阳当空,和煦的日光投在安奉殿前的汉白玉石阶上,驱走沁体寒意。
  魏景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妻子,最后回头看了殿内一眼,举步而下。
  ……
  十一月,魏景将于洛京登基称帝,拟定国号齐,年号建元。
  邵箐没忘记她第一次进洛京时的心情,忐忑不安,努力镇定,一遇变故登时坐立不安。
  数年后再一次踏足,她成了洛京城的新主人,这个天下的新主人。
  百感交集,最后余下欢欣,终于要安定下来了。
  魏景目带疼惜;“对。”
  再不用委屈她了。
  夫妻相视一笑,携手去试刚赶制而出的新礼服。
  这一个多月来都很忙,忙着战后诸事,军务政务,以及十一月的登基大典。
  上至魏景邵箐,下至季桓张雍戴光等等,个个忙得不可开交,恨不得把一个时辰掰开两半用。
  忙忙碌碌近两月,终于松动一些了,不过夫妻俩还得试朝服大礼服等等,还是忙。
  魏景一身玄黑纁红滚边十二章冕服,长眉入鬓,目光锐利,宽肩窄腰极之英伟,看得邵箐双目亮晶晶的,视线都移不开。
  他心中欢喜又自得,妻子仰慕的目光比什么都更受用,轻咳两声,他踱了两步,回身问:“阿箐,你看着衣裳可曾合身?”
  邵箐点头如捣蒜,太合身了,身高体长,腰板挺直,这男人一举手一投足,自有说不出的威仪气度。
  “我夫君长得真好看。”
  她搂着他的腰,如此撒娇道。
  魏景唇角翘了翘,连忙压下,话说这好看不是说女人的吗?男人也能用?
  他想了想,应是能的,也没那本圣贤书说不能。
  两条臂膀像自有意识地,已伸手搂住她,魏景心花怒放之余,不忘亲了亲妻子,“我阿箐也好看。”
  他强调:“比我好看。”
  邵箐吃吃笑着,魏景不禁也笑,二人额头贴额头,切切私语几句,他拉她至镜台前坐下。
  魏景试了朝服,很合适,该她了。
  本来,邵箐不用这么急的,因为历朝历代,封后大典都在登基大典之后。
  只魏景却表示,要一同举行。
  没错,是同时。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魏景说一不二,而季桓等人也没多少诧异,最多就叹两句更赶更忙,接着又马不停蹄地调整流程等等。
  史无前例的一件事,魏景却十分自然,在他眼中,这就是最理所当然的事。另外,邵箐继续在前朝忙碌着,从上到下,也没任何人觉得不妥。
  魏景从前,就很爱为她顺发,就是这一年来太忙了,竟是少了这闺中之乐。
  他轻轻抽去她的钗环,动作十分熟练,一头如瀑的乌发泄下,他手执玉梳,一下接一下顺着。
  打磨光滑的铜镜上,映着一个眉眼精致的婉约女子,她身后一身穿玄黑冕服的昂藏男子正为她顺发,垂眸含笑,目光柔和。
  邵箐唇角弯弯,笑靥如花。
  ……
  十一月初六,大典正日子。
  子时,邵箐就得起来了,迷瞪瞪被魏景抱起,洗了一个鸳鸯浴,这才彻底清醒。
  扯开他不大安分的大手,嗔他:“今儿什么日子,快快起来。”
  魏景也不是不知轻重,忙忙应了,夫妻俩起身披上簇新寝衣,各自整装。
  层层叠叠的大礼服,十分沉重,为了戴上凤冠,头皮扯得非常紧,邵箐龇牙咧嘴,魏景心疼了,忙道:“很疼么?要不松松?”
  松松不行的,万一大典上出了岔子就麻烦了,邵箐可不想以这种方式扬名千古。
  她嘟囔道:“幸好不用常穿。”
  魏景忙附和:“对,以后咱穿男袍,和从前一样。”
  邵箐含笑,嗔了他一眼。
  这打扮繁复归繁复,受罪归受罪,却是极美的,波光潋滟的美眸横过来,含嗔似怒,魏景心神一荡,按了按才克制住亲吻她的冲动。
  伺候整装的宫人仍在,妻子害羞,肯定不乐意的。
  好不容易终于打理妥当了,邵箐抱怨两句,魏景含笑伸出左手。
  邵箐笑盈盈,将右手递到他的掌心。
  粗糙的掌心,温度一如往昔,亲密地牵着她,夫妻俩携手出了二人的寝殿。
  今儿大事,姁儿小丫头昨晚被乳母哄着晚累,如今睡得正香。
  寝殿阶下一前一后停了龙凤大辇,前头更大的皇帝御辇,后面小些的是风辇。魏景携邵箐出,却并不松手,而是直接和她一同登上御辇。
  御辇穿行在宫道上,邵箐顺势环视一眼已清洗修葺一新的皇宫,她对同坐一辇感觉不大,要是魏景让她单独坐后面,反而才是出奇的。
  不过接下来,魏景一个动作却真真正正震撼了她。
  前朝正殿,季桓庄延张雍陈琦等文臣武将早早肃然列队,安静等候着,魏景率群臣祭拜了天地社稷,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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