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妃奋斗史——秀木成林
时间:2019-05-07 09:33:46

  亲者痛,仇者快啊!
  想想你那个欺骗了你二十年的虚伪父皇!想想你已命丧九泉的母后皇兄!再想想如今高高在上的丽妃母子!
  魏景的呼吸立即重了一下,邵箐垂着眼,见他被厚重镣环锁住的两只修长大掌倏地攒紧,青筋毕现。
  呼吸随即恢复,他攒成拳的的手也掩藏在衣袍和镣环之下,除了邵箐,未有人发现这一瞬间的变化。
  不过,他薄唇微欠,将嘴边那小片馒头吃进去了。
  邵箐大喜。
  她一片接一片撕了馒头,全部喂给魏景吃下,最后端起放在地上的破陶碗,避开有大小豁口那一侧,细心贴着他的唇畔。
  他看了她一眼,也喝下了。
  这陶碗很小,又有豁口,其实也就装两口水而已。邵箐又捧着碗,凑到小亭外侧,探手又接了一碗回来。
  魏景照旧无声喝了,待喝罢,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这是不喝了。
  邵箐从善如流,将破碗收回小包袱里,找个位置坐下。
  收获已经达到预期了,过犹不及,她不再接触魏景,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和被溅湿的衣袖,安静地坐着。
  不过她选择的位置在他的身后,既不招对方的眼睛,也无声显亲近了些。
  魏景重新阖眼,一动不动,对面大亭的持刀解差们并没有对夫妻亲略亲近有疑虑,方才一幕并没放在心上。
  ……
  大雨来得迅猛,去得也快,到了下午,炙热的艳阳重新出现,解差们立即吆喝,驱赶着一群流犯继续上路。
  热意一蒸,空气又闷又潮,脚下的黄土路被大雨冲得泥泞一片,大小深浅的水洼到处都是。
  邵箐高烧过后的头脑又觉昏沉几分,起血泡又破损的脚底泡在泥水水里,钻心般地疼,但她还是努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她一直跟在魏景身边,路上解差们停下取水喝水,她也抓着小破碗挤上去,先自己猛灌两碗,接着又接了水,小心翼翼地捧过去给他。
  天黑停歇,她抢先一步捡个干净些的地方,略略整理,又轻唤魏景过来,拿食物喂水,虽几乎从不吭声,但一直无微不至。
  魏景一直沉默不语,冰冷依旧,但好歹一直没拒绝邵箐。她便不再局限坐在他身后了,偶尔一两次,她会坐在他身侧,到夜间睡觉,她就硬着头皮蜷缩在他旁边。
  邵箐觉得,魏景这边的进展还是可以的,如果有了脱逃机会,他未必不能顺手捞自己一把。
  如今最大的难题,却是钥匙,她一直没有任何办法接近陈卒长那串钥匙。
  陈卒长之谨慎,比邵箐意料中更甚。不管是避到一边解决生理问题,还是晚上睡觉,他都安排五个解差守着他,钥匙用绳索牢牢系在手腕,捂住心口才睡。
  解差们带了粮食,每天蒸一回馒头粗饼供一日食用,陈卒长从不让任何流犯接近,将从食物下手的途径彻底杜绝。
  邵箐有些焦躁,但她还是努力压下,不能急不能乱,要镇定,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这日傍晚,天色虽然比平时早了些许,但见路边有两个驿亭,不用露宿荒野,于是陈卒长就命队伍停下。
  一包早上蒸的冷饼扔过来,邵箐虽然心事重重,但还是第一时间上去抓了几个。
  回到魏景身边时,她忍不住悄悄往陈卒长望了眼。
  对方叉腰站在七八步外,板着脸盯着一群取食物的流犯,解差们团团围着,从上到下严防死守,就怕有人趁乱生事。
  邵箐不敢多看,她这位置是严密监控地点,视线在陈卒长腰间钥匙包一掠而过,立即收回。
  “饼有点干,先喝点水润润吧。”
  邵箐就地坐下没掰饼,而是端起方才接了水的陶碗,要递到魏景唇边。
  “坐一边去。”
  这是魏景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低沉,很嘶哑,他下巴微微一抬,让邵箐不要坐他正对面,余光瞥向陈卒长,在方才邵箐看过的小布包处掠过。
  他的目光很锐利,不动声色地扫了四周一圈。
  “哦哦。”
  邵箐挺诧异的,他居然和自己说话了,还有动作。她立即抬起身子,移到他的左侧身前。
  魏景的环视周围,其实只是眼珠子动了动,但近在迟尺的邵箐还是发现了。这种异于平常之处,让她心跳微微加快,忍不住也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驿亭建在半山腰,一眼往过去能看见底下蜿蜒的黄土小道,满目起伏的墨绿毫无变化,潮闷的山风吹着,不凉快反而出了一头汗。
  二人坐的位置是风口,虽有条亭柱让魏景倚着,但真心不咋的。要说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魏景自己选的。
  邵箐本来选了里面的一条避风的亭柱,但他一声不吭就坐那了,她诧异,但也没说什么随他了。
  这种种细微异常加起来,让邵箐心里毛毛的,但回头看了没发现任何异样,她只好按下不理会。
  她重新端起碗,让魏景先喝了口水,然后掰了一小块饼,要递到他唇边。
  一切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他身高体长,这侧面递饼邵箐得探身才行,她刚支起身子抬手,忽见魏景瞳孔一缩。
  一道银白的寒光乍现,闪电般疾奔而至,魏景头猛地一侧,“笃”一声闷响,一只精铁铸成的短箭擦过他咽喉,深深扎进他身后的木制亭柱。
  一切快如闪电,普通人邵箐根本反应不过来,箭矢的尾部还在急促嗡动,一个黑色身影已经从密林中跃至,手上闪着寒芒的利刃直刺魏景心脏。
  魏景已经站起,他动作很大,直接将邵箐撞倒在地。他手上脚上套着厚重的铁镣,两边锁骨又紧紧各绕一条精制锁链,上半身完全发不了力,人也挪动缓慢,但好在他早有准备,直接一退避到亭柱后,堪堪避过致命一击。
  “快来人!!刺客!有刺客!!”
  邵箐终于明悟他为何让自己坐到左边了,也不顾疼痛,就着他的力道在地上一个翻滚,拉开些许距离后,立即尖声高呼。
  其实也不用她呼唤,一群解差已经“刷刷”拔出配刀,疾冲过来。
  邵箐回头一看,哎呀妈呀,这黑衣杀手不是一个,而是一大群三四十。
  陈卒长最快,冲过来一刀劈向为首者,逼着后者不得不先止住对魏景的攻势,侧身格挡。
  黑衣杀手和解差战成一团,“叮叮铮铮”的兵器交击混乱一片,一蓬鲜血溅出,已经有人惨叫倒地身亡。邵箐同伴的那群老弱妇孺尖叫着惊慌奔走,往山林中逃去。
  她心中一喜,逃走的绝佳机会来了。
  邵箐当即站起要跟着人群奔逃,谁料这时,两个黑衣杀手跳进流犯群之中,手起刀落,大开杀戒。
  这群流犯也是杀手们的目标之一,狼入羊群,砍瓜切菜般杀着,鲜血喷溅,残肢断臂,入目立即一片殷红,七八具尸体倒伏下来。
  邵箐的脚步还没迈开就硬生生被迫停下。
  该怎么办?!
  哪个才是最佳逃走方案?!
  邵箐心念电转,可惜没等她站直身体,当头就有一大片阴影罩下来。
  她来不及多想,立即往后一跳。
  陈卒长鲜血喷溅,洒了邵箐一头一脸,尸体重重地摔在她跟前,浮土飞扬。
  钥匙!!
  邵箐余光一直注视着魏景,杀手们虽身手极佳,但解差人多一时也拦截住大部分,只漏了为首一个解决了陈卒长回身攻他。他绕着亭柱躲避,虽险,但还能勉强支应。
  邵箐已经扑向陈卒长,一把拽下他腰间的钥匙,咬牙往魏景冲去。
 
 
第3章 
  魏景果然没有让邵箐失望,见得她冲来,身躯往亭柱一歪,接着一退。
  黑衣首领收势不及,一剑重重砍在木质亭柱,他用力一扯,那不堪重负的亭柱晃了晃,“咿呀”一声跟着他的力道倾斜。
  山间的驿亭,本就风吹雨打,一边亭柱一倒,整个驿亭立即“轰”一声倒塌,重重地将那个黑衣首领压在底下。
  邵箐大喜。
  她已经把钥匙掏出来了,一扑过去立即跪下,握着手上那根最大的黄铜钥匙往他脚下的镣铐锁孔探去。
  不是不知道手肯定比脚方便,而是魏景上半身有两处桎梏,锁骨和手镣,解开肯定比不上脚镣快的。
  另一个,邵箐已经悄悄研究过他身上的几处锁孔了。脚镣锁孔明显比其余两处大一圈。她现在手上三把钥匙,一把大两把小,她当然选择一击即中那处。
  果然,她钥匙一插进去转两圈,便听见“咔嚓”一声金属脆响。
  魏景两脚一挣,脱下脚镣,立即飞起一脚侧踢,往邵箐身后踢去。
  驿亭不过是茅草盖,亭柱也没多粗,自然是不可能压死黑衣首领的,他只慢了一拍,就破开茅草顶而出,挥剑向魏景二人攻来。
  “快!来两个人,杀了那个女的!”
  其实不用首领呼唤,解差们即便是同僚中的佼佼者,身手也肯定必定比不上精锐杀手,就这么一会功夫,已经死伤过小半一半,突破阻拦的几名杀手立即往这边奔来。
  首领恨得直咬牙,没想到居然还有个女的敢拼死上前抢钥匙并上前解锁,先机已失一半,本十拿九稳的任务陡生风险。
  剩下那一半,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
  “杀了她!不能让她解锁!”
  魏景双腿功夫了得,以一敌几,居然还没有落入下风,他声音低沉而稳:“不要急,慢慢来。”
  邵箐已经站起来替他解手上的镣铐,身后利刃割裂空气的风声嗖嗖,说不害怕不紧张那是假的。但她知道事已至此,不镇定下来就真死定了,死死咬住唇瓣,她尽力忽视所有动静,死死盯着几个锁孔。
  “咔嚓”两声,连接魏景两边锁骨的特制锁链从手镣上解下,再一声清脆的金属机括开启声,沉重的手镣落地。
  只是这样还不够,魏景的上半身还是使不出力。
  以锁骨形式来穿琵琶骨,其实也相当残酷,突出的锁骨上下各钻一个对称的孔,特制的锁链从孔洞中的血肉穿过,绕着锁骨一个圈,扯紧卡住,然后拷到手镣上。
  锁骨是人上半身使力的关键节点之一,一旦被这样锁住,一动之下所产生剧痛,完全能让人痛不欲生,根本无从动弹。
  邵箐要做的最后一步,就是垂直拉着那两根小指粗细的锁链,尽力一拽,将三尺多长的锁链生生从他身上扯下。
  她握住锁链一端,咽了口唾沫,魏景高声喝道:“扯!”
  邵箐闭眼,咬牙使劲全身力气往下一拽!
  魏景格挡的动作一滞,左脚立即挨了一记,鲜血喷溅,他全身肌肉绷紧,咬牙往上一纵,以最快的速度让锁链从身体中抽出。
  鲜血洒了邵箐一头一脸,脑后嗖嗖风声至,她赶紧往前一扑。
  黑衣杀手剑势不停,急追邵箐而去,千钧一发,魏景已经落地,横踢一脚,将人踢飞。
  他果然不愧战神之名,虽有锁骨伤口鲜血仍在汩汩而出,但重获自由的他脚尖一勾,手上已经拿了一柄剑,寒芒闪动,黑衣杀手立即倒下二个,其余不得不避退。
  邵箐爬起来,站在他身后,不敢太近碍手碍脚,也不敢太远怕落单。
  此时解差们已几乎全部牺牲了,后面奔逃往山林的的流犯们也杀得差不多,没死的漏网之鱼皆跑进密林中。
  没了解差的阻隔,黑衣杀手们陆续围拢过来,踩着特殊的方位,用阵法围攻魏景和他身后的邵箐。
  死了七八个,杀手们还剩二十余,魏景只有一人且身受重伤,身后还有一个累赘,即使再能打,恐怕混战久了也得落于下风。
  邵箐很紧张,他要是独身一人逃脱的机会必然大增,然而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她被丢下就只有一个死字了。
  幸好,魏景没这么做。
  魏景乃身经百战的统帅,自然深谙战机。他并没有让敌人的包围圈彻底形成,趁着最后几个黑衣杀手没围拢过来,他猛地一阵爆发,声东击西后,提起邵箐飞速往后掠去。
  魏景冲出包围圈时,干脆利落挥剑割断两个敌人的喉管,一大股鲜血近距离直喷邵箐口鼻。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经历过这阵仗,浓重的血腥味直冲脑海,她几欲作呕。
  但她还是拼近全力忍住了,默念着“他不死我死”,她顺着魏景的力道,往上一扑,牢牢搂住他窄健的腰身。
  魏景手顿了顿,足下未停,迅速跃到山坡下,朝密林疾奔而去。
  “他娘的!”
  黑衣首领被魏景暴涨的攻势杀退几步,先机已失,只能眼睁睁看对方冲破包围圈。他又气又恨,怒喝一声:“追!”
  又见魏景转身纵跃大露后背,破绽乍现,他连忙一扬手,几抹微蓝的银光一闪而过,七八枚流星镖闪电般往下袭去,疾奔魏景背后几大要穴。
  魏景人在半空,无处借力,他只得生生硬提一口气,扭转身体往前一跃。
  邵箐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动不敢动,只听见脑后嗖嗖疾风至,她赶紧尽全力往魏景胸腹处一缩。
  一枚银镖擦伤魏景手臂,贴着她的头皮险险而过。
  她头皮一凉,一大缕青丝飞散,被山风卷起散去。
  邵箐真吓破了胆,闭着眼满天神佛都求了一遍,又忙细细感受,幸好,幸好脑后并无痛感。
  头发少点就少点吧,脑袋没事就好。
  “的的笃笃”的一阵乱响,魏景紧接流星镖的步伐,抵达山林,冲了进去。
  邵箐终于松了口气,进了密林就好,有屏障遮挡,还利于隐蔽遁逃。
  她希望大增,反之黑衣首领感觉截然相反,怒喝道:“赶紧追!”
  “五人一组,迂回包抄!他们跑不远的,必须追上!”
  ……
  风声呼呼,满目翠绿墨绿飞速往后挪移,进山越深,泥土和腐叶的气息就愈发浓重。
  邵箐开始有些怕,闭目不敢看,渐渐适应后才睁开眼睛。
  魏景锁骨伤口仍在不停淌血,濡湿他的前襟一直往下,邵箐贴着他胸腹的左半边脸已有黏腻的触感。
  温热的,血腥味浓重。
  他身上的伤口并不止一处,邵箐挺害怕他支撑不下去的。万幸的是,这位战神齐王远比她想象中坚韧,期间虽把她换了一次手,但还是能一直挺到身后追兵动静逐渐远去,慢慢听不见。
  夕阳西下,那轮红日已有一半沉没在山峦之后,黑沉沉的乌云重新出现,一阵狂风吹过,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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